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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双瓯 ...

  •   正是寅时前后罢,难得在秋天也能这么早就看到天色初明,天边云蒸霞蔚的模样。
      而白府向来冷清,偶尔能遇到的仆人也都是当今陛下李承佑送给白卿孑的。
      也就偶尔几只乌鹊悄悄停在院里那棵松柏上发出几声嚎叫。
      本就冷清寂静,听着更是发怵。
      得搁屋檐那挂个铃铛把鸟都吓走才好。
      二日起早,白卿荼还裹着昨日没想着脱的狐裘大衣被自家兄长叫起来去吃早饭,那还满脑子困意的小公子才被白卿孑轻拉着手腕百般不愿的挪进院里,便看到宁纨兮只穿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在树下练武。
      说是练武,但他也的确没有拔刀出来。
      好像是因为很久以前白卿荼说自己不喜欢血腥味,他就再也没见宁纨兮拔过刀。
      那是很可爱的事情吧。
      这临安谁不知道,就这宁将军,当初那般好杀好战,就是那种满身戾气,出刀必见血的人。
      满身戾气…?白卿荼心下这么想着又看了看那个,才注意到自己,便赶忙收起刀,冲自己傻乐着抓抓脑袋的宁纨兮。
      好像大狗勾啊…。
      宁纨兮难得束发,一根黑色的发带散散垂在脑后,一动一势都叫脑后的红色马尾跟着一颤。
      不过他向来不太在乎自己模样,平日里就披着长发出门。
      这件事说起来也好笑,臣子上朝,按照规矩都是戴帽不披发,披发不戴帽。
      但由于红色头发扎起来确实不好看,而被李承佑下旨不许把头发扎起来。
      也挺离谱的反正…。
      “咳、”
      白卿荼满心都是以前的趣事,走在白卿孑身后也不经意地多看了宁纨兮几眼。
      许是清晨薄雾未散,发冷的空气卷着尘土一并揉进白卿荼的肺腑之中,呛得实在有些难受,而宁纨兮也才察觉到行廊上那个扶着哥哥的肩臂轻咳的白卿荼。
      只见他敛起笑意,好像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接着便又笑嘻嘻地跃过那矮栏跳到行廊上,一路小跑着窜到二人身旁来。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将咳得有些止不住声的白卿荼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接着朗笑道:“小卿起的真晚!”
      语毕还不忘背手握住刀,与白卿孑相互作揖。
      “呵…在下就一介白衣而已,哪来将军那么好的精力。”好不容易才缓上口气儿来的白卿荼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了看他,接着又没好气地抬手搭上宁纨兮的手腕闷声抱怨道。
      宁纨兮却不太开心,自家小公子的声音听着就虚的很,像是一晚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草草瞥他一眼,又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么就推着自家阿兄往正厅去。
      宁纨兮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把刀背在背上,委屈扒拉地跟在后边儿不再吭声。
      白卿荼向来如此,睡不好就起床气凶巴巴,还是超级暴躁的那种。
      不过是相处时间长了,宁纨兮也早就习惯了。
      也是都惯着他了。
      “你把衣服换了,脏死了…。”上了桌白卿荼便一直盯着宁纨兮,白伯也不吭声,只是悄悄藏着笑意,在一旁给他们端粥端小菜的,也就白卿孑闲得开心,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
      “诶,小卿不可无理,宁公子到底是客…”
      “他还是客?阿兄你怎么还向着这个家伙说话了!”白卿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自家哥哥未完的声音跟着扯着嗓子胡乱嚷嚷道,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也跟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还有些可爱。
      而白卿孑只是静静地把那顶红色还好看精致的朝帽放在膝上,一手靠在桌上撑着面颊看着二人闹腾。
      要用宁纨兮的话来说,这时候看戏的白卿孑,一点不像一个哥哥该有的模样,更不像一位太傅该有的模样。
      不过也仅限于这种时候。
      昨夜白卿孑因为事务在那早就无人问津的翰林院将就着过了一夜,是听白伯叫人来通知白卿荼回临安了,他这才急急忙忙地把事务都推给少傅离远道之后才赶回来吃早饭的,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吃完饭还要再跑出去上朝去。
      他朝服未系,只是大敞着搭在肩身之上,而里边还穿着平日里常穿的那身素白色长衫,广袖微坠,腰间两边各挂了一串玉饰,正是前些年李尚送的。
      不过东宫三师(寿君东宫三师只有太傅白卿孑和少傅离远道)和其他几司不同,毕竟没有手下的小司,他们也就没有必须要穿的官服,每天就穿着朝服到处走。
      “哎哎哎我怎么就不是客了?”宁纨兮笑着接过白伯递来的白粥反驳道,他倒是也不生气,只是由着白卿荼闹腾。
      “你辞了官就跑我家来了还占我的房间不乐意走,你还是客,你就是个泼皮!”白卿荼好像真的有些生气。
      他虽是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能窝坐在白卿孑身旁发愣,但非要和宁纨兮起什么口舌之争,明明从丑时六刻左右被白卿孑叫起来起来到现在一口水没喝,嗓子干得像是要着火一样。
      事实上他声音也没多响,也不凶,好像是嗓子哑了。
      像立在原地张牙舞爪结果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小熊猫。
      “好好好我泼皮我泼皮,那我去换了衣服再来。”宁纨兮也拿他没办法,终归住在人家家里麻烦人家的人是自己,到底也是自己理亏了。
      于是他又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又向白卿孑欠身行了礼才离开。
      “小卿你也是。”白卿孑扫望了眼宁纨兮背着刀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道,他轻轻拣起被白伯放在一旁的木筷递给白卿荼,看身前又打了个哈欠的弟弟懒懒地接过去的模样顿了顿,接着柔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晚上看书没怎么睡嘛。”白卿荼没多想什么,只是满心无趣地把筷子插进粥碗里搅啊搅。
      一夜没睡好现在是一点胃口没有,闷声里略有些慵懒的意思。
      “倒是小尚又干什么了陛下不让他出来?”白卿荼这才想起来那东宫里的太子,于是他仰起脑袋来冲白卿孑眨了眨眼问道。
      “啊…小尚前些日子把我锁屋里自己和林鸫出去了,陛下让他禁足一个月哪都不许去,还给林鸫堆了好多事务。”白卿孑仔细想了想应道,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林鸫给李尚背锅了。
      “…该。”白卿荼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瓮声骂道。
      欺负白卿孑活该面壁思过。
      用完早饭白卿孑便赶忙拢着宽大的朝服,又钻进书阁里翻找出被不知什么时候扔在卷宗堆下边的笏板往宫里赶,而白卿荼也写了封信硬塞进白卿孑怀里,叫他给李尚看,让他不许再欺负白卿孑。
      虽然他只是平民百姓,但是李尚不可以欺负白卿孑。
      早晚要把这太子的脑袋拧下来扔到高高的古塔上去。
      白伯见三人都用完早饭便欠着身子上前来收了碗筷,又替二人牵马至府前。
      “啊…劳烦白伯了。”白卿荼接过那温热的缰绳对白伯笑了笑谢道。
      白伯是从少年时期便跟在白父身旁的,一跟便是这么多年,而白卿荼却不太习惯麻烦别人,所以他对白伯会更有礼貌些。
      “白伯我们走啦!”宁纨兮扶着白卿荼上马坐稳了才对站在门前的白伯朗声笑道。
      “你话好多。”白卿荼有些无奈,只是困意上头只能抬手遮着脸又偷偷打了个哈欠,接着又从袖子里抽出折扇轻轻打在笑嘻嘻的宁纨兮脑袋上说道。
      “呜小卿你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
      一点都不像个大将军,像个大狗勾。
      -
      两人慢悠悠逛到归云阁前恰巧遇上有人进门。
      只见他一身白衣胜雪,金丝线于袍上点绣着些许祥云与竹林纹样,腰间黑金相间的皮制腰带上别着一枝白玉长萧,披散着的金发在中间往下些许的地方以红绳一合,白玉发扣系在红绳金丝上,耳后杂乱里顺下一缕模样好看的编发,耳尖上往后梳的发缕上戴着比余。
      虽说是蓝绿色夹杂的混沌,但他眉眼总比西域来人更加温柔。
      像是汉人。
      不过白卿荼从来都只觉得这人儿就是汉人。
      “哟,稀客啊。”好似察觉了二人下马把枯叶都踏碎的响动,那白衣男子便应声转过身来轻笑着道。
      “云帆你也真是…”宁纨兮跟在白卿荼身后,他难得把金锻刀挂在了腰间,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来劫店了呢。
      “你又得罪唐离了?”宁纨兮笑着问道,冼云帆也轻收起玄骨折扇倾身迎人进门。
      “是啊,唐离昨日又摔了我几个杯子。”店里灯光昏黄,四处燃着檀香气味烧的宁纨兮脑子发昏。
      曾听冼云帆说他店里那调香师在这檀香里掺了丹心海棠的灯液,说是宁心静神之用。
      冼云帆带着两人直接上了二楼,归云阁是如此,一楼杂货,二楼会客。
      他请着两人坐在一旁,而自己栖身坐到玄色半透的屏风跟前,那屏风上用银线刻画着些什么纹样,只是那屏风后抚琴的姑娘从未露过脸也从未发过声。
      归云阁一共三层楼,三楼从来没人上去过,冼云帆也从没邀请别人上去过。
      反正宁白二人是没见什么人上去过。
      倒是那些个坐垫软fufu的,很招白卿荼喜欢。
      一切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他好像都很喜欢。
      “既然云帆今日得空,不如就将那玉佩卖给我?”白卿荼是开门见山,也的确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毕竟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什么德行大家各自心里都清楚得很。
      “呀…不巧啊。”冼云帆笑得好看,他曾经说过自己是西域来者和汉人的孩子,但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也没说过自己父母是谁,也不知是不是他给自己打的幌子。
      反正这种鬼话白卿荼是没信过。
      “怎么?”白卿荼听着他的话一顿,接着挑眉问道。
      “那玉佩昨日才被离王殿下讹走了。”冼云帆一手撑着脑袋瓮声笑道,一手拎着自己耳后编扎好看的辫子晃啊晃,无趣得很,就很像一只傻猫在逗自己玩。
      “行…又一个臭不要脸的。”白卿荼低声念叨着,就差没写在脸上的不满引着阁主发了笑。
      “倒是…”冼云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喃喃着站起身来。
      只见他慢悠悠地绕到屏风后边翻找着什么。
      而那在屏风后边弹琵琶的姑娘还是一点动静没有,除了手上奏乐的动作其他什么都没变过。
      好像从来都没有呼吸一样。
      “小卿,那屏风后边的姑娘是谁啊?”宁纨兮也是实在敌不过心下的好奇,于是他悄悄地凑到白卿荼身边低声问了句。
      “我不知道啊。”白卿荼抬眼看了看那纤细的身材和自窗户外的阳光勾勒出的轮廓,甚至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已经看着冼云帆抱着东西出来了。
      只是宁纨兮也还没反应一样靠在白卿荼身旁,冼云帆便看着他们一顿,接着扬起笑意调侃道。
      “嗯…二位关系真是密切呢。”
      白卿荼也是才反应过来,于是他轻轻推开就差没压在自己身上的宁纨兮干咳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最是好笑了。
      事实上冼云帆也就是随口打个趣儿,哪知白卿荼的反应能这么大,甚至颊上的红晕都飞速染上了耳尖。
      哎,真是不经逗。
      “哝,”冼云帆将怀里黑色衣物奉至白卿荼腕上搭好。
      “你家那不要脸还不厚道的太子殿下要的鹤氅,背上用金线绣的祥云和白鹤,你问问他成不成,可以的话赶紧把钱给我,都拖了多少个月了。”冼云帆说着扯了扯嘴角,惹得白卿荼抬眼去看了看他不大好看的表情。
      好像‘李尚还钱’这四个字儿都围在他脑袋周围飘着一样好笑。
      “…好。你请我们上来连杯茶都不给。”白卿荼往旁边顿了一步,接着将衣服叠好放进宁纨兮的怀里,自己则摇着小暖炉瓮声念叨叨。
      冼云帆长得挺高,而白卿荼也就一米七八左右,站在他身旁显得更矮了。
      “……我以为你们不喝呢。我可是把我那对珍品送给你了,亏的还是我喔,而且啊,茶这种东西…白小公子家里那不海了去了,还要喝我这小店不入流的茶水?”
      冼云帆以中午要遛鹿的理由下了逐客令,他牵着后院养着的那只白色梅花鹿让宁白二人无话可说,甚至是无力反驳。那人家把鹿都牵来了你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上去拽着他然后捂着自己的耳朵说啊我不听我不听吧。
      白卿荼只得又拉着宁纨兮回了府,在屋里上下翻找出一个好看的盒子,玄色为底,白金相杂的墨在上边不知画了些什么,好像是山水和白鹿。
      “这什么?”宁纨兮问他。
      “唔…前几个月云帆送我的一对白玉杯,之前还没打开看过呢。”
      白卿荼小心翼翼的拿出两只杯子递给宁纨兮,又在盒子底的暗屉里翻出张写着“寿君双玉瓯”的字条。
      他展开一看,是冼云帆的笔迹,再翻过杯子见杯底,一只写着“宁”一只写着“白”。
      那字条背后用红墨写着一行小字。
      “喜结连理。”
      …呸,恶心无赖臭流氓。
      “小卿??????”
      双玉瓯?
      我早晚给你砸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爱宁白一辈子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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