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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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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八月，阳光正好，天气正适合踏青郊游，就是气温忒高了些。
裴澜上礼拜陪着秦秀妍母女二人逛了一个周末，直嚷嚷腿都快走断了，她号称要“休养生息”，在家里宅了整整五天，除了吃饭，连房门都不出。
直到今天，她想起另一个剧情点即将开始，这才勉强提起精神，爬出了被窝。
别墅的花园前，有一些穿着统一深棕色制服的人正在忙碌着，有人在安装临时的花园拱门，有人为花园的围墙缠上樱花花瓣状的LED灯串，有人在搬运一箱箱的香槟和餐点……
今晚是裴守的生日宴。
“成梧哥！”裴澜轻巧地越过花园门口的重重障碍物，远远地和花房前的人打招呼。
现在是下午四点不到，日头最烈的时候过了，简成梧正在收遮阳伞，准备给花施肥浇水。
听到她的声音，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忙手里的事了。
生日冷餐会是六点正式开始，五点半左右就会有客人陆续到来，他得在那之前完成日常的打理，还要把一部分重要的盆栽收进花房、搭上临时围栏、铺好透明塑料膜……以防万一裴守的这些宝贝被人给误伤了。
裴家别墅的花园设计得精美大气，外墙是浅色的横纹木栅栏，紫藤和铁线莲缠绕其上，如同一条徐徐展开的长幅画卷。
花园里，紫砂烧结的柱形砖铺成了层次分明的嵌套式花坛，若是从高空远远俯瞰，形状就像是传统回纹，寓意富贵，为此，裴业还特地找了通晓风水的建筑师，好好地设计了庭院的方位布局。
庭院的整体风格偏中式古典，回纹的嵌套花坛间是木纹砖铺就的汀步式过道，入口两侧是两排桂树，每当有风拂过，满树的花瓣随风摇摆，挂不住的便随风落下，洋洋洒洒，美不胜收；花坛最外圈是银叶菊的浅色叶片托着娇贵的黄金蝴蝶兰，深浅不一的蓝色绣球花围成一圈，花坛正中的金花茶开得正好，融融冶冶的金色挂在枝头上，天空般柔和的色彩将这片金衬得如同初升朝阳。
裴澜蹲在最大最艳的一朵金花茶前，观赏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一拍，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一摸那娇嫩的花瓣，“好漂亮呀！成梧哥，这是什么花？”
简成梧正在拔除花坛里新长出来的杂草，“那是金花茶。”
裴澜对花的了解仅限于情人节送玫瑰、清明节买菊花、母亲节送康乃馨，对于其他品种一概不了解，她弱弱地问：“所以……这是茶花吗？”
对方的回答很简短，“是山茶的一种。”
裴澜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索性盘腿坐在一旁，打开手机查了起来，“哎？度娘说这花是西省那边的保护植物……家里能养吗？”
简成梧把杂草扔进盆里，接着开始调制专门为金花茶准备的酸性水，“国家禁止盗挖，这几株都是冲哥去申请了采集证，在西省插条培育、再运回来的。”
他说得简单，实际上裴冲为了这采集证，在本市和西省两地之间来回奔波了足足三个多月。
裴澜像个忽然找到感兴趣的玩具的小孩儿，啪嗒啪嗒又跑到另一个花坛前，“那……成梧哥，这是什么花呀？”
她边问边查，时不时还追在简成梧身后观察他在做什么。
“成梧哥，你在水里放的是什么？”
“为什么这里的绣球花你放了肥料，但是那边的就不用放？”
“怎么看哪些是杂草呀？”
少女在他身边打转，说话时眼里全是旺盛的求知欲。
“成梧哥……”
当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简成梧手一抖，险些把花房展柜里的一朵樱色姬月季当作杂草揪下来。
幸好，裴澜还没来得及提问，注意力就全被二楼阳台处爆发的剧烈咳嗽声吸引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裴澜表情一僵，随即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探出头，对着声音来源处大声喊：“哥！你能不能有点自觉，生病就别吹风了！！！！！”
花园里的工作人员纷纷看过来。
二楼阳台上，裴守好不容易咳完一轮，被她这么喊了一通，差点又岔了气。
裴媛连忙给他拍背顺气，他重重地咳了几声，弯腰在脚边的垃圾桶里吐了口带血丝的痰，起身后，他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得更苍白了。
“裴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裴媛劝道，“他们还在布置，风大灰尘多，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
裴守嫌恶地盖上垃圾桶盖，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擦嘴，用力之大，连嘴角都有些发红，“我没事。”
话虽如此，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咳咳……咳咳咳……”
他捂着嘴，尽力控制着声音，低声闷咳。
从杭城回来十多天了，他的身体始终没有恢复过来，稍微吹吹风、受点凉就会咳得不停，头疼脑热都是家常便饭，直到昨晚，他还是靠药物入睡的。
“现在花园里很多灰和粉尘，你别待在阳台上啦——”裴澜清亮的声音就在阳台的正下方响起，“过会儿我们收拾好了你再出来嘛！”
裴媛看了眼弟弟，见他埋头在膝盖间，肩膀时不时颤抖却还抬手示意她不要说，她微叹一声，探出身看向楼下，“放心吧，裴裴他没事。”
“但他刚刚咳得很厉害……”
“他只是吃东西的时候呛着了。”
“这样吗？”裴澜半信半疑地望着她，“那他现在感觉好点没？”
“他……”
裴媛刚说了一个字，裴守已经起身站在了她身边，“我本来挺好的，就是被你吵得耳朵疼。”
不愧是裴守，一开口就完美地戳在别人的雷点上。
裴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我那是在关心你，你居然还怪我？！”
裴守不甚在意地耸肩。
“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咳死你算了！”裴澜气急，跺了跺脚又跑回了花房。
“裴澜……”
“让她去吧。”裴守拉住明显生气了的姐姐，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她就是这脾气，说话不过脑，你用不着当真……咳咳、唔……”
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喉间痒意止不住地翻涌，他连忙坐下，捂着嘴低声咳嗽起来。
裴媛赶紧给他倒了杯温水。
这回咳得比刚才更凶，连胸口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裴守飞快地扫了眼一脸担忧的姐姐，乖巧地抿了两口温水，作出无事的样子，“我好多了。”
他双手环胸，偷偷用力压住肋骨疼痛的位置。
裴媛靠着他坐下，视线投向花房的方向，“你姐夫早就找人查过那些人，背景和社会关系都没有问题。”
她说的是今天布置会场的活动策划团队。
“而且阿伟在门口装了安检门，除了花园里要安装的灯光、音响、顶棚框架之类的，所有人身上的手机、相机都暂时保管在阿伟那边了。”看弟弟的脸色仍有些糟糕，裴媛握着他的手腕，温声细语地安慰道，“你看，徐承还有你姐夫带来的几个兄弟都在那里盯着呢。”
裴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姐，他和瑶瑶阿姨越来越像了。”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裴媛却听懂了。
她直起身，望向正在布置透明塑料膜的简成梧，目光细细地描绘着对方的五官，试图寻找记忆中那个女人的模样。
沈瑶虽然在裴家借宿了一个多月，但那女人深居简出，裴媛已经记不太清对方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她有一双忧郁的瑞凤眼，偶尔碰见她在花园，她总是偷偷抹去眼泪，温和地笑着问她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简成梧有一双和记忆中极为相像的眼睛，但两人的眼神相差甚远。
沈瑶温柔忧郁，望着你的时候仿佛在透过你看别的东西，简成梧却是从小就倔强不服气的样子。
“像吗？”裴媛仔细打量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问。
裴守的注意力全在那些活动策划的员工身上，“很像，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自从被冯寄北打到住院，简成梧就变了很多，说话做事变得圆滑，做事也变得更有目的性了，换做是以前的简成梧，他绝不会同意做什么助理，为自己端茶倒水、跑前跑后，但现在的简成梧为了参加学术研讨会，不仅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甚至全程顺着他的要求办事。
要不是简成梧的那些小习惯小动作没有改，他甚至会以为简成梧也和裴澜一样被人穿越了。
正是因为简成梧的改变，他越发频繁地想起沈瑶。
“他和瑶瑶阿姨太像了。”裴守喃喃，“如果有人记得瑶瑶阿姨的样子，看到他一定会想到她的。”
沈瑶在裴家借住过一段时间不是秘密，早年也有人传过她有孩子，只是这个消息被裴家死死得按住了，后来冯家抓错了人，裴家趁机把简成梧秘密送到了青城的一家福利院，再名正言顺地办了手续，把孩子领养回家。
前些年简成梧被藏得很好，没有任何和他有关的视频照片流传在外，裴家的生意伙伴也从未见过这个裴家养子，但沈瑶的样子许多人都见过，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把事情联系起来。
裴媛轻拍他的手背，“你不用担心，他不出席，自然不会有人发现的。”
裴守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还是让阿伟和徐承带两个人看住地下室的出入口吧，我听哥说今天有些小孩子会来，我怕他们乱跑。”
裴媛觉得他小题大做，却还是纵容地点头，“行，我让你姐夫安排两个小朋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姐夫亲自去。”
她促狭的语气听得裴守不由失笑，“你让姐夫一个刑警去看地下室大门？”
裴媛嫁的是青梅竹马付东，他们俩从小就对生意不感兴趣，一个喜欢当警察，另一个喜欢做慈善，付东高中考了警校做了刑警，去年一场抓捕行动中被砍伤了右手，神经受损严重，队里提议他转文职，他不愿意，索性回家开了个风险咨询公司，做一些智能安防方面的研究。
裴媛戳他额头，“现在是‘前’刑警，我跟你说，你可别在你姐夫面前提警察不警察的，知道吗？”
付东最大的愿望是三十岁时可以去市局刑警支队，如今梦想破灭，他现在还要定期看心理医生。
裴守懂事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付东还在公司，裴媛便打电话叫他记得带两个靠谱的人来，电话那头的男人满口答应，末了还重重地亲了两口。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MuaMua”亲吻声，裴守抖了抖肩膀，“肉麻。”
裴媛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嘴角笑容却娇羞甜蜜。
策划团队的动作很迅速，花园里很快便布置好了两条八米长的自助餐台、一个乐队演奏的扇形舞台、十二张小圆桌和配套的高脚凳、铺了软垫的长椅。每张桌上都铺了同色系的米色桌布，正中间是一支细长颈口的透明花瓶。周围的护栏和花园外墙上挂着LED装饰灯，入场的拱门顶缠着仿真花和花型的小灯，连过道两侧都用临时固定器嵌上了灯带。
五点左右，杨叔把花园里所有的设施一一检查过，确定了没有问题便爽快地结了主要款项，等着生日会结束了，明天早上他们会再来一次，把所有的装置回收，到时再结清剩下的款项。
这时，裴媛的手机响了。
“大哥让我们去和沈良叔叔打个招呼。”裴媛观察着裴守的脸色，果不其然，她刚提到沈家，裴守的表情就变得警惕起来。
他的声音硬邦邦的，“他怎么突然来了？”
裴媛捏了捏他紧绷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大哥前段时间不是收购了美国的富立达家电吗？他准备转型做智能家居，沈家在美国做的是互联网，沈良叔叔就是代表公司来谈合作的。”
裴守不满地嘀咕，“谈合作就在公司谈，大哥干嘛把他带回家？”
他对沈良没有意见，就是担心沈良和简成梧站在一处时，有人会联想到沈瑶。
说他杞人忧天也好，说他小题大做也罢，在简成梧和他的身份没有公开调换之前，他不想有任何风声传言把简成梧和沈瑶联系在一起。
裴媛猜到他的想法，“大哥和沈良叔叔都清楚利害，他们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裴守一紧张又忍不住咳了几声，他转头望向花园里收拾器具的简成梧，见对方在徐承的示意下走进了地下室，他才放心起身，“走吧，我们去和沈良叔叔打个招呼。”
沈良今年三十有五，未到中年，鬓角已经染了一些灰，说话成熟稳重，几乎看不出当年冲动的大学生模样。
“没想到媛媛这么早就结婚了。”沈良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抽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信封，微笑着递过来，“婚礼没来成，这是爸妈和我的一点心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信封很薄，目测顶多就是两张纸的厚度，但里面装的肯定不是百元大钞。
裴媛接过来一看，果然，里面是一张支票，金额很吉利，八十八万，更令她惊喜的是，支票的抬头写的不是她和付东，而是她管理的反家庭暴力慈善基金会。
她眉开眼笑地道谢，“谢谢沈良叔叔！”
裴媛收到了结婚贺礼，裴守自然也不会拉下。
沈良把手边的文件夹推到裴守面前，“我们明后年不一定能赶回来参加你们的毕业典礼，这些就当作提前祝贺你们考上心仪的好大学吧。”
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生怕裴守会回绝的样子。
叱咤商场的中年男人在少年面前居然显得有些怂包。
裴守看了眼一旁的哥哥姐姐，两人也都是期待地望着他……他还是接过了文件夹。
里面是航空公司的点数赠送确认函，额度足够一个人在异国酒店好吃好喝地住上一个月。
他数了数，有三张，获赠人分别是他，裴澜和简成梧。
视线再一转，看到确认函的第二行字时，裴守愣住了。
这是……
“怎么样？”
抬头对上沈良期待又不安的眼神，裴守咬着嘴唇，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沈叔，我会把这个转交给他们的。”
沈良暗暗舒了口气，“一个两个都跟我这么客气。”
当年他父母以为沈瑶是自甘堕落，去跟冯渊宏一个D贩搞在一起，就把沈瑶赶出了家门，后来沈瑶自杀，最怨恨他们一家人的就是裴守，早些年别说是见面了，他们家给裴业白安安打个拜年电话都会引起裴守激烈的反抗。
而收养在裴家的简成梧理所当然地成了裴守的撒气筒。
沈家人怕了，这些年索性淡出了裴守的视线，简成梧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过起来。
沈良来裴家拜访前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裴守不仅愿意见面，甚至接受了沈家的示好。
旁边的裴冲对他使了个眼色，“是啊，沈叔又不是外人，那么客套做什么？”
裴守抿着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裴冲的说法。
沈良难掩喜色，说话也不再那么拘谨，几人在书房里闲聊了一会儿，管家杨叔敲响了书房门，“大少爷，有客人来了。”
一看时间，正好五点半。
沈良跟着裴冲起身，“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裴冲本想挽留，看了眼裴守还是没说，只是拍了拍沈良的肩膀，“那行，合作的事儿我们明天详细聊。”
沈良“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往书房外走去。
身后忽然有道细细的声音叫住了他们，“沈叔，你如果没有急事的话，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沈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裴守别扭地看向窗外，不愿重复第二次。
还是裴冲反应快，“今天裴裴过生日，沈叔至少等着切了蛋糕再走吧。”
沈良已经许多年没听裴守好好地和他说句话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连声答应：“好——好好好！”
除了好，什么都说不出来。
裴冲和沈良下楼后，裴媛偷偷地拉着弟弟问：“怎么改主意了？”
先前还不愿意沈良出现在家里，现在倒是主动邀请人家留下参加生日宴会。
裴守把文件夹里的赠送确认函给她，“你看赠送人是谁。”
裴媛一看，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
确认函上的赠送人是思瑶互联网科技公司。
思瑶……
“沈叔肯定比我更想瑶瑶阿姨。”裴守把文件收好，“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再把沈叔往外赶，瑶瑶阿姨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十年，再深的怨恨都淡了，这些年他渐渐懂事，也明白当年沈家也是受害人，被冯渊宏刻意营造的假象蒙蔽了双眼，这才怒而断绝了和沈瑶的联系。
如果他继续像小时候一样，吵着闹着断绝和沈家的联系，那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不过，沈良还不能见到简成梧。
裴守特意叮嘱了林毅伟和付东安排的两个年轻安保，让他们看紧了出入口，千万不要让玩闹的小孩儿不小心溜进去了。
谁知他正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旅游方面的事，其中一位安保匆匆跑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二少爷，简先生说他有急事要出来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