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破烂》路二萌

3、让一下，可以吗

　　隔了一会儿，我又探出脑袋，那人站在洗手台前弯着腰开始洗手，水哗啦哗啦地流着。

　　水声“哗哗”，我看他低头看着水池，洗得认真，心想，这是一个好时机，便打算轻手轻脚从他的背后溜走。

　　我紧握着白色麻袋，那麻袋握久了有点喇手，使它悬空起来，里面的瓶子听话地没有传出塑料之间的撞击声，我蹑手蹑脚，走到离厕所出口最近的隔间，正要走过他的身后，那扇大镜子显现出我的半个身影，不知何时我的脸上已露出胜利的、得意的、张扬的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中，他白皙的脸有些背光，有些发暗，我看着他的脸，他没有动，也没有看我。

　　我害怕我一动，他会分神发现我，便僵在原地，连面部表情都还是刚才得意的笑，可眼皮已经酸了，但还是不敢动。

　　一定没发现我，一定没发现我，若是发现了，他一定会看向我，现在，他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我轻轻地后撤着脚步，把脸从镜子上缓缓平移离开，就在他的视线朝镜子中的我右上角看去时，我猛地后退，脸已完全从镜中消失。

　　没看见我，太好了。

　　我站在隔间旁边，轻喘着粗气。

　　我立即推开旁边一扇隔间的门，轻轻走了进去，正要关上门时，却发现这扇门坏掉了，似乎被卡住了，怎么也关不上。

　　我微微松手，门还往里开，我猛地松开手跳到蹲坑的角落，门“啪”一声打在了隔间的墙壁上。

　　敞开的隔间门外，是一个男生的头顶，我猛地低下头。

　　不好，被发现了！我慌张起来，尴尬地咽了口唾沫，想着他会不会大声嚷嚷我是色狼，然后把我叫到警察局？不要！不行！绝对不行，还会麻烦爷爷的！

　　“啊？这里，怎么会有男生，啊？我，这里，难道，这是男厕？不好意思，我走错厕所了。”我低着头，走过蹲坑，正要走下厕所的台阶，可他一动不动，死死堵在门口，那能逃走的缝隙大概只能让几只苍蝇飞过。

　　“让一下，可以吗？”

　　我小心地、轻轻地问，站在台阶上，正好和他平视，我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眉目弯弯，好笑地看着我，微微侧开了身子。

　　我从那狭窄的夹口挤了出去，正要越过他，大步跑走，他胳膊猛地支上隔间门与门之间的墙壁上，我脖子下方立即多了条胳膊，吓得我向后撤了两步，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那男生。

　　是他！被垃圾中的冰激凌袭击脚面的可怜娃，说不定还要找我赔偿的人！

　　“不好意思，我真的走错了，我不是坏人，我现在可以走吗？爷爷该叫我吃饭了。”我真诚地说。

　　“那5毛钱，你买什么了？”他问道。

　　我看着他说，“我把钱交给了爷爷。”

　　他忽然收住了笑，没有说话。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可以让我走了吗？”

　　“你有名字吗？”他收回了胳膊问我。

　　“有啊，我叫吴娜娜。”

　　我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还有小名，他们都叫我乖乖。”

　　他眨了眨眼，“乖乖？”

　　我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对啊，因为我很乖，诚实可靠，从不撒谎，绝不调皮……”

　　我掰着手指头想着能想到的词。

　　他“呵呵”笑了出声，靠在了灰色的隔间壁上，“你都敢进男厕所还乖？乖乖？”

　　“我，我那是走错了好不好，不是我要进的，是我没看清。”

　　“行，乖乖，以后看清楚点吧。”他边笑边说，转身要走，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我紧攥的白色麻袋。

　　“乖乖，你才不乖，你不是没看清，你是来捡瓶子的。”

　　我的心颤动起来，被识破了，我背着手，把白色麻袋放在身后，低下了头，脸燥热起来。

　　他不会不让我走，然后把我交给保安吧？不要啊，可是，我确实撒谎了，可是不撒谎，他会不会告诉爷爷，然后爷爷再用电话告诉爸爸妈妈，好烦啊，我不想爸爸妈妈知道，如果撒谎可以不让他们知道，那就撒谎好了。

　　“我确实是来捡瓶子的，但看错了，以为这是女厕。”我不知道他信不信，只想要赶快离开这里。

　　“你以后别捡瓶子了，要好好学习。”

　　食指的指甲摁压着大拇指上的肉，有些刺痛，我抬头看着他，他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胸口好像有一支矛戳中了心脏，闷闷的，很难受很难受，难受到想要大喊大叫。

　　“喂，林——龙——，是吧，果然，林子大，什么样的鸟都有，我怎么样干你P事啊，你！管！不！着！刚才我就不应该打扰那人脱你鞋，你肯定穿的假鞋才不脱。”

　　他脸一黑，剑眉蹙紧，“我没穿假鞋。”

　　“刚才，那个男生说了，你不肯让他看，所以你穿的是假的。”

　　“我不想就是我不想，我穿得是真的。”

　　“咦，你换鞋了？”

　　我看向他的脚，是一双新的耐克篮球鞋，蓝色高帮，看起来很厚，像是厚厚的海绵包在脚步一圈。

　　“嗯。”他转身要走出男厕，我紧跟在他后面，走出了男厕，顿觉楼道的空气异常的清新。

　　他走出了厕所朝楼上走去，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往楼下走去。

　　二年级的我已经下课了，而五年级的他还在上课。天呢，我可不想以后五年级的时候多上一节课。不过，我的学校应该跟他的学校不太一样吧，希望别多一节课，让我可以多玩上一节课的时间。

　　我走出了小学教学楼，走在光滑的瓷面的地板上，然后坐在了楼梯上，看着偌大的学校，等会儿去哪里捡瓶子呢？

　　初中教学楼和高中教学楼不太敢进去捡，里面都是高大的，面容严肃、走路匆匆的学生，太可怕了，还是去食堂附近的垃圾桶转一转好。

　　学校有两个食堂，每个食堂都负责一定区域学生的餐饮，高中部通常在一食堂就餐，初中部和小学部通常在二食堂就餐，我先去距离近的二食堂看看好了。

　　我走到二食堂门口，现在还没有放学，没有什么学生来食堂。

　　我看了周围一圈的五个垃圾桶都没见到瓶子，便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歇了会儿。

　　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带着帽子，穿着T恤和短裤，脚上踏着大人的棕黑色拖鞋，提着一个长杆的网子站在我面前，咧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