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47、第四十七章

　　五月底，高考倒计时即将进入个位数。这时候绝大部分同学们的心态也两极分化到最顶峰，有的人焦虑紧张如坐针垫，有些人听天由命随遇而安。当然学霸们是不在这个行列之中的，他们早就胸有成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大学生活。
　　陆灿灿才刚睡着，就又被一阵吱呀的声音吵醒，是卫生间门传来的声音。陆灿灿知道，是赵振宁。赵振宁为了不打扰大家的休息，她几乎每晚都等大家睡着了之后再一个人躲到卫生间去背书。
　　陆灿灿曾经问过赵振宁，赵振宁说卫生间里光线比较好，总比用小台灯来得舒服。
　　虽然赵振宁从来不说，但陆灿灿能感觉到她的压力很大。她父母都是教育局的领导，她又是家里的独女，家里对她在学习上的期望很高。再加上她的个性打扮已经不符合大家一般认同的“好女孩”形象，这让她的父母也顶受着一定的流言蜚语，所以她才更加想在学习上取得好成绩，好让她的父母能有一丝的安慰。
　　赵振宁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比谁都要细腻，只不过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扛。
　　陆灿灿在被窝里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赵振宁静悄悄地把书本收拾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宿舍很快又重新陷入了深夜的安静，但陆灿灿却无论怎样都睡不着了。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正能量满满但其实默默忍受着巨大压力的赵振宁，想到了整天嘻嘻哈哈但又焦虑害怕的张梦妮，想到了文静温婉却又一触即炸的李锦儿，她越想越感觉透不过气来。人生百态，艰难又真实。
　　她侧了一下身，浓密的秀发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又想起了小学时候被她妈妈陆建芳拽着拖着去理发店剪头发的事。那是她这辈子的阴影，每每想起来都还是很难受。
　　由于小时候在老家留守时没人带她去剪头发，陆灿灿的头发就留得很长很长，渐渐地陆灿灿也对她的长发产生了感情，后来也一直不愿意去剪短。但上了小学之后，老师多次批评陆灿灿披头散发，要求陆建芳帮她把头发绑好。可是陆建芳嫌每天给陆灿灿绑头发太麻烦，所以就强行把陆灿灿拽到理发店。陆灿灿还记得那一次足足三个大人把她按在椅子上才勉强地把她及腰的长发剪成齐耳的短发，陆灿灿还记得那次她哭得声音嘶哑而陆建芳却一脸厌恶。
　　可是啊，陆有为说得对，陆建芳毕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而且啊，如果抛开情感需求，她知道她已经是一个足够幸运的人。
　　陆灿灿也知道自己不该把一切怨恨都放在陆建芳身上，毕竟陆有为是她的父亲啊，但他从来没有制止过陆建芳对自己的伤害行为，在陆灿灿遇到的一切可怕遭遇里，陆有为都是缺位的，也就是说他其实在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按照他们家的家庭地位来说，如果没有陆有为的默许，陆建芳是断断不可能长久以来一直如此待她的。
　　陆灿灿越想越彷徨无措，她完全不明白人生为何要这样。可是啊，还是那个道理，只要换个角度来想，放弃情感上的需求，不需要被爱，那么陆灿灿还是足够幸运的，起码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

　　到了距离高考最后的这几天，老师对同学们的管教反而就没那么严格了。毕竟高考拼的除了实力，心态也是很重要的。距离高考最后的这几天，同学们基本都是自由复习的，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最舒服的地方和方式进行复习，例如留在宿舍甚至回到家里。
　　张梦妮回家了，她说她妈妈给她请了个顶级教师，要给她最后再加一把力。
　　李锦儿几乎不怎么回课室，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在宿舍里背书，但总是背着背着就走了神。
　　赵振宁一如既往地按照着原本的作息，课室饭堂宿舍三点一线地走，她说要完整地走完这三年。
　　至于陆灿灿，她也是正常上下课的。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地方是特别适合学习的，但课室里有凌宇。
　　李英喝了口水，又拿出了饼干，递给了陆灿灿，说:“来，吃块饼干休息一下。”
　　陆灿灿此时正在看英语周报，她说:“你吃吧，我不饿。”
　　李英也不客气，把饼干放在了她们两人中间，自己就吃了起来。她说:“别人都在拼命哦，你还在这里看报纸，你良心不会痛吗？”
　　陆灿灿的视线依然放在报纸上，说:“我到头了，我真的学不进去了，再学也是浪费时间。”
　　“你自己估分能有多少？”李英认真地问。
　　“不知道，我不敢估。你知道的，我的成绩不稳，要是数学和专业卷子出得简单点，我就能高点分，万一出题老师来个困难模式，我估计就得凉了。”陆灿灿拿起手旁的珍珠绿茶喝了一口，认真地说。
　　“你这不叫不稳，你可稳了，只是你稳在一条水平不怎么高的线上。”李英一边吃一边给陆灿灿分析到:“如果出题难度不高，你还是很有优势的，但万一卷子难度高了，你估计就得被尖子生抛离了。”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陆灿灿对于李英的分析很认同。
　　“那你还这么淡定啊？”李英说。
　　“那不然呢？我还能怎样？两年了我都提不上去，还妄想这几天来个冲刺？”陆灿灿说着又喝了一口珍珠绿茶，这是她夏天最喜欢的饮料。
　　“那只能祈祷出题老师做个好人，不要给我们搞地狱模式。”李英做出祈祷状。
　　“不，我倒是希望卷子难一点，越难越好。”陆灿灿说。
　　李英一脸无法置信，说:“你真是一天一个作死的方式啊！”
　　陆灿灿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是真心希望高考的数学和专业科试题难度能大点，因为那是凌宇的强项。只要试题难度足够大，凌宇就大概率能把其他考生抛离。至于她自己，她是真的没有担心太多，实在不行的话就复读吧，反正无论怎样，她对自己现在的成绩都是不满意的，还不如直接复读，转去文科，然后再好好拼搏一年。
　　当然她这个想法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是她给自己计划的一条后路。
　　李英吃着饼干，嘴巴却没有停下来，她又说:“我给自己估了分，估计上南科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希望不要出意外。”
　　陆灿灿笑了一下说:“放心吧，以你的成绩，只要你高考当天不缺考，南科的大门铁定为你打开。”
　　“好，承你贵言！”李英高兴地说:“那以后我就得成为一名码农了，想想就兴奋！”
　　“假发给你准备几个。”陆灿灿笑着说。
　　“我才不脱发，哈哈！”李英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见陆灿灿和李英笑得这么开心，高俊晔也来了兴趣，伸长脖子问:“你们在聊什么啊？也说给我笑笑啊！”
　　“你怎么这么八卦啊！”李英转过头来打趣。
　　“我无聊啊！”高俊晔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又看了凌宇一眼，说:“我是看不进去了，还是宇哥厉害，还能看得那么专心致志。”
　　陆灿灿闻言，转过头来，只见凌宇正认真地看着手上一本厚厚的书。陆灿灿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习题册，而是一个华大的教授给凌宇推荐的专业读物。
　　春节假期的时候，凌宇的父母带他见过了一个华大的教授，教授很欣赏凌宇的天赋，对他青睐有加，还给他推荐了好几本专业性的读物，并且表示了自己很希望能与凌宇在华大再次相见。
　　凌宇虽然看书看得很认真，但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陆灿灿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微笑着问:“累了吗？要不出去透透气？”
　　陆灿灿还没有开口，高俊晔就拍了一下凌宇的肩膀，说:“我说宇哥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双标，说累的人是我啊，你能不能稍微也给我点反应？”
　　凌宇笑了一下，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他说:“那要不一起出去透透气？”
　　高俊晔连连摆手，说:“免了免了，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就不要再给我塞狗粮了。你们去吧，让我孤独终老好了。”
　　“没事，还有我陪你呢！”李英笑着给高俊晔递了一罐果汁，说:“别哭，有姐姐呢，姐姐请你喝果汁。”
　　高俊晔接过果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说:“幸好还有你陪我，不然我这两年真的很难过。”
　　“好了好了，等下给你们买东西回来喝，行了吧？”凌宇说着，向陆灿灿示意往外走。
　　“那必须的啊，吃了狗粮总得喝水吧！”高俊晔笑着说。

　　虽然凌宇跟陆灿灿的关系在学校里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起码的校规还是得遵守的，他们两人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他们沿着校道慢慢地走着，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见有一个同学坐在路旁背书。不过这崇海一中的校园环境很优美，的确每一处都是适合学习的好地方。
　　当他们快要走到操场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一群人正小跑着过来。他们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傅云帆他们。
　　傅云帆一见凌宇，就高兴地跑了上来搂住他的肩膀，说:“难怪去你班上没见你，原来已经跑出来了，果然心灵相通啊！”
　　凌宇一看这个阵势，就领会到了傅云帆的意思，笑着说:“这还没到放学时间呢，不太好吧？”
　　“这还没到放学时间呢，你不是也已经跑出来了吗？”傅云帆拍了一下凌宇的背，说:“都这个时候了，老师也说了啊，尽量放松心情，调整好状态，我们现在就来放松心情啊！”
　　凌宇看了陆灿灿一眼，无奈一笑，对傅云帆说:“那好吧，就陪你们痛快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