《还债》东园

18、第 18 章

　　师祤从福祥的屋子走出来，她仰头看着挂在天上的太阳，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师家是被什么贪心的贼人盯上了，没想到，竟然可能牵扯到朝廷。

　　龙纹奇石……

　　师祤摇了摇头，这件事还要和江孟园说一下。
　　也不知道唐窈走了没有。

　　回去的路上，她路过了那一片紫薇花。
　　艳粉色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扎眼。

　　师祤眯起眼睛，眼神在这一片紫薇花上过了一下就移开了，可是她没想到，直接移到了雅儿的身上。
　　雅儿站在紫薇树下，一身娇粉色的襦裙，倒是真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师祤却觉得有些窒息。

　　“夫君。”雅儿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被暖风吹着，似是加了些蜜糖，腻得很。

　　江孟园这么叫她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师祤想着，又看到了雅儿手里提着的食篮，她僵硬地移开视线，应道：“嗯，你出来晒太阳？”
　　丝毫不提食篮的事。

　　雅儿摇了摇头，她小步缓缓走了过来，“我想给夫君送些糕点。”
　　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叽叽喳喳地叫着：“这是夫人起了大早去给老爷做的，全是您爱吃的！”

　　“素素！”雅儿嗔了一声。
　　似乎是不想让小丫鬟多说些什么。

　　师祤觉得有些头疼。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她都可以承担，都可以忍受，唯独原主娶进门的这几个小妾。
　　唐窈还好说，有的时候嫌恶的情感，比起喜爱，更好处理。

　　“不用了，”师祤舔了舔唇，说道：“我最近不是很想吃这一类的东西。”
　　“那夫君最近喜欢吃些什么，雅儿去给你做。”

　　紧接着的一句话完全不给师祤留什么退路，她把视线移回了女人身上，对上她殷切的目光，师祤只觉得心里的无奈被无限放大了。
　　可是除了无奈以外，还带了一丝可悲。

　　可悲的是这个时代，还有这个时代里如蝼蚁一般的人。

　　最终她还是让福祥接下了那个食篮。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师祤转身欲走，“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空闲的时候可以多看看书。”

　　说完，她没在看雅儿，抬脚就走。

　　原地，雅儿看着远去的身影，久久未动。
　　“夫人，”她的丫鬟素素脸上满是不解，“你说老爷这是不是被江家那个妖精给蛊惑了，怎么最近……”
　　也不忘各个院子里跑了，天天就扎在西院里，昨儿个还让江孟园搬回了主院。

　　她没往下说，雅儿却听懂了，她垂下视线，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一支紫薇花。
　　“这话不要说给别人听，院子里的天，变了。”

　　*

　　师祤回到主院的时候，本以为唐窈已经走了，可是没想到，屋子里还多了两个人。

　　见她进来，娴雅和乐言慌张地站了起来，向她行礼。
　　“夫君。”
　　“夫君。”

　　恭敬的仪态和藏着慌张的语气，一瞬间让师祤觉得自己可能是什么洪水猛兽。
　　“嗯。”她冷淡地嗯了一声，心里有了些小脾气。

　　从她进门江孟园就一直看着她，见她这样，江孟园笑了声，说道：“夫君，几位妹妹来看你了，你不开心吗？”

　　……又逗她！
　　师祤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还是配合地扯了一个笑出来。
　　“福祥，把糕点拿上来，让各位妹……”

　　她本想说妹妹，可是说了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妥，磕磕绊绊的，竟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出来。
　　因为她内心里，并不想叫这些个人“夫人”。

　　最后还是江孟园给她解了围：“有糕点？拿上来，各位妹妹们一起尝尝。”
　　她没问糕点是怎么来的，只是偷偷地瞧了师祤一眼，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无奈地勾了下嘴角。

　　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唐窈坐在江孟园的身边，本来还有着笑的脸因为师祤的到来而冷了下来。
　　另外两个却高高兴兴地各自捏了块儿糕点。

　　可是这糕点下了肚，就品出来不一样了。
　　“这糕点和雅儿姐姐做的糕点味道好像啊。”
　　娴雅又捏起一块儿塞进嘴里，顺着乐言的话，赞同道：“真的很像。”

　　江孟园闻言，刚刚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莫名其妙的，她并不是很像吃雅儿做的糕点。

　　听着两个人的话，师祤眉心跳了跳，将那几盘糕点推到了二人面前。
　　“都给你们。”

　　她不冷不淡地说着，却偷偷瞥了眼江孟园。
　　却不曾想，正正对上了一脸鄙夷的唐窈。

　　“……”师祤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等终于把屋子里的送走之后，早就斜到天边的夕阳已经把小院染红了。

　　“竟然一直待到吃完饭才走，可真是能聊。”师祤靠在门框上，伸了个懒腰。
　　江孟园坐在屋里，看着她，笑了笑，“她们还小呢。”

　　这话不假，在她们两个人面前，这宅子里的夫人们可不都比她们两个年纪小嘛。

　　师祤撇了撇嘴，走进来坐在了江孟园身边。
　　她本想和江孟园说一说师齐的事，但是还没开口，就听见女人说道：“本来应了你，和你一起去看师齐的。”

　　没想到这几个小姑娘都跑到她这儿来了。

　　“没事，”师祤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放在心上，说不定，你要是和我一起去，师齐还不愿意信我们呢。”
　　说到这儿，她紧接着把上午和师齐的对话说给了江孟园。

　　“若袁盛那人真的靠不住，让师齐过去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江孟园倒了一杯凉茶，推到师祤面前，“不过，若是师家真的沾上了朝廷的事，这可不好往下查了。”

　　在这个草芥人命的地方，上头的人一句话，就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师祤仰头喝了那一杯茶，身体里的燥郁平复了不少。
　　“太乱了，”她叹了口气，“要处理茶庄的事，还要调查清楚师家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偏这时候，还……”

　　她忽然停了下来，惹得江孟园好奇地看了过去。
　　“还怎样？”

　　师祤讪笑了一声，“我从师齐那儿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雅儿。”
　　听她这么说，江孟园忽然想到了福祥提着的那一篮糕点。

　　“糕点，是雅儿拿来的？”
　　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师祤点了点头，说：“我不想要，但是她一直缠着……”
　　说着说着，师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给自己出轨找借口的渣男，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女方身上，仿佛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似的。

　　这么想着，师祤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江孟园一直看着她，见那一副无奈又勉强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
　　“雅儿是第一个被抬进江家的，就在父亲刚刚去世不久的时候，”她回忆着，说道：“她是被丈夫卖掉的。”

　　雅儿原本不叫雅儿，她有一个伴随了十几年的名字——高殃。
　　祸害。
　　是她的亲生父亲取的名字。
　　原主觉得难听，不吉利，把她接进江家之后，亲自给改的名字。

　　“谁家都想要填一个男丁传宗接代，但是高家接连生了六个孩子，都是姑娘，雅儿便是第七个。”
　　“她父亲最厌恶她，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不仅如此，为了还那点债，更是把她嫁给了村里的恶霸。在这里，女人本来就没有自由，嫁了人之后便更是如此。”

　　江孟园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白皙的脸低垂，师祤只能看到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她，呃，她很可怜，”师祤顿了一下，说道：“但是我觉得，你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
　　至少，不会像对唐窈她们那样，对待雅儿。

　　江孟园嗔了她一眼，说道：“这你还能看出来？”
　　“就是，就是感觉。”

　　因为她自己也不喜欢雅儿。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阴暗。

　　江孟园抬手敛了敛耳边的碎发，“如果她在江家安分守己，就像是娴雅和乐言那样，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师祤眉梢一挑，她觉得让江孟园不满的肯定不是雅儿三天两头地就往原主面前凑。

　　“她该不会，”师祤猜测着，“该不会偷钱了吧？”

　　本来还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破了功。
　　“你这小脑袋瓜儿，”江孟园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虽说不是偷钱，但是雅儿放不下她那一大家子人。放不下她的姐姐们、姐夫们，还有那个禽兽不如的爹。”

　　进了富贵人家，就变成了永远都不会满足的水蛭，递到嘴边的血，永远都吸不完。

　　师祤却半张着嘴，好似根本就没把江孟园的话听进去。
　　她只是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眼神中溢出一抹惊艳。
　　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板着脸的江孟园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要是能笑一笑，定是明艳动人。

　　刚刚她才察觉到，眼前的女人最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不再是满含着算计，也没有什么狡黠，就是单纯的、明艳的、毫无负担的笑容。

　　师祤觉得嗓子有些干燥，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她吞咽了一下，喃喃道：“你以后，多笑笑。”

　　江孟园：几位妹妹来看你了，你不开心吗？
师祤：……什么时候才能送走这几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