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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回春 ...


  •   “最喜欢阿鸫了。”
      “如果不是太子,我就可以一直跟阿鸫在一起了吧。”
      “世子也好,太子也罢,我只想和阿鸫在一起。”
      “小尚…”

      林鸫做了梦,是少年时候和李尚在放课后玩闹时候的事情了。
      这么一算,自己都在刑部干了这么些年了,李尚却好像还是和前些年一般模样。
      爱笑,天真,不谙世事,又好像不设城府,而那张俊朗却稚嫩的面容也让许多官宦人家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当然也有攀高枝儿的心,但是在他还只是祁王府世子,并且那时候李承佑并没打算谋反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来说媒了,导致林鸫那好一阵儿没理李尚。
      只是这么些年,李承佑并没有为李尚赐婚,隔壁李寻安倒是有,十四岁的时候就订了婚,不过听说后来他拉着周子昭在李承佑跟前大闹了一场,这才不了了之。
      不过林鸫自己也很招女孩子喜欢,丞相府的那位千金不就为了林鸫好些年都不愿意嫁人。
      林鸫有些心烦,李尚那几句天真的话语都缠在他心尖儿上怎么都散不去,但他自己没太在意,只是坐起身来,换了身上那件被冷汗浸透的里衫,跟着整理好衣服才发现已经正午前后了。
      总算是在道观熬到了春中,前些天李尚的信里说这两天会接他回临安。
      林鸫悄悄地从枕头底下又翻出那封被翻看好些遍的书信来,东宫的墨是特制的,因为林鸫喜欢竹叶的气味,所以在下人为李尚磨墨的时候,李尚总要他们另外放点竹叶进去一起磨,接着还要再过滤一遍才好用。
      每每身旁的仆人问起来,李尚总要笑着说一句‘因为阿鸫喜欢。’
      任长鹤说过,世间那么几种爱意,有人要每天诉说强调,有人不用说对方也清楚。
      虽然林鸫总在逼着自己说他和李尚只是君臣,但任长鹤他们也只当是听个乐而已。林鸫周围的人很了解他的心性,一方面是放不下面子,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双方,毕竟他是臣子,若是高调承认过分招摇,李承佑很快就会对林家动杀心。
      他不会为了自己而毁了整个林家,甚至是刑部。
      棉布织的眼罩盖在眼睛上闷得很,林鸫没多想什么,只是抬手去解开脑后的绳结,接着拣起殊归真人放在他枕边的,出门时能替换用的黑色眼罩。晋陵山上不如临安热闹,也不如临安那样闷热。
      只是…好久没见到李尚了。
      “…和尚——!”林鸫才发现自己总在想着李尚,于是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一样,直直地倒在床榻上,瘫成一个大字,就漫无目的地扫望屋里一圈,又望着房梁高嚎了两声。
      像是惨嚎,反正听着不大聪明。
      但到底没有人回应,只有躲在窗台上贴贴的小山雀看了看他,跟着冲他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
      “又去上早课了吗…”林鸫好像烦躁一样去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冷的耳廓,跟着长叹口气坐起身来。
      屋外和风舒畅,他顿了顿神,这才发现那张被压在古琴下边的纸。
      于是他蹦跶下床,慢悠悠地逛到那架古琴前,好像过分无聊一样悄悄地拨弄了那琴弦几下。
      那古琴是北境进贡来的木头做的,是前两年林其庸特地送给殊归的。
      他顿了顿,跟着又轻轻抬起古琴的一角,把那张纸拿了起来。
      ‘下山做事,不要抽烟。’
      殊归只留了这么几个字,看似清冷,但在那几个字的末尾,还被他拿笔画了只小山雀冲自己笑的模样。
      胖乎乎的,好可爱。
      “…嗳。”而林鸫也并不打算听自家师父的劝告,只是微敛眼睫,拣起昨夜被扔在桌案上的烟斗来,还未及捡火,便已然有散乱的光尘悄悄钻进屋里,围着林鸫转了一圈便乖乖地窜进了那火光里。
      冼云帆的灵力总用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不过也方便,捡起来就能燃,也不用额外花精力去要火了。
      而正在林鸫打算拎着烟斗出门的时候,其中一只银颏小山雀便跟着飞到了他烟斗上冲他叫了叫。
      ……
      “啧。”林鸫这才乖乖放下烟斗,那只小山雀也好像欣喜一般跳上他的肩,轻轻蹭了蹭他的面颊。
      在屋里没找到食物的林鸫总算出了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拣来一根嫩草就叼在嘴里晃啊晃,而草根里微微发涩的气味一下就惊醒了林鸫那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的胃。
      好饿…。
      是晴天。
      空气里依稀能闻见酒香,林鸫饿得不行,虽然觉得可能是饿出了幻觉,但他还是决定跟着那酒香走走,只是越走越近河边,卷着水声的风有些冷。林鸫不禁紧了紧衣领,又走几步,还未及林鸫反应,他便已然望见了那个站在亭子里的太子。
      他还穿着那件好看的鹤氅,背后绣着云鹤的模样。
      是李尚,太好了,我有吃的…?
      “阿鸫!”直到李尚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林鸫才发现亭子里还坐着一个青年,是白卿荼,白家的小公子。
      林鸫没多说什么,只是赶紧吐掉嘴里的草快步走上前去,而肩上的小山雀也因为跟不上所以直接飞到了他脑袋上去。林鸫也没在意,只是和白卿荼相互行了礼,跟着冷声问道:“白小公子这么远跑来,不止是为了陪我回临安吧?”
      林鸫并没有客气,他也猜得到白卿荼会为李尚入仕,反正大家早晚都是同僚,没必要那么客气,看着还疏远呢。
      白卿荼这时候并不是很喜欢林鸫,总感觉林鸫的话里藏着敌意,对自己多有防备,但也难免,毕竟刚认识没几天,有防备也正常。于是白卿荼和李尚对视一眼,跟着柔声笑道:“确实有事相求。”
      “唔?那就说来听听?”林鸫笑得好看,一边笑着一边在桌子下死死按住李尚的手,一手还去抢李尚跟前的几块儿点心吃,明明言语间挂着的江湖意怎么都藏不住,可做出来的事也确实有点可爱还幼稚了。
      好像两个小朋友在抢吃的…。
      “就…卫璨…”白卿荼看着二人顿了顿,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来。这样唐突来请他不计往事,可能性也太低了吧。
      “卫璨?喔,你是为他而来?”林鸫随即打断了白卿荼的话,跟着瓮声笑道。他好像猜到会有人为卫璨而来,而他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嗯。”白卿荼也跟着点了点脑袋,那只还趴在林鸫脑袋上的小山雀好像满心好奇一样凑到白卿荼跟前来,白卿荼也低着脑袋去看看它,接着对它扬了个好看的笑意。
      河边风冷,偶尔有小鱼凑上水面来亲吻波澜,顿时水光泛泛,那片金光也被流水斩得稀碎。
      “想让我不插手会审?”林鸫心下清楚白卿荼的目的,于是他又笑着问道。
      说是问,倒不如说是有底气的调侃。
      本来白卿荼也心慌,一个是到了跟前儿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大会说话,再一个是,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劝动林鸫。
      那只小山雀满心欢愉地蹦跶上白卿荼的手背,又叽叽喳喳地冲林鸫叫了几声。那是殊归养的,很亲近人,喜欢跟任长鹤林鸫他们贴贴亲亲蹭蹭的。
      要说起来,白卿荼也算是娇生惯养(?)皮肤白嫩,穿得又是毛茸茸的,更是叫那只小山雀欢喜。亭子里没什么阳光,这一代在夏天的时候,总有山上的小道士下来避暑玩乐。
      而林鸫也只是跟着殊归来过几回。
      “不知…意下如何?”白卿荼好像试探一样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林鸫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点心咬下一小块儿,接着看了看他,又低下脑袋去看了看那只蹭着他手的小山雀,跟着好像吃醋报复一样轻轻的点了点那只小山雀的脑袋。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我想问问小公子。”而那只小山雀也好像示威一样轻轻啄了啄他的指尖,紧接着又展开翅膀蹭了蹭自己的脑袋。
      “卫璨一死,老将军很有可能会离开离王,老将军一走,镇西将军也会跟着离开,对小尚多是有益的,而且他那个叔父还弹劾我家阿兄,我为什么要帮他?对我,对东宫有什么好处吗?”林鸫的语气居然悄悄发软,虽然语气里听不出敌意,但这句话也确实让白卿荼不大舒服。
      或许林鸫也不会说话,怕这句话太生硬了所以才软下性子来说?
      只是还未及白卿荼应声,就听林鸫又继续说道:“小公子喝了小尚的茶,就应该是东宫的谋子,可现下又给离王利益,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只是我想,他一心求死,就一定不止得罪了你…”“就算他不死,老将军帮扶离王也只对檀香坊和你有益吧?”
      虽然林鸫话语温柔,但字里行间就是在等着白卿荼为自己辩解。又或许是发现自己的敌意太重,于是林鸫又干咳了两声又跟着说道:“…不急、是我一次问太多了…。”
      他很护着李尚,白卿荼看得出来。
      “的确对我有益…。”白卿荼顿了顿,他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心慌促使着他去找李尚求助,而他抬眼去看李尚的时候,李尚也对自己顿了顿首。
      或许林鸫只是想问问而已。
      “就、啊…可是陛下如果不想卫璨死,就会让离王坐审,就、嗯…呃、”大堆想说的话全部堵在喉嗓处,几乎把白卿荼逼到要窒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讲清楚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和谋略,可当着李枫的面明明就能说清楚啊!
      于是白卿荼顿了顿音,突然扯开了话题说道:“江城居的那个说书人告诉了我一个故事,说前些年有人私盗贡品,用赝品的名义在鬼市上贩卖。”
      ……
      “…哎?”
      林鸫知道他在说卫璨,但林鸫也确实没想到他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然后硬生生拿可以让刑部立功的证据来换。
      该说他傻吗?应该只是嘴笨吧,要是这样不聪明,李枫也不会请他入谋了不是吗。
      “说书人?”林鸫细细想了想白卿荼的话,跟着好像突然来了兴趣一样凑上前来问道。
      而白卿荼根本说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能把李彦胥悄悄塞进自己手里的小纸条上的线索念出来,他不太敢赌,但他敢确定,林鸫为了立足,一定会想要刑部立功。
      但是在那之前要先保住卫璨。
      “是江城居的那个阿臣?”林鸫跟着又问道,其实白卿荼也不大清楚,只是从他认识李寻安到现在,他在江城居也只见过那么一个说书的。
      “是的…吧。”于是他一顿,跟着瓮声应道。
      明显是底气不足,但林鸫也并没有揪着不放。比起卫璨偷盗贡品,他好像对那个说书的少年更有兴趣。
      “所以…?”白卿荼不大清楚林鸫的意思,只能试探性地又悄悄问道。
      “也罢,卫璨的命早晚是我的。”林鸫顿了顿神,他困得不清不楚,这两天作息混乱,夜里总是被任长鹤拽着出去看烟火,等到两个人看完日出吃完早饭再回到道观里,基本都到了殊归上早课的时间了。
      那时候林鸫才睡,所以每次任长鹤都说,阿鸫回晋陵都要胖一小圈,然后回刑部上一个月的班,又瘦下来了。
      “这个投名状,你就先拿去。如果你有二心,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林鸫心下清楚白卿荼的心思,只是这人嘴上说不清楚,倒是让林鸫对他起了好奇的心,
      林鸫见白卿荼傻呆呆地愣坐在位置上不动静,跟着又长舒口气笑道:“只不过…你嘴好笨呀,为谋臣必躲不过口舌之争,公子还是回去跟太傅好好学学吧?”
      像是调侃一样,但起码白卿荼知道林鸫对他没有什么敌意。
      或许他是个能相处的人呢。
      白卿荼并不能再反应过来些什么,只觉得林鸫好像本来也只是试探地问些事情,只不过是自己傻不拉几地白白交了个风声出去。
      …励志做史上嘴最笨的谋士,好耶!

      殊归在山下有事,所以三个人也并没有等多久,只是通知了任长鹤之后先行回了临安。
      马车上的时候是林鸫和白卿荼靠在一块儿的,李尚就一个人逗着小山雀在一旁生闷气,林鸫也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醋味,就跟着白卿荼一道不理他。
      “说起来,我可以叫你甫之吧?”林鸫靠在车窗边瓮声问道,他声色冷清但听着舒服,是白卿荼还算喜欢的声音。只是晋陵多山路,马车摇摇晃晃的,有时候撞了脑袋,林鸫就轻嚎一声揉揉脑袋,但又不离开那个位置,好像不长记性一样来回被撞了两三次。
      “可以啊…?”白卿荼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林鸫为什么知道他的字,但想想他是刑部的人,知道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吧本来。
      不过好像认识的人里,大家都喜欢叫他小卿,难得有人能想起来这人儿还有字可以叫的。
      但林鸫好像是觉得那种称呼太亲昵(恶心心)了,所以才这么问了句。
      也不能白小公子四个字叫一辈子吧。
      “会审我一定会去的,会审前的资料都是我负责整理备案,出了事要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商议的。”林鸫并没有提到御史台,但白卿荼也不好过问,本身他对会审的事情不是多清楚。
      桌案上放的糕点没什么人动,而林鸫一向喜欢吃点心都没动几块儿,反倒是一直在玩殊归给他备着的眼罩发呆,还有和白卿荼唠嗑什么的。
      “我想问问你哎…为什么在殿前拔刀,陛下还不管你哇?”白卿荼也正巧想起前些天李尚说的故事,到底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因为…陛下?陛下可不是没管,他看戏看得比所有人都欢哎。”林鸫顿了顿神,跟着好像玩笑一样笑道。
      他笑得很好看,但眼下积了些疲惫的模样。
      感觉在刑部上班好折腾人喔。
      “哎??”
      “陛下还专门叫阿存出来看戏,回去说给他听呢。”

      有时候白卿荼跟李林几个人待在一起总觉得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或许这一遭并不会那么累,大家都很平和啊。
      谁都没有传闻里那么暴戾,要真的说起来…其实都蛮好相处的。
      特别是李寻安和林鸫,比想象里好相处太多了。
      不知道过了几天才到了临安,那马车是按李尚的要求停在了白家附近,白家离街市近一些,附近食铺也多,正巧吃个晚饭再回东宫。
      李尚好像是被李承佑放养的小狼崽一样。
      “小尚,我想吃豌豆黄了。”林鸫蹦跶下了车,他是习武之人,甚至在当今的临安算是前一的,但他确实不会轻功,这让白卿荼对他更是好奇了些。
      白卿荼常年习轻功,林鸫武功多深他看不出,但林鸫会不会轻功他确实看得比别人清楚。
      不过仔细想想,也已经很久没有跟李尚在街上闲逛了,自从他成了太子之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有些时候一整年都见不到一面。
      “临安现在没有卖豌豆黄的吧…?”李尚顿了顿,跟着瓮声嚷嚷道。
      而白卿荼就静静望着跟前胡闹的两人,好像带了只狼和猫猫出门一样,好幼稚啊…。
      “山楂糕也好!”
      “现在是春天!么得山楂!”
      街市上灯火满城,好像星子一样落在几人的眼里,虽然林鸫瞎了只眼,但白卿荼还是清楚地看到,在他那只还能看见人间的右眼里,只有李尚一个人的身影。
      而李尚的眼里却有旁物。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只觉得李尚幼稚得很,一点不像个太子该有的样子。
      “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李寻安说那年的春天等了很久很久。
      但总算是来了。
      -
      等到任长鹤收拾完东西慢悠悠挪到山脚的时候,东宫来的那辆马车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更别说李尚林鸫白卿荼三个人了。
      官道上依稀还看到有车辙的痕迹、
      ……
      “有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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