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李世民陛下之大唐凝视》玄时蘩

36、星象

　　我们无法知道来自天策府的任何消息。但没有传来什么惊天噩耗，至少说明殿下也还安全。
　　白日里，这侧殿空无一人，只有我与王妃两人做伴。如果一生只看这殿宇庭院的花飞花落，此间寂寞着实太令人恐慌。怪不得废黜于宫中女子而言尤过于死。
　　王妃想最大限度地保持沉静。但这很难。她会控制不住地来回行走，会长吁短叹，会独坐许久发呆，甚至经常捂着心口。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宽解也是无用。我说得已经够多。毕竟殿下于她，和殿下于我，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自觉间憔悴不已。我明白，如果我不是知道未来的结果，我也一定心惊胆颤。未必如她所还能保持的这般风度。
　　直到六月初二的傍晚，我正服侍王妃准备用晚膳。侧殿的门却突然轰得一声被推开了。竟然是殿下！
　　他一阵风一般地闯了进来，冲入殿中，一把将王妃紧紧搂住。
　　“二哥”王妃喜极而泣，一下子扑到殿下怀中。”
　　“你怎么来了？你这是？二哥……你还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妃一连串发问，又把殿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别担心，没事，没事……我来是要接你回去。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殿下紧紧拥抱着王妃。
　　“可是？可是……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你告诉我！”
　　殿下放开他的怀抱，说道：“突厥以举国之力来犯，已经包围了乌城。军情十分紧急。父皇命我入宫议事，我才能进来。无垢，你受委屈了。都是因为我。”
　　“我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那如今，你要怎么办？陛下不是已经决定封你为蜀王，这，难道又要派你前去征讨突厥？”
　　秦王放低了声音：“父皇已经不会让我再去领兵了。只是让我入宫议事……因为，统帅是元吉！”
　　“什么？那你，你又怎么办……你来找我，是要抗旨？还是？”
　　“你别急，别急……我对父皇说，此番出征秦王府的所有将帅均由元吉调派，我只求我的王妃回来。”殿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里面藏着深深的爱，与恨。
　　我听着，早已泪流满面，他主动把秦王府的将领悉数交给齐王，这是他和陛下所做的交换。意味着，他答应用他所有的权力，换回他的王妃。
　　“不行！”王妃也是泪水横流，她深沉地说道，她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于殿下来说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殿下却深深地吻住了她：“父皇要的，不就是如此吗。既然我手下所有人都跟元吉出征，我还有什么？他还怕什么？”
　　“二哥……可是你……”
　　“小妹，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三日后，父皇在昆明池置酒，为元吉领兵出征送行。不管那么多。现在，我们回家！”
　　“嗯！”王妃听得出殿下话中有话，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殿下揽住王妃的腰身。
　　我透过这一幕，也在从旁体味着秦王那深邃的感情，这仅仅两日的分别，让他更加珍惜此时此刻。
　　他看着我，突然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把我揽到他的肩头。我顺着他手臂的力量，把身体贴近他，很拘谨地靠近他的肩膀。
　　那一瞬间，他的气息已经把我融化。
　　这最后的关头，我终于感到殿下把我当成亲人一般，我也是与他一同经历生死的人了。
　　白露居中，孩子们快乐地扑向他们的父亲母亲。王妃怀抱着承乾、李泰和丽质，亲也亲不过来。殿下一旁也看得开心，但看得出，他实在身心疲惫。孩子们终于闹够了，依依不舍地被乳娘带回去睡觉。房中终于只剩殿下与王妃二人。
　　“无垢，我要谢谢你，让齐王妃传信出来，如果不是提早知道你被父皇留住，恐怕大事不好。”
　　“这怎么说？”
　　“其实，那日我们已有动作。就定在六月初一。是这个消息让我警觉，前思后想，想到他们留住了你，我若按计划，岂不是落入太子的陷阱，正好治我谋反之罪！所以，我及时止住，便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父皇也并没有任何察觉。若再晚上半个时辰……这一切就……”
　　殿下也是心有余悸，闭上了眼睛。
　　“好险……”王妃双手合十。
　　“是思伽想法子让齐王妃去传信的。应该谢谢她才对。”王妃告诉殿下。
　　殿下有些惊异，他显然没有想到，挽救这一切的人竟然是我。他走到我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殿下……”我被他看得心扑通直跳，一时间语无伦次。
　　“本王谢你！”殿下竟然冲我拱手，爽朗又深情地一说。
　　我连忙跪下，谦辞着：“殿下，奴婢承受不起。若奴婢所做还能有些用处，是奴婢的福气。殿下千万不要……”
　　他伸手扶起我，点了点头：“我都知道！”我连忙躬身低头下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无论如何，王妃在旁，我到如今仍然不敢有一丝的僭越。
　　王妃脸上含着些捉摸不透的微笑，先看着我，又转向殿下：“二哥，那去蜀地之事。你如何打算？”
　　“现在突厥战事紧张，虽然派元吉出征，但他……哎，父皇毕竟也是知兵之人，就算我把秦王府所有的人都给他，他能打几场胜仗，父皇心中还是有数的。所以，我暂时居京中，以防不测。若元吉大败，父皇还用得着我，才能保住江山。”殿下轻描淡写，似乎再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小妹，上次征讨突厥，你提醒我议和。这次派上了大用场。若无突厥举国入侵，我命休矣。”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王妃冷笑。“这当你是什么？一触即发，一战就胜，胜了就罢的战争机器？到了这种时候，父皇竟然还能想到利用你击敌！”
　　“好了，小妹，如果还在为这种事生气，我早气死十八回了！”殿下苦笑着摇头，又小声说道：“我好想你！”王妃轻柔地靠在殿下的肩上。
　　此时温馨的空气洒在白露居中的每个角落，我服侍殿下和王妃歇下，退出门外。原来，玄武门之变原计划发生在六月一日。那一日，其实是太子和陛下一道引秦王入局，必败。
　　我通传的消息竟然至关重要。但这仍然是殿下头脑清醒，精准判断和运筹帷幄的结果。真真是命悬一线，稍一不慎便丢了性命的赌局。
　　我四下里望着秦王府，这里的夜晚还如常寂静。白露居已经安眠，后院的灯火也已经大半熄灭。府中娘子们肯定知道，她们的安危与未来系于殿下一身，而此时能为殿下做的，却只有不闻不问，安守宫禁。
　　高承衣快要临盆了，她也是命苦，产期在这几日，殿下和王妃都顾不上她，只能让侍女和医官照料左右。六月三日，我同王妃一道去看她，她已是大腹便便，一手托着腰背，还执意不缺一点礼数。
　　王妃连忙扶她：“蘩儿，你快坐下！殿下这些日子，实在顾不上过来，你要谅解他。”
　　承衣当然明白，眼下要发生什么，她很懂事的说：“王妃，我懂。我知道，我无法为殿下做什么，只日夜祈祷着，这个孩子，为他的父亲能够带来好运。”
　　这一日白昼之中，金星划过长空。已经是近来的第二次。“这星象……”王妃没有往下说，却是双手合十，向着上天。她预感到了不好，便赶紧回到白露居中。
　　殿下已经等着王妃了。他手中捏着陛下刚刚派重臣亲自转来的奏议，未有一字朱批。是太史令傅奕的密奏，写着：“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王妃看到后，大惊失色：“二哥，父皇这是何意？！”
　　殿下却并不着急，缓缓说道：“现下父皇要我入宫，解释清楚。无忌的意思，是父皇暗示我自尽。竟然这样就想让我死！无垢，我已经拟好了奏表，你看看！”
　　王妃接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臣于兄弟无丝毫相负，今欲杀臣，似为王世充、窦建德报仇。臣今枉死，永违君亲，魂归地下，实耻见诸贼！”
　　“二哥，你措辞如此严厉，父皇会如何作想呢？这样，是不是不妥啊。”王妃担忧地问。
　　“让父皇吃一惊吧。看看他把他的儿子，逼成了什么样子。替我更衣！”他向着我，粗声吩咐了一句。我连忙上前，为他换上入宫的衣服，躬身目送他匆匆离去。
　　王妃也是目光凝重，但她此时已和我一样，只能静静等待着殿下的安排，看殿下如何扰动长安，最后一搏。
　　我看见两个穿着道袍的人入得文学馆等候，正是房玄龄和杜如晦。殿下命尉迟敬德把他们召了回来，听候调遣。而南苑那边不时扬起微微的尘土，想来府中军士已有所准备。
　　殿下从宫中回来时，神色如常。这倒让王妃十分紧张，“二哥，怎么样，你怎么说的？”
　　殿下底气十足，声音洪亮：“我说？我说也是你的儿子，你因何对我如此苛刻！”
　　王妃当然不会想到殿下竟然如此顶撞了陛下：“那父皇呢？”
　　“父皇！他当然是大怒。说还苛刻？‘你不觉得我对你已经封无可封？难道非得封你皇位才算完’，我说那些封赏，都是父皇恩典，父皇可封，也可废，我没有一句怨言！但我就不明白，我于建成、元吉没有丝毫对不起的地方，而他们自己呢，□□后宫，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父皇难道从来就没有要详查之意吗？！
　　“那……结果如何？”
　　“明日一早！父皇要宣了我们兄弟三人入宫对峙！”
　　“你有证据？”
　　“我没有！但，这就是机会！”秦王眼中透出阵阵寒光，冷得想要杀死所有敌人，连我都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
　　“无垢，你就在这里等我！”
　　“你，跟我来，到文学馆伺候！”殿下指着我。
　　“我？”我吃了一惊。
　　“这是军令！”殿下已经拔腿而去。我有些惊慌，但只得连忙跟上去。我知道，他此去，就是调兵遣将，兵行玄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