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破烂》路二萌

6、你在编什么

　　我猛地抓住他的渔网竹竿，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挥手往池中扔，渔网“嗖”的一声，又“啪”一下落入池子，很快漂在水面上，竹竿在涟漪中摇摆。

　　聪聪嘟囔着骂了我一句，连忙错着脚步顺着池边走，捡他的渔网。

　　我趁机跳进了花丛，荆棘刮着长裤，时不时扎进裤里，刺进皮肤。

　　不过走着走着，就觉得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

　　我捧起花丛上那条伤痕累累却依旧在轻轻甩尾的金红小鱼，它黑色的鱼眼在透明的白膜下瞪得滚圆。

　　“别害怕，我来救你。”

　　我摸着软滑冰凉的鱼身子，它已经停止二楼挣扎，我把小鱼在手心里捂好，迈着大步往池塘边走，听见聪聪的声音从池边传来。

　　“我不会让你把鱼放进池子的，它是死鱼了！”

　　他稳稳地站立在白色池子边上，俯瞰着我，脸蛋被太阳烤得红扑扑的，眼睛黑森森的，手里紧攥着刚从水中拾来的渔网。

　　白色网上的水“啪嗒啪嗒”落在池边。

　　“它一定会活的，我不要它死。”

　　我一边说一边在花丛中转弯，想绕过他放鱼，他却跟着我在池子边转动，像是守卫着池水，不让我放鱼。

　　我直直走到他面前。

　　他站在池边，比我高出一大截，伸出穿着拖鞋的脚踢我的肩膀，我错了下身子，闪过他的脚，作势用头顶他站立的另一条腿，他单脚突然跳起，猛地腾空，身子重心朝前，跳进了花丛，身子斜倒在花丛上。

　　我看了他一眼，急忙把鱼放进池子，那鱼肚朝上，直挺挺地下落，水波荡漾之中，那鱼尾似乎轻动了一下。

　　“吴娜娜，你找事！我跟你没完！”

　　聪聪声音高亢宏亮，惊得池里的游鱼刚要游过我的视线，便改变方向，甩尾游向别处。

　　我回过头，那黑衣黑裤的高小聪已经红了眼睛，脸蛋红的像苹果，还冒着热气，头顶的汗珠从额发间圆滚滚地滑落，滚在脸颊两侧。

　　他的小肉手握成了拳头，紧攥着他的武器——渔网。

　　渔网上的水珠顺着竹竿柄往下滑，水珠还未来得及落在地上就被太阳烤干。

　　暗黄色的阳光尽情地泼洒在花丛中，我们站在布满荆棘的花丛中，像两个即将决斗的敌人。

　　我摸了摸裤兜，只摸到了卷成卷的画，柔软的纸张上用黑色油画棒画着一个男孩。

　　我把画重新卷了卷，卷成较硬的小棍握在手里，紧紧盯着高小聪。

　　聪聪突然放下渔网，盯着我的手看，“那是什么？”

　　他说道，眼睛紧盯着我手里搓成卷的画。

　　“你在我的领地，东西都是我的，交出来。”

　　他把扬起的渔网放了下来，走近了我，伸出了手，示意我拿给他看看。

　　看着他汗涔涔的手心，我用卷成卷的画打了下他的手心。

　　“不给。这是我画的画，是我的东西。”

　　他缩回了手，攥成了拳头，眼睛里似乎要喷火。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说你欺负我，你给我等着，不许走。”

　　他转身跑远。

　　我松了口气，爬上了小花园的平台，站在雕花地砖上等了一会儿，看见那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从小变大，他走上台阶，走过白色廊柱，朝荷花池走来，手里提着一本书，轻轻打了个哈欠，看见我站在池边，他挥了挥手，“乖乖，你在这儿啊，你在这儿玩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我今天不玩。”

　　“你还不玩，我看你每天都来这玩。”

　　林龙坐在荷花池边的白色长椅上，翻开了一页折角的书页。

　　我挠了挠头笑了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低头认真看着书页，不知如何开口。

　　会不会打扰到他学习呢？万一我送的画他不收怎么办？

　　我攥着手里那根卷成小棒的画，看着远处树上的黑鸟。

　　鸟儿叽喳乱叫，一点不怕打扰。

　　我又看了看林龙低头看书的侧颜，默默叹了口气，趁他翻页，把那卷画移到了他的身侧，贴着他穿着黑色长裤的大腿边。

　　我起身，说了句，“我先去别处玩了。”

　　“嗯。”他说。

　　我慢慢走下几节台阶，顺着花园里的小径缓缓地走，热气压得我的胸口有些燥热。

　　我在一簇盛开的红花下站定，红花下有一排绿色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沉重的热风中缓缓地晃动。

　　我蹲下身子摁压狗尾巴草的毛，伸出手揪下一根在手里把弄缠绕。

　　有一人走近我的旁边，跟着蹲了下来。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拔下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编织。

　　我看着他的手，转过头看看他的脸。

　　我们都没有说话。

　　看他快编好，我问道，“你在编什么？”

　　林龙的眼睛一片湿漉漉亮晶晶，他认真地盯着狗尾巴草，长手指灵活地翻动着。

　　“戒指，我妈教我的。”

　　“哇，你好厉害呀，我只会打个结。”我搓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看他编，不甘心地又摘下一根根狗尾巴草，模仿着林龙的动作笨拙地缠绕着。

　　“编好了！”林龙开心地说，脸上散发出异常灿烂的光芒。

　　我赞叹道，“好厉害。”

　　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编的，一塌糊涂的圆圈，不精致又粗糙，还不如不拔下这些草。

　　“伸手，咱们交换吧，你喜欢这个就拿走吧。”

　　林龙捏着绿色的狗尾巴草戒指环，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把我编的破烂戒指递给他，看着手心里绿戒指环，那不大不小的圆环像有一股魔力让人想要把它戴在手上，我把它戴在食指上。

　　阳光下，我伸开五指，反复看着自己的手，那绿色戒指松松地圈在我的食指上，我笑着对林龙说，“真好看。”

　　林龙笑了笑，看着我编的不成环形的戒指说，“你才第一次学，也很厉害。”

　　美人蕉红艳艳地绽放着，我伸手摸了摸红色的花瓣，指尖传来柔软光滑的触感。

　　好想把它摘下来把玩，可是又怕摘下来的时候，它会疼然后逐渐死去。一旦摘下来它就会慢慢地变软、腐烂和难看，最后只能把它扔进花丛的深处，不摘下来，以后来到花园还能看它绽放的红艳模样。

　　“在这！他们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