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83、第八十三章

　　“好啊，很好，只是非要说成爱情的话，就未免太自欺欺人了。”陆灿灿说。
　　陈文浩在单位里大大小小都是个领导，还真是不常有人会以这个态度对他说话。他说:“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好意思，我不是活在你的想象里。”陆灿灿说。
　　陈文浩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肯定，陆灿灿不是他想要的温婉娴静的女人，她锋利得让人难以招架。
　　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陆灿灿首先开了口，她开着玩笑问:“我这得罪了领导，以后日子会不会不好过啊？”
　　陈文浩也笑了，他说:“我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陆灿灿打开了车门，回头对陈文浩说:“早点休息。”
　　她独自走进了自家的独栋别墅，又是熟悉的寒。即便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即便一切都是乐也融融的样子，但陆灿灿好像已经很难从这个世界感受到温暖。
　　周围的人都很好，这个世界也很好，是她不好，她有病。

　　跟陈文浩的事情搞砸了之后，陆有为对她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陆建芳更是逮着机会就是一顿冷嘲热讽，说她没本事，给她介绍了好男人都留不住。单位里更是众说纷纭，流传着好几个不同的故事版本，内容各不相同，但结果都一样，反正陆灿灿跟陈委员的事黄了，陆灿灿被陈委员甩了。
　　“你知道吧，陈委跟那个小陆分手了。我就说嘛，他们不合适。”
　　“就是啊，一看她就不靠谱，奇奇怪怪的。”
　　“她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嘛，长得又不漂亮，又不是行政编，陈委怎么会看得上她。”
　　“听说是个名校大学生哦。”
　　“鬼啊，买的学历吧，有钱什么买不到！”
　　“就是，我们办公室里连快退休的张伯都买了个本科学历。”
　　“说到底，这人嘛还是要讲般配的，硬要高攀没什么意思。”
　　“哈哈，就是，我要是陈委我就选你，起码你漂亮多了，哈哈。”
　　“讨厌，我才不喜欢他，这么严肃。”
　　“哈哈。”
　　单位里几个女生在饭堂小声地议论着，几个年轻男生又坐了过去加入了讨论。
　　“你们不知道吧，我听说啊，那个小陆之前私生活很乱，所以陈委才跟她分手。”
　　“不会吧，看不出来啊，她看起来挺文静的，我还以为她没谈过恋爱呢！”
　　“怎么可能，一看她就是装的！在这里装文静乖巧骗骗人，私底下肯定浪得很。”
　　“你怎么这么有经验啊，哈哈！”
　　“那么一点阅历还是有的。要我说啊，她能考进来也一定是走了后门。”
　　“我看也是。”
　　“嘘，她来了，别说了。”
　　陆灿灿走进饭堂，独自坐在角落里用餐。她知道现在单位里都在偷偷议论她跟陈文浩的事，毕竟在这么一个小镇单位，除了这些八卦也没有别的什么新鲜事可说了。她知道会流传很多个故事版本，也知道自己大概率会成为故事里的负面人物，但她不在乎，说实在的，大部分人在她看来就是个煞笔，而她不在乎煞笔。

　　后来在陆有为的安排下，陆灿灿开启了她的相亲之路，对方都是条件不错的精英男士，陆灿灿一般都不会拒绝，但几乎都没有能顺利交往超过一个月的。
　　陆有为整天唉声叹气，担心陆灿灿嫁不出去。陆建芳整天冷嘲热讽，说陆灿灿丢了他们陆家的脸。而陆灿灿本人的态度十分麻木，反正安排了她就去见面，相处几天就等着对方说分手，像机械一样走着流程，毫无情感波动。
　　她不是屈服于生活，而是选择了一种最符合自己实际需要的生活方式，她懒得花力气去主动反抗，她对现状感到疲累，她必须要把所有的情感和精力都放在自己真正在乎的地方。
　　她一下班就拿着单反相机一个人到处逛，去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瞬间。她把所有遇到的美好和感动都用照片记录下来，然后上传到网上。她开了一个专门分享照片的微博，几乎每天都更新，渐渐的粉丝数也开始涨了起来。
　　后来，她的微博跟熠互动，跟程程互动，热度再上了好几个台阶，陆灿灿成了所谓的微博大V，在摄影这个圈子里已小有名气。
　　她开始接一些商业拍摄业务，也不为赚钱，就是为了娱乐和锻炼。陆灿灿的拍摄作品有她自己独特的想法和灵气，广受好评，找她商拍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她时间有限，只能在工作之余挑自己最感兴趣的来接。
　　这天她完成了一个商拍工作后，在出电梯的时候碰到了傅云帆。
　　“你怎么在这？”傅云帆有点惊讶。
　　“你怎么在这？”陆灿灿笑了一下，反问。
　　傅云帆看了一眼陆灿灿背着的单反，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你改行啦？搞摄影啦？”
　　“副业！”陆灿灿说笑到:“生活艰难，多打几份兼职。”
　　傅云帆没好气地一笑，说:“你打多久兼职才能赚回一套装备的钱？”
　　“这你不用担心，我收费很贵。”陆灿灿一如既往的喜欢怼人。
　　“你刚才去几楼拍了？”
　　“15楼啊，怎么啦？”
　　“植美？”
　　“对啊？你连主营女生服饰的网红店也认识啊？果然见多识广，佩服佩服！”
　　“少贫嘴，我女朋友就是那公司的模特。”
　　陆灿灿努力回想着，可她天生对人脸的记忆不牢，始终没有办法想起来上次隔着马路见到那女生的样子，也无法肯定她是不是今天那几个模特里的其中一个。
　　这时，傅云帆接了个电话，他放下电话后转头对陆灿灿说:“我女朋友说她还有工作要收尾，今晚爽我的约。”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又不是我让她加班。”
　　“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啊！”傅云帆邀请到。
　　陆灿灿想了一下，自己也的确要去吃饭，她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说:“那就一起吧！”

　　他们在附近的面馆吃面，傅云帆看着陆灿灿一脸不耐烦地挑着碗里的葱，神色微变，用力地抿着唇，低下了头。
　　陆灿灿察觉到了傅云帆的反应，她还故意说了一句:“老板真是的，说了三次不要葱，还是不记得。”
　　“将就着吃吧。”傅云帆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句，努力地忍着暗涌的情绪。
　　陆灿灿嘴角似笑非笑，意味不明，也沉默着吃着面。
　　“怎么突然玩起摄影了？”傅云帆随口问。
　　“你女朋友很漂亮。”陆灿灿答非所问。
　　傅云帆突然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放下了筷子，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捣弄了起来。
　　“你干嘛？”陆灿灿问。
　　“我想起来了……”傅云帆说了半句又停了下来，在手机屏幕里努力地翻找着。
　　“想起了什么？”陆灿灿完全摸不着头脑。
　　“找到了！”傅云帆一下子把手机放到陆灿灿面前，手机屏幕显示着陆灿灿的微博页面。
　　陆灿灿看着手机，快速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应该如何反应。
　　“这个微博账号是你的吧？”傅云帆说:“我见我女朋友经常浏览，所以有印象。”
　　“何以见得是我的账号？”陆灿灿镇定地反问。
　　傅云帆指了指微博的名字，说:“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陆灿灿的微博号里只有每天更新照片，没有任何私人的信息，她以为一切都不露痕迹。唯有一点私心，就是微博的名字叫“山河”。
　　“你的直觉很准。”陆灿灿强装淡然地说。
　　“其实你又何必要……”
　　“易洲当年怎么就突然出国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陆灿灿一句话就让傅云帆无话可说。
　　傅云帆咬了一下唇，挤出一个苦笑，表示自己马上闭嘴。
　　接下来的一顿饭时间，两人都有点神不守舍，无言地扒拉着碗里的面。
　　陆灿灿知道傅云帆在想什么，可她跟傅云帆不一样。她不能去想，不愿意去想，甚至不配去想。对于那个人那段回忆，她是罪人。

　　在这一年里，陆灿灿除了上班就是扛着单反到处拍，她总是一个人，她喜欢一个人。一切好像都轻松又自在，除了每晚回家都会被念叨不务正业，还有时不时被安排的相亲。
　　李英结了婚，很快又离了。对方是她大学的同学，婚前双方父母都不同意，女方父母嫌男方家穷，男方父母嫌李英长相不够旺夫。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顶着各种困难领了证，又一起在工作的城市买了房给了首付。
　　可是这段破除万难也要走到一起的爱情终于还是在婚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败给了现实。
　　李英在电话里把这个消息告诉陆灿灿时，哭得稀里哗啦的，第二天一大早陆灿灿就赶到了李英所在的城市。
　　李英暂时住在酒店里，陆灿灿赶到的时候，李英面容憔悴，但还是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她用熟悉的声调像以往一样撒娇到:“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是一个多么明媚又让人心疼的人啊，即便自己已经这么伤心了，但还是努力地对别人微笑。在这一瞬间，陆灿灿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很多与李英一同经历的过往，想起了很多李英带给她的温暖。这么一个好姑娘，却还是要遇到不好的事，这就是残忍的现实。
　　“我在楼下给你买了油条。”陆灿灿举起了手上的早餐袋子，说:“先吃了吧，还热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