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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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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正上一级台阶,一脚登偏了,人栽下去,虽被世轩手疾拉住,仍旧有一只手撑在地上,手掌根儿破了皮,薄薄的一层血丝渗出来。世轩一迟疑,还未张口时,见梅嗨了一声儿,推了他一把,“祖宗,没时间了,我给胭脂上药,你快去看梦露,看情形得赶紧请大夫,曳眸不敢私拿主意,都急的跟热锅子上蚂蚁似的。”说着一手拖一手拉,把两人赶进了院子。
趁见梅拿药的空档,胭脂同世轩一起进了梦露的房间,还没走近就听到隐隐的哭声,修林院大大小小的丫头几乎全守着,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个个愁容红着眼圈儿。见世轩来和胭脂进来,纷纷让出路来,梦露躺在床上,被坐在床沿上的曳眸遮了大半,待走至前时,二人均倒吸了一口气,梦露的脸已经肿的几乎看不到眼睛,显然是从脸颊处扩散,那里还留着几处指印。曳眸看见二人来,叹了口气,把梦露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撸了袖子,自小臂往上,都是细细的红点。胭脂忍不住要呕,云眉忽然拿起一个东西就朝胭脂扔过来,眼神恨恨的能杀得人,胭脂接住时,是那只凤簪,心内顿时明白了大半,却不作声,任云眉啐了一口,骂了句狐狸精,曳眸呵斥了她一声,方悻悻止住了。曳眸才开口道,“我已经找梓潼请钱太医了,却是谎称二爷的意思,也是急的没办法,找你又不见,又不能见着梦露遭罪不救她。”
世轩也在床沿上坐下,将梦露胳膊放回被子里去,淡淡说道,“大家都散了,梦露醒来见这样更不好。”
“自打有人进了修林院,咱这院子就不肯安生。”云眉哼了一声,将小丫头子轰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去了,道,“我去烧热水,呆会儿大夫来,少不得要用。”说着话已经是哽咽了。
胭脂低头看看手中的凤簪,簪尖儿微弯,必是被人踩摔过。再看床上沉睡不醒的梦露,听见世轩问,“怎么回事,早上还欢欢喜喜的去见她娘。”
曳眸无意瞥了胭脂一眼,轻道,“是这么说来着,听送回来的张妈说,原是娘两个好好的逛花园儿,却不想碰到荣主子的丫头秋笙,眼尖瞧见梦露头上戴的凤簪,不巧荣主子这两日刚丢了它,便赖是梦露偷了去。当下拿了给荣主子发落,荣主子看了却说不是她丢的那个,这凤簪的珠子比她的那个大。原本该没事了,却不想梦露这丫头平日里看是老实的,今儿不知怎么犯了邪乎,要强起来,怪道荣主子的丫头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说什么打狗还得看主人了,这天大的事儿说冤枉就冤枉,奴才跟主子还不都一样一只鼻子两个眼睛,仗着身份尊贵就诬赖欺负人……,唉,都是嘴上惹的祸,你说荣主子面前岂是她要强的,当下就命人掌了嘴,那几个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太太一向疼二爷,对咱修林院的丫头也格外恩惠,那些人平日便看我们不顺延,如今逮着错处,还不趁机会好好泄了气,竟是个个朝死里打的。你看这伤,她们可真狠心,都是一样的人,能有多大的冤仇,可怜梦露在修林院里没受过半分委屈,倒是叫别人打的浑身是伤!”说着滴下泪来。
世轩听完,默想了半天,缓缓站起来道,“梦露说的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曳眸,钱太医来了你看着,该用什么样的药直接以我的名义拿。我去去就来!”说着就朝外走,曳眸急忙拉住,低声吼,“祖宗,你是去给梦露抱不平去?”
世轩冷笑,“她在阿玛面前得意也还罢了,没道理在我的丫头前边儿起横。”一甩手甩开了曳眸。曳眸被掀翻在床上,差点儿砸着梦露,胭脂拉起了,便顺手拉住胭脂,“姑娘你快来劝,这会子可使不得意气,二爷你不为梦露想,也得为胭脂想,不为胭脂想,也还得为大福晋想啊!”
世轩脚步一滞,回头问,“碍着静好何事?”
曳眸跺了跺脚,咬牙道,“还是举子爷呢,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那凤簪本是胭脂的,胭脂的凤簪是大福晋赏的。如今因了这个和荣主子闹,不是明白着是置大福晋于难堪么!”
见梅也已经拿药和一盆水过来,接口道,“曳眸说的是,这不是二爷该出头的事。”
世轩沉默着,看见梅给胭脂擦了伤口,敷药,然后说,“见梅,你把这事儿去和老太太说去,一字不漏的说。”
见梅和曳眸俱都一笑,见梅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儿便去了。
不多时,钱太医请了过来,见梅也回来,说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梦露虽然都是外伤,但毕竟女儿家身子,虽说不上娇生惯养然也不曾粗使磨砺,再加上无端受辱心火不平,态势便沉重起来,虽是用了药,也不见大好,醒时也不愿与人搭话。修林院丫头们知道她心里苦也不多问,只各自尽心照顾她。到半下午时脸上肿消了大半,却发热说起胡话来,一声接一声的叫娘,世轩便破例叫梦露她娘进了院子守着,她娘的眼睛自打梦露受辱便没干过,经众人宽慰再加见主子爷对自己女儿厚待,才逐渐稳下情绪来。
胭脂守在门外愣神儿,世轩见她落魄便知是为梦露因她连累的事,便笑着安慰道,“也不是你的错,谁会知道这小小簪子惹出这大祸事来。”
胭脂勉力一笑,仰头看了看院外四起的高强和飞檐,道,“都道繁华府第,享不尽富贵荣华,又怎知这底下多少人血泪,梦露和我不过是任由人摆布罢了。”
世轩拉起她的手,“快别说这丧气话,等明儿她好了,这修林院便和往日一般了。”
胭脂笑,“云眉说的对,自我进了修林院,这院子便开始不安生。”说着挣了世轩的手要走。却见思雨急急的跑过来,便跑便叫,“二爷,荣主子带人到修林院来了。”话一落音,便见院门口现出几个人影来,中间身量修长长相艳美的一个,便是郡王府的侧福晋荣明月。
世轩站在廊下不动,待明月走近了,才缓缓一施礼,冷笑道,“修林院地偏,荣姨娘怎有空来了。”
明月俏俏的立在院子当中,拿帕子擦了擦鼻翼,清脆笑道,“举子爷讽刺起人来,也是文绉绉气炎炎呢!”
“荣姨娘夸赞了。”
明月突然一叹,一把拉过身旁一个长相伶俐的丫头朝世轩一推,“自家人说话还转弯磨脚的,多累,我这是给轩二爷赔罪来了,惹祸的小蹄子也给你带来了,要杀要剐听轩二爷的便。小蹄子眼睛不好使,打了修林院的丫头,原是我管教不严,方才被老太太好一顿骂,这不赶紧的就带她给你请罪来了。”
那丫头扑通跪到地上,连哭带喊道,“二爷开恩,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打了二爷的丫头,奴婢给您磕头,求二爷责罚。”
身后的思雨忽然笑起来,轻声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声音虽小,胭脂也听的明白,但她没有笑,只是细细打量这明月。那明月的眼睛,却也利箭般射过来,把胭脂看了个仔细。胭脂在心底笑,道行浅,这女人要跟大福晋斗哪里是对手,但听那丫头说的一番话便知主子肚子里无半点墨,不过是个漂亮的绣花枕头,得宠不过是靠着那张脸。胭脂有些可怜起明月来,就算是她那张艳美的脸,也不过是别人的影子。胭脂收回了眼睛,看着底下跪着告饶的丫头,应该就是曳眸说的秋笙了,贞宁秋生,胭脂猜她是个家生子,并不是明月带进府的,可惜了一个好名字,明郡王心思下的深,却有些瞎。或许,用情深,便容易迷,人一迷便容易犯低级的错误。
世轩虽在世家府里长大,这阵仗却还是头一次见,明月如此嚣张的来赔罪,他虽气愤,却是有些慌,到底是阿玛宠着的姨娘,自己的长辈,他并不能太过分无礼。正踯躅间,曳眸从里屋走出来,见着院中情形,夸张的一声呼,“哟,这是怎么回事儿。”慌忙下去搀了明月,笑道,“荣主子怎来了,快屋里去,我家二爷书读的多,人情事却做的少,荣主子可别嫌二爷怠慢了您。”
明月眼睛斜过世轩一眼,笑道,“世轩,你可养了个丫头,满院子就她一个懂事儿。”说着由着曳眸搀进屋子里去。
思雨朝世轩做了个鬼脸,拉了胭脂道,“胭脂姐姐,咱们也屋里去。”
胭脂看了眼还跪着的秋笙,世轩冷声道,“且跪着吧,你不是瞎了眼睛,是瞎了心。”
思雨向世轩翘了个大拇指,胭脂也一笑,两人一同去看梦露,梦露的娘在门口探头,思雨便笑道,“大娘,二爷给您梦露挣面子呢。”
“有什么了不起,面子挣回来,梦露身上就不疼了?”云眉在里头冷冷接道。
“你别以为就你跟梦露好,她不好大家难受,别跟个斗鸡似的逮谁哧谁?谁欠了你的?我知道你是怪这凤簪,但说话要讲理,这凤簪虽是胭脂得的,她也没硬要谁戴去,你凭什么把事情怪她头上。”
“这么说全是梦露错了?”云眉直着脖子红脸争道。
“姑娘们,外头可刚打完仗,你们又要争,不能清净一会儿。”见梅从里间走出来。
梦露娘脸上讪讪的,“我家露儿有你们照看着,也是她的福分,姑娘们为着她生气不值,只要她好了,什么都不求。”说着又哭。
思雨和云眉各自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胭脂尴尬一笑,扶了梦露娘坐好,替她斟了杯茶水,柔声道,“吉人自有天相,梦露为人善良不会有事的,都是我不好,害得她如此。”
“胭脂你不要胡说,这事儿不能怪你头上,要怪就怪……”思雨禁了声,朝主屋指了指,“也太跋扈了,当郡王府是她一个人的?”见梅在她头上点了一指头,才吐舌头闭口。
梦露忽然吐出一口气来,轻声说道,“大家不必为我争了。”吓了众人一跳,接着又喜,纷纷道“你醒了。”
梦露艰难的挤出一个笑来,先看了她娘一眼,看到胭脂,顿了一顿,便道,“这事不怪胭脂姐姐。”说着招手示意胭脂过去,胭脂走过去,梦露拉了她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姐,这府里你呆不得了,想法子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