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塔楼》千庚福辰

5、伍

　　柏镜，男，学生一枚，大好的人生才开始，就被一出意外车祸夺走生命。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相信了二十年的科学大道与唯物主义，在睁眼便被催着去排队领孟婆汤喝时立马就破碎了。
　　柏镜看着眼前的幻境慢慢碎成一片虚空，脑子里还在继续想他那英年早逝的坎坷人生。
　　——死后，他好不容易从千百名开外排到前面只剩下不足十人，而离得近了才看到队伍旁边守着两个护卫，一米一个立在孟婆那一侧，那护卫看起来毫无用处，只是眼神会偶尔盯着每一个即将领孟婆汤喝的人。但是，柏镜怎么都没想到，在世时都没工作过，死了居然得了个见习鬼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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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正路过第一个护卫，那护卫突然疑惑地盯着他，与普通人随意一盯不同，紧跟着的下一秒，他就被那护卫勾着铁链拉出队伍。
　　接着，护卫说他是千年一遇的有缘人，可以不投胎转世，先做一段时间的实习鬼差，实习后会有一个考核，考核通过就可以转正，失败就继续入轮回吧！
　　柏镜当时想的是都千年一遇了干嘛还整这么个考核，结果护卫先生说他对十年前的上一个也是这么说的，柏镜当时的表情就变得极其复杂。
　　随后想了想，能忍得住诱惑与真正分辨虚假和现实的人不多，说千年一遇确实能给人一种自己好像是很厉害很特别的感觉，士气也就跟了上去。

　　想着想着，柏镜感觉到来自灵魂上的撕扯，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转头随意地瞥看周围。
　　四下空无一人。
　　紧接着，像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的声音，苍老般的旁白从四面八方、换句话说具体也听不出来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深沉地念起来：“实习鬼差，柏镜，通过幻境考验，特，转正为正式鬼差。”
　　语毕，一道流光朝他飞来，柏镜手上多了一条铁链。
　　再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又换了个地方，像是被一股力量移出了刚才那个神秘地方。
　　而他被移出来的地方，不同于刚才的只有他一个人，这里还多了个人，哦不，应该称作为鬼。
　　此鬼名为，辛扬。

　　柏镜认得他，不是说刚才幻境里，而是在他的实习期间。
　　在那期间，和他关系最好的同事就是辛扬了，辛扬替他解答了很多萌新疑惑，还直接间接地帮了他许多事。简而言之，辛扬同志不仅没有仗着他正式鬼差的身份奴隶自己，反而还很没有架子，特别亲民，柏镜对他有极高的好感。

　　等柏镜走过来，辛扬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松开时在他耳畔留下一句：“恭喜啊！”
　　柏镜离了辛扬的怀抱后，下意识地缩手捏了捏不知怎么回事微微发热的耳垂，不经意地哈哈笑道：“谢谢啦，以后就是真正的同事了，请多关照。”
　　说着，柏镜真的是下意识地非常官方的伸出右手，一个标准的握手礼。

　　然而，辛扬接下来的动作却令他大跌眼镜。
　　辛扬同样伸出右手，轻轻包裹住柏镜的四指，稍微使力将手背朝上，而他则是大胆地迎着柏镜不解又隐约透露着几分颤抖不安的视线下，缓缓将唇印下。
　　落在少年清秀四指与瘦小手背连接的骨节处。
　　与柏镜一开始想表达的意思不同，明明他展现得是东方的礼貌握手礼，可辛扬回的，却是西方男性对女性的绅士礼。
　　霎时，一阵麻酥酥的痒从那一点点的骨节缝里汹涌地朝着四肢百骸迸发，特别是经过胸膛时，那自死后就再无波动的心脏，忽地激烈地碰撞起来。
　　那一瞬间，要不是时刻谨记地府手册上明确说明了鬼是没有心跳的，柏镜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误闯地府的人类。

　　柏镜像个受惊的小鹿似的猛地缩回小手，放在背后偷摸蹭了几下，又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用狐疑的眼神望向辛扬，并试探着用开玩笑的语气将刚刚那件事糊弄过去：“干嘛，你生前还是个混血儿啊。”
　　辛扬眉一扬，也不在意柏镜看他时那如同看到洪水猛兽的表情与后退的行为，十分笃定道：“你没忘。”
　　柏镜也疑惑的眨巴眼，异常镇定地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辛扬往前走了一大步，足以媲美柏镜刚才后退全程的二分之一，在看到柏镜又退了几步时，辛扬挑挑眉，也不继续走了，原地站着。
　　虽然柏镜想装傻充愣的意图太明显，但他丝毫没看在眼里，嘴上继续说道：“我亲你，是因为喜欢你，不是因为不小心。”
　　他堂堂鬼差长，怎么会因为公交车突然的刹车而站不稳，而且还是幻境里的急刹车，所以，无非是……借机讨要福利罢了。

　　柏镜俊脸烧得红通通：“……”
　　恍惚间，不由得记起刚才幻境里、二度回公交车上的某一幕。
　　然后，脸更热了。
　　幻境里他可能下意识忘了那些他给指定为所谓的不重要的一些东西，可当出了幻境，那些记忆却存在感十足的长在脑海里。

　　记忆里，二回公交车，急刹后他被动的扑进了辛扬的怀里，站稳后他和辛扬总共也就说了两三句话，然后镜中镜就破碎了。
　　但是在破碎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交车再度不稳，不过这次不是他没站稳，而是面前的辛扬不知何时松开了吊环，直直地向他扑来。
　　然后，这一扑特别有文化和技巧，就刚好的两唇相贴。
　　最后打破二次幻境的镜中镜醒来后他估计是觉得会太尴尬，就给下意识忘了，继续闯塔楼。
　　但是！！！
　　谁知道彻底地出了幻境考验，居然会什么都记得，细节还分外清晰。

　　“我……”柏镜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居然就因为一场幻境而弯了，虽然可能他之前就有那种想法，但是他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啊……
　　只不过幻境里方程那一句，尽管他反驳地非常激烈，心底却是隐秘的欢喜。
　　那时候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有那种意思，可现在想想，或许不是幻境里，而是实习期间辛扬对他的好，渐渐让他沉沦。
　　父母早亡，柏镜从小就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没怎么教过他青春方面的知识，所以他也就区别得不是很明显。最后还是上初中以后，几个男孩子在宿舍里讨论谁谁谁喜欢班上哪个女孩儿，哪个漂亮妹妹是班花时，他才惊觉自己的取向好像不太对……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却也没刻意隐藏，真正让他深柜的，是上高中后，学校里有个男孩子出柜，那个男生在学校里还挺出名，当时全校男女生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目光里隐隐带着厌恶与恶心，就连老师，都特别的异样。
　　这件事让柏镜非常害怕，那时候奶奶身体不好，他找不到人倾诉，所以就开始掩埋自己是个gay的事实。
　　每天自我洗脑“老子直男誓死不弯”。
　　就在到后面他真以为自己直了时，一场飞来横祸，短短一年的实习期，让他说弯就弯。

　　“我……我是直男。”柏镜憋了半天，底气不足地强调着他固执的认为的“事实”。
　　辛扬见柏镜态度有所缓解，也没急于现在就趁热打铁逼迫他，语气非常之纵容：“嗯，是我不好，把你掰弯了。”
　　柏镜：“……”
　　他要是没听错，辛扬这语气里的骄傲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