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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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绘吹响一只玉白的海螺，又唤来了两只巨大的琉璃水母，与秦臻、陆天亦一人踩上一只。
三难门的夜景繁盛而奇异，万丈深海之上有浩瀚星月光芒璀璨，玻璃海水之下大大小小的明珠满地，填满人的每一寸视线，洁白如春日梨花，润泽像美人柔荑，又散发着莹莹白辉，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让人神迷目眩，不知此时畅游的是天是水。
来来去去的三难门弟子具是一身在外界千金难求的鲛绡蓝衣，脚踩的是琉璃水母，与色彩迷离的水母一路不急不缓，悠然飘荡前进，也成了一道独特景致。
钟离绘讲解的言语总是得体而恰到好处，让陆天亦的不时发出惊叹声。
秦臻本来想要推拒钟离绘的邀请，此时也不由得暗暗赞赏。
陆天亦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恍若封印在琥珀中的星河，星河竟然真的成了剔透的河，随着玻璃般的海水荡漾着。
他瞬间迷了眼，羡慕道：“钟离真人，移星洲的北海总是海风咆哮，而我们来到这里许久了，南海竟然每天都是大晴的天。”
“南海也是有云雨的，你们之所以没有遇到，是前些日子三难门派遣弟子分散到南海各处，布下了驱云散雨的灵阵。”她皎月般的面容上总是笑意轻柔。
钟离绘说得轻松写意，但是让灵阵布及整个南海那是何其的困难？又需要多大的财力、物力、人力？
她又道：“清扉真人难得的整寿，观澜大陆一十六洲有名有姓的人物齐聚南海，怎么能有雨水涟涟呢？”
轻描淡写中显露的是万丈豪气。
秦臻赞叹：“大手笔啊！”
钟离绘看向秦臻，笑意盈盈：“而且驱云散雨的目的可不止于此，还与我们的寿宴安排有关呢！”
陆天亦一听宴席，便一阵激动，忍不住抢先吵闹起来：“钟离真人！钟离真人！那您能先带我们看一眼三难门摆宴的地方吗？”
钟离绘看陆天亦虽然也有十几岁了，但却依然是一副不谙世事的赤子之心，聪颖而又开朗，心中对他也是十分喜爱。
她故作高深，神态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行，你到那日便知道了，保管你大乐三日，神不思蜀。”
“师兄，我那日也能上宴席吗？”陆天亦想了想，问师兄。
秦臻没有回答，钟离绘先掩嘴笑起来：“当然能，怎么不能？那地方大着呢，多少人装不下去？”
陆天亦这一路也看了不少琼楼玉宇，但是想破头也想不出宴席会在哪里举办。
他跺了跺脚，嚷嚷道：“你们大人总喜欢搞这故弄玄虚的一套，师兄这样，钟离真人你也这样！”
钟离绘纳罕地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陆天亦愤愤不平地讲：“离开沧海剑宗来南海那日，我问师兄我们如何去，师兄明明知道，却偏不告诉我，偏要瞒着我，非说到时便知道了，结果害得我见到那蓝鲸鱼后被喷了一身的水。”
钟离真人听了，目光不由得寻向秦臻，巧的是，秦臻也是嘴角带笑，恰好看向了她。
两人竟然相视一笑。
秦臻与钟离绘都是神情一僵，缓缓收起了笑容，但是气氛却瞬间怪异了起来。
钟离绘一双翦水秋瞳迷离了一瞬，抬头望着秦臻，露出芙蕖般粉红的清丽面容。
这样的距离，秦臻将钟离绘柳眉上的粉黛、红唇上的丹脂看到一清二楚。
所谓，女为悦自者容。
秦臻暗叹，小师弟害我啊！
钟离绘忽而转头，冲着陆天亦眨了眨眼，问道：“师弟有没有见过鲛人？想不想去看看织出鲛绡的鲛人的样子？”
“当然想！”陆天亦不假思索。
于是钟离绘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屋舍前，对陆天亦说道：“进去吧，会有人领你去看的。”
“钟离真人和师兄不进去吗？”陆天亦迟疑地看向秦臻。
秦臻扯出了个笑：“你去吧，我和钟离真人有话要说。”
陆天亦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钟离真人，不明所以，只觉得场面忽然古怪起来，犹疑地走了。
钟离真人目送陆天亦，直至他身影消失。
四周就再没有别人了。
她水亮的眸子盯着秦臻，几次欲语还休。
秦臻轻轻叹了口气，率先说了起来：“我前些日子出门游历，遇见个人，那人有仙人之姿，我一见倾心，三魂七魄都丢在了他身上。”
钟离绘静静听着，慢慢垂下了头。
秦臻还在说着：“所以今日有时神情不属，怠慢了钟离姑娘，还望莫要见怪。”
寂静弥漫开来。
夜深了，在外游荡的弟子也都回了住处，此时万籁俱寂，海底的三难门中从来不会起风，血红的珊瑚以一种张牙舞爪的姿态矗立在身侧，仿若亘古不变。
钟离绘猛然抬头，面白如纸，眼中泪水涟涟。
她望向秦臻，眼前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光芒，秦臻灰蓝的身影长身玉立在明珠莹润的光辉中，冠玉般的面容只剩下一个轮廓。
钟离绘奋力闭目，再睁开时，视线已经清晰。
“我这样喜欢你，又怎么会见怪！”钟离绘声音轻轻，却给人以种歇斯底里的感觉。
秦臻注视着她，又叹了口气：“何必呢，钟离姑娘。”
钟离绘移开了目光，哽咽着颤抖着，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地滑落，刚才桃花般红润的脸庞此时透明而憔悴。
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知道……你想要给我留面子，不愿我说出来，可是你连拒绝……都这样随性含蓄，让我怎么……放得下？”
她紧盯着秦臻：“你告诉我，你说的这些单单是为了骗我，还是真有这样一个人？”
“当真有这样一个人。”
“我五岁拜入清扉真人门下，如今一百八十三岁，元婴后期，师父说我天赋绝佳，我知道我的天资当然比不上你，但足以伴你长生。”钟离绘眼神执拗，话语急促，“她呢？她能否伴你长久？”
秦臻言语中饱含真挚：“他资质与我相差无几，自然可以。”
“怎么可能会有人和你资质相当……”她喃喃道，又问：“我可以为你常住北海，伴你左右，她可以吗？”
“钟离姑娘，他有他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我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希望你此后莫要这样不管不顾。”秦臻耐心劝诫她。
钟离绘听了这话，又哽咽起来：“我当然知道我说这话对不起宗门。”
她宣泄着情绪，却瞥见秦臻自顾自地从容如常着，似乎世间任何事都不能染上他清风般的身体，她说的这些话不过是飘过的柳絮，或者随后消失的绿波。
她以前爱极了秦臻悠游潇洒，又一剑断天的样子，此时却也恨了起来。
她不死心，执拗问道：“你爱她，她爱你吗？”
秦臻毫不犹豫答道：“我们当然两情相悦。”
钟离绘听他果断的话语，又哭又笑，素美的脸上满是泪痕：“我再纠缠你，你肯定笑话我没脸没皮，可我非要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此生的道侣真的非她不可？”
秦臻似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静默一会儿，微微闭眼，缓缓道：“此生非他不可。”
“骗人的吧，我上次见你，你还未遇见她，这样短的时间，你怎么可能爱上这样一个完美到我遥不可及的姑娘？”她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绝望。
话说到这儿，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钟离绘擦擦眼泪，仓皇道：“见笑了，秦首席，你慢慢观赏三难门景色，我要失陪了。”
她不等秦臻说话，便跌坐在琉璃水母上远去，纤细的背影满是失魂落魄。
秦臻站在原地未动，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下耳畔的墨发，眼神确是如浮萍般不着根际。一块羊脂玉滑入手中，他摩挲许久，嘴角牵起一抹笑。
“师兄，你在笑什么？”陆天亦犹犹豫豫，扯了扯师兄的袖角，“还有，钟离真人呢？”
秦臻一直在出神，元婴的修为竟然都没有察觉到陆天亦回来了，现下竟然被师弟吓了一跳。
他收起玉牌，没好气地瞥了师弟一眼：“钟离真人回去了。”
陆天亦想了想：“那师兄你在看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
“关你何事？”秦臻现在心情莫名愉悦，但是这愉悦没有分给小师弟分毫，只是冷冷甩下了一句，转身就走，嫌水母飘的太慢了，将它留在了原地，眨眼功夫已经到了老远的地方。
陆天亦急忙追赶上去：“师兄，等等我，我不认路啊！”等到追上师兄，陆天亦又问：“钟离真人为何回去了？我们不再继续游览了吗？”
秦臻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质问：“陆天亦，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陆天亦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这样说，又快走了两步，到了和师兄并肩的位置。
秦臻问他：“我少你吃穿了吗？”
陆天亦回答：“当然没有。”
“我短你灵石法宝了吗？”
陆天亦摇头。
秦臻就百思不得其解了：“那你到底为何被钟离真人一个小小礼物就收买了呢？”
陆天亦突然恍然大悟，阴差阳错问出了今晚一切的本质：“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钟离真人啊？”
秦臻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心想，你说的喜欢，是哪个喜欢？
秦臻不想再让他问东问西了，于是扯开话题：“看到鲛人了吗？”
“当然没有，钟离真人骗我，哪里有鲛人，分明是鲛鱼！”陆天亦手舞足蹈地生气：“那鱼的尖牙比我手指都长，只会吭哧吭哧啃着白贝壳，然后再吐出晶亮的白线。”
“这和故事中说得完全不一样啊！”他最后失望地说。
秦臻看到他预料之中的反应，心满意足地挑眉笑了起来。
陆天亦看到师兄的笑，顿时心里不平起来，跟秦臻纠缠不休：“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又不告诉我，又在戏弄我。”
秦臻开始时不理他，后来受不了了才回答：“你当然看不到，鲛人是妖，是吃人的，现在当然都在十万妖山了。”
陆天亦冷哼一声，快步走到了前头。
终于清静了下来，秦臻没有上前追他，而是借着宽袖的遮掩，羊脂玉牌滑到了手中，又出神了。
何时才能有与千云独处的机会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