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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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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内,姜芜也不知道陈清和搬走没有,但是她也没有看到他们了。
在她以为生活可以归于平静时,陈清如联系了她。
坐在咖啡馆里,姜芜看着陈清如,客气而又礼貌,“不知陈小姐找我来是做什么?”
陈清如看着姜芜,她到底还是变了很多,没有了洛星河的影子,可她的的确确又是那个人,“我只是想和你解开误会。”
“不知道,我和陈小姐有什么误会可以解的?”姜芜微微一笑,拒绝之意很明显。
陈清如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星星不是我哥的亲生儿子,他是被领养来的。”
姜芜怔了一下。
“是你离开后,我哥去福利院抱养来的。我哥不肯再结婚,但是为了陈氏,所以才抱养了星星。我哥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绝口不提他是被抱养的,也不容许任何人说。”
“怎么?这又是什么戏码?” 姜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
陈清如也有她的骄傲,她也是从小被宠到大的,不可能总是被人讽刺了还不反击,“所以在你眼里,我们家人做什么都是在演戏?三年前是哥哥做错了,但他是身不由己。爸爸去世的早,他就被爷爷每天逼着学习,每天告诉他要把原本属于陈氏的东西夺回来。哥哥掌握着偌大一个陈氏,不敢走错一步,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他可以用别的方法拿到那份证据,但是他却选择了娶你。你难道没想明白吗?”
想明白什么?那时候他们都不认识彼此。
姜芜嗤笑一声,“这么说我要感谢他娶了我?然后害他费尽力气的去拿到那个证据?”
陈清如一噎,“你恨哥哥欺骗你利用你,可是如果真的告诉你实话,你真的能保证不会情绪失控去找你父亲问罪吗?”
姜芜顿住,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初,她都不敢保证。
往事频繁被提及,姜芜不禁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年她大四,她还是洛星河,显山集团的老总洛显山的私生女。
某天被继母叫回家时,她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宴会,却没想到竟是她的订婚宴,对方正是陈清和。
陈清和,陈氏总裁,父亲陈锐病逝后,仅有15岁的他就在爷爷的帮助下开始接触公司业务,而后靠一己之力支撑起了陈氏,才使得陈氏没有破产。
她一直在拼命计划逃离洛家这个束缚她的牢笼,眼见快成功之际,硬生生被折断了翅膀丢进了另一个牢笼里。
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当年陈锐突然病逝,本属于陈氏的合作业务大部分毫无征兆的转手于显山公司,显山公司也因此逐渐壮大,在市场上占有了一席之地。
众人都猜测洛显山和陈锐病逝有关系,但怎么查都查不到一点线索,无凭无据的事也不能空口瞎说。
虽然当年的事找不到证据是洛显山做的,可在陈氏崛起后,两家的关系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突然宣布两家人联姻的消息,不免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时的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要和陈清和结婚时,心里更多的是忐忑,也试探过他,可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陈清和是个斯文儒雅的人,脾气温和,婚后尊重照顾她,也从未因为她是私生女的身份而对她有过脸色,完全一副顾家好男人的形象,她都险些认为自己的好运来了。
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陈清和编织的网里,那张网正在慢慢的收紧。
当时她对陈清和逐渐产生信任时,他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受伤的同时,也清醒了过来。
不负他的努力,陈清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揭露了当年的真相。洛显山与他人谋害了陈清和的父亲陈锐,洛显山手上还有另一条人命,那就是姜芜的亲生母亲。
她母亲发现了洛显山的罪行偷偷留下并转移了证据,可最后也无法逃过洛显山的毒手。
陈清和之所以接近她和她结婚,不过是为了她母亲留下的证据,报仇而已。所有真相都浮出水面,她也才知道她根本不是私生女,真正的私生女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洛溪。
从小到大一直摆脱不了“私生女”这三个字,因为这个身份遭受了无数的欺凌谩骂,承受了无数的冷眼,也因此一直处在自卑当中。
可笑的是,她那名义上的丈夫一直知道,任凭他的家人因为她“私生女”的身份在她心上捅刀,不仅让她因为牵连了他而处于内疚中,还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让她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她怎么可能接受,她怎么能接受得了。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她才会决绝的选择了离婚,离开了这里。
在留县新村泥石流从山顶倾泻下来,众人逃跑的那瞬间,她有过迟疑的,可最终,她还是被救了下来。
上帝不公,见不得她就这样潇洒离去。夜夜噩梦,重复的相同的画面,被同学充满恶意的谩骂和嘲笑;继母和继姐上一秒还慈爱有加,下一秒眼里的嫌恶也懒得遮掩;陈清和温和可亲的告诉她,他不会骗她会护她,可下一秒就把她推进深渊…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的过去,也在告诉她这辈子别想好过了。
那些她一直忘不了的伤疤,一直折磨着她的阴影,凭什么他们只想用一句道歉就想抵消掉所有的过错。
“哥哥有他的不得已,但是你不能忽略他为你做的一切,我们家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他一直在保护你,哪怕和爷爷吵架。他愿意分出自己的时间去陪你,他愿意去爱护你呵护你,如果他只是单纯的为了那份证据,又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呢?他是真的把你当成妻子,要陪伴一生的人,他也是真的爱你。” 陈清和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心里的苦,可是陈清如从小到大一直看在眼里。
陈清如还在为陈清和辩解着,姜芜却一直没有说话。
“为什么别人犯了错都可以有解释道歉重新来过的机会,而哥哥不可以呢?你们离婚时,他被姜小姐打伤进了医院,却不让任何人去找她麻烦。你在留县遭遇到意外,他连夜赶过去,回来时满身淤泥,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满眼绝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都不见人。” 陈清如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哥哥从小失去太多东西了,所以为什么哥哥不能被原谅?为什么他做的那么多都抵消不了他做错的那一件事。”
姜芜怔怔的看着陈清如,神情有些麻木,“可是啊,你们哪怕有一秒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吗?”
如果有,就不会这样纠缠不休,时刻提醒着她曾经是多么蠢笨。
明明受伤的是她,可为什么都反过来指责她不懂事,说她的不对。
陈清如走后,姜芜还一直坐在原位没动,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发起了呆,她一直都知道,所有人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她没有经历过陈清和的那些苦和压力,她也没有资格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批判别人。
她想,随便吧,陈清和要是不搬走也随便吧。她一直都在和自己过不去罢了,她累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姜芜回过神拿起手机来看,是Robert发消息询问她今天的情况。
她从去草原时就没有继续吃药了,当时Robert也同意她停药,但是每天都会和她联系问她的情况。
姜芜懒得打字,发了一个悲伤的表情过去。
Robert似乎也并没有很惊讶,只说了句不相关的,【听说中国酒文化历史悠久,有时间和家人朋友一起酿几瓶酒吧。】
【下次回来,也可以给我带点。】
姜芜失笑,回了个ok的手势。
又坐了几分钟,她离开了咖啡店,打车走了。
*
王书砚临下班时被绊住了脚,拖了好一会儿才下班。
乘着电梯去停车场时,心里想着待会儿去蹭饭时,路上要买点儿什么带给姜芜。
心里想着事,走路时头也没抬。
等到了停车场给车解锁抬头时,竟发现自己车前盖上坐了一个人。
王书砚看清了那人,盘着腿坐在车前盖上,T恤短裤清爽简约,柔软的头发随着低垂的脑袋也顺直的垂着,遮住了脸颊,听到车响的同时抬起了头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他。
目光交汇那刻,王书砚唇角扬了起来,想也没想的快步走过去,站到了车前,她的面前,“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上去?”
姜芜直起了上半身,刚好能与他的视线齐平,“唔,我也记不得了,不想闻消毒水的味道。”
“那你应该给我要车钥匙的,或者给我打电话。” 王书砚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姜芜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常带的消毒水和药味,上挑的眼尾含笑动人,眉毛稚拙,坦荡又蕴蓄生命力量,唇角藏着温柔,笑起来脸部线条干净利落。
他啊,可真是眼含春风,眉头藏月。
“你现在,不是下来了么。”姜芜别开目光,往侧边挪了挪,想要跳下车。
王书砚盯着她的动作,小心地护着她,“也是,但你下次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姜芜稳稳的跳在地上站稳,也没有说话,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王书砚拉开车门让她先坐了上去,才绕回驾驶座上了车,系安全带时,他问,“想吃什么?”
既然都出来了,就不回去吃了,好不容易两人世界怎么能错过。
“都可以。”姜芜对吃的真是没什么执念,能吃饱就行。
“那我们去吃麻辣鱼。”王书砚没有多思考,直接做了决定。
听到“麻辣鱼”,姜芜就想起了那天在病房里王书砚对小孩说的话,“哥哥想带喜欢的人去吃。”
姜芜没有作声,偏头看着车外不断移动的景物。
店铺名简洁明了,就叫“麻辣鱼”,多一个字也没有。对比其它高大上的店铺显得朴素了点,但能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开这么久还能有这么多客人,可见它的实力。
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呛鼻的麻辣味,不觉的被勾起了胃口。
大堂内有电视机大小的屏幕能够清楚的看到后厨内的一举一动,完全透明化。
姜芜还是第一次见,也真不怕有人偷学了技术去。
两人点了一条三斤的鱼,又点了一些配菜,在选择辣度时,王书砚询问了姜芜的建议。
姜芜抿着嘴装作不经意地样子看了一眼隔壁桌的人,似乎也没被辣到,“特辣吧。”
王书砚看了一眼菜单上的辣度提示,特辣旁边特意画了个红色的感叹号,隐约感觉喉头一阵火辣,给姜芜竖了个大拇指,“勇士。”
姜芜“……”
然后想也没想勾选了微辣,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今天怎么跑来医院找我了?”
姜芜刚喝了茶水,唇瓣上染上了一层水光,在店里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唇色更深了,“夏末了,想买点水果泡点果酒,青岑和师兄都有事,我又不会开车。所以…”
“所以来找我了?”王书砚歪着头看她,笑意不减。
姜芜缓缓点头,这个理由应该…可以吧。
“那待会儿我们去买,还需要什么?”
“泡酒的罐子,黄糖,酒。”她都没有。
王书砚想了想,材料听起来还挺简单的,“那去超市吧。”
“好。”
说话间,菜也上来了。
嫩白的鱼肉片撒上了花椒粒和嫩绿的香菜叶,漂着一层红油和少许辣椒段,配菜都在锅底,香味扑鼻,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开。
姜芜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鱼是现杀的,很新鲜,肉很软几乎没有鱼刺,入口即化,除此之外,姜芜也尝不出别的味道了。
王书砚看着姜芜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自己也夹了一块,如小孩所说的一样,鲜香麻辣,鱼肉很嫩,舌头都要鲜掉了。
这家店辣度不同于其他家,微辣的鱼都可以称作中辣了。没吃一会儿,两人头上都不可避免的冒出了汗。
吃完饭,两人直接去了楼下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姜芜想直接朝着目标区域走,王书砚推着车跟在后面。
货架上的玻璃罐子琳琅满目,姜芜犹豫着应该买多大的。
王书砚站在她身边看着那些玻璃罐子,“你想泡哪些水果?”
“草莓,青梅,杨梅,蓝莓…”姜芜正一一数着现在可以买到的应季水果,只听王书砚笑了一声,皱眉看过去。
王书砚求生欲上线,“我只是感觉挺押韵的,听起来也挺不错,还有…别的吗?”
姜芜不理他了,只自己看。
“一种水果用一个罐子,你泡的多不多?多的话就买这种大的罐子。” 王书砚从货架上拿起了一个最大号的罐子,和其它罐子比量了一下,“如果不多的话,咱们买中号的或者小号的,这么多冬天也够喝了。”
姜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个罐子,又对比了一下其它的,“应该多,Robert要一点,泡出来送一点给其他人,最后也没剩多少。”
“Robert是谁?”正在仔细打量罐子的王书砚手一顿,看向姜芜。
“一个酒友,也是我心理医生。”姜芜毫无隐瞒的对王书砚说了出来,上次不小心被他弄洒了的药他应该都看出来了。
“噢,那买最大的,我也要。”王书砚说着就一连拿了好几个特大罐子小心的放进购物车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爱喝酒了。”
姜芜数了数购物车里的罐子,见数量够了朝着卖酒的区域走去,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但是啊,小酒鬼,喝着中药可千万不能喝酒。”王书砚又说了。
小酒鬼?这是什么称呼?姜芜颇有些嫌弃,她也好久没喝酒了啊,“我没有喝。”
语气有几分不开心,似乎是因为被误解了。王书砚笑着跟上,“我知道你没有,我只是想和你多说两句话,所以才这么啰嗦的。”
姜芜抿抿唇没有说话,在摆放着酒的货架上找着自己想要的度数的白酒。
王书砚也不知道她要找什么样的,就跟在她身边找。
姜芜找到自己要的白酒后,直接拿了放进购物车里。
“你不啰嗦。”
王书砚把她放进购物车里的酒摆放好,就听到姜芜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不由得笑了笑,抬头看向她,“我也觉得我不啰嗦。”
姜芜“……”
他们没有多逛,又买了黄糖和水果后,就去收银台付账了。
路过一个货架时,王书砚停住了脚步,喊住姜芜,“小迷糊,要不要拆盲盒?”
姜芜听到声音看向他手里那个粉色包装的盒子,盒子外面印着一个卡通人物,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王书砚想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
“我运气不好,从小到大就没有中过奖,就连最简单的刮奖也永远都是谢谢惠顾。”姜芜声音还有几分落寞。
王书砚把东西放回货架上,推着购物车继续往收银台的方向走,“这么巧,我也是。没人会一直倒霉的,负负得正,我们改天再来拆,一定能好运爆棚。”
结了账后,王书砚就送姜芜回了家。
东西有点多,来回了好几趟。搬完后,姜芜本想让王书砚休息一会儿再走的,但是太晚了,王书砚不好久留。
姜芜送他出门时,王书砚突然转过身来,把姜芜吓的后退一步,只见他俯下身来同她对视,“今晚有没有开心一点?”
姜芜愣了愣,垂着身侧的手忍不住攥住了衣角,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书砚也没等她回答,笑了笑,温柔的说道,“做个好梦。”
然后王书砚就自己走了,顺带关上了门。
站在原地的姜芜怔愣片刻,鬼使神差地看向了窗子那,外头明亮的月亮透过半扇窗帘洒进了室内,与屋里的灯光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