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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连环 ...

  •   良晌后,顾知攘拿着一块厚实的木板,一捆沾了灰但足够结实的麻绳,还有一袋子可能用得上的工具,回到后院。

      “这是做什么?”林敛熙憋着笑问,“头悬梁锥刺股?”

      他将工具堆在后院梧桐树下,哼了一声,“娘子刚才说这颗梧桐生得好,要绑个秋千!”

      林敛熙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猛咳了几下,“等等,你刚喊什么?”

      “娘子!娘子!娘子!”顾知攘连喊三遍,抱着胳膊一副挑衅的模样,“早晚都是。”

      林敛熙:……

      头疼。她起身也走到梧桐树下,屈二指敲在顾知攘下巴上,“闭嘴。”

      “好的,娘子。”

      “我让你闭嘴。”

      “是,娘子。”

      “再多说一句,我……”

      “没问题,娘子。”

      林敛熙一手盖在眼睛上,仰脸朝天,深吸轻吐,心想自己那一句话说错了,让他一下子顺杆爬到顶。

      没结果,先这么着吧。

      “秋千,”她一把将麻绳捞起,“干活。”

      秋千的制作步骤并不繁琐,两人合力,不出半个时辰就弄得差不多了。顾知攘蹲坐在树杈上将草绳系紧,向下一跳,站在秋千上面晃了几下。接着,他用力往高一荡,风从身前吹过,高束起的黑发飘扬在身后。

      “挺结实的。”顾知攘从秋千上下来站在一旁说,“娘子,上去试试。”

      林敛熙踩在木板上双手攥住草绳,小腿用力朝下一蹬,秋千微动,远不如顾知攘刚才荡的那么高,便疑惑问:“这要如何发力?”

      顾知攘侧着身站在石灰地上做示范,“后脚用力,倾斜向上。”

      “嗯。”林敛熙照他说的试了试,果不其然,秋千带着她弯起个不小的弧度,直入空中。

      强风拂面,天蓝地绿,荒废的邻院种了一排野桃花,是往日未曾见过的风景。

      “唔——”她眉开眼笑,使力又让秋千飞的更高。

      顾知攘默不作声含着块饴糖,看她的眼神和她看那排桃花的一样。

      又是一轮日暮。

      林敛熙在东厨洗菜,顾知攘拿了把刀准备收拾一只刚拔完毛的鸡。忽然间,院中落下一道黑影,林敛熙与顾知攘下意识,同时使力,向来人弹出块饴糖。

      如此小儿科,不足为惧,院中人单手抬起,把酒壶举高,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晃一下,饴糖尽数落入手心,正是许久不露面的殷寻醉。他将那两块糖放进嘴里,边嚼边往东厨走,“徒儿……”

      坏了,牙被粘住了。

      “师父,”林敛熙抹干净手上水,接过殷寻醉手中的酒问,“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殷寻醉单手捏着脸颊,把粘牙的糖弄下来,“前段时日的夜里,看见你们在青招坊屋顶,就猜到了。”

      “师父,”顾知攘隔着东厨窗子问,“怎么今日来了?”

      殷寻醉视线扫过两人,“你们有多少天没出过门了?”

      林敛熙据实相告,“不到一整天。”

      “……”殷寻醉不信,“就没听到什么消息?”

      林敛熙与顾知攘齐声说:“没有。”

      殷寻醉指着东厨,让林敛熙继续洗菜做饭,别停下手,然后看着眼前这一个半不争气的徒儿道:“城南顾府的二管事昨夜死了。”

      林敛熙和顾知攘看了彼此一眼问:“怎么死的?”

      “不好说,”殷寻醉揉揉下巴,“仵作验尸,说是用药过度,力竭身亡。”

      顾知攘问:“没了?”

      “有,他身上还有棍伤,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殷寻醉说,“但不致命,盖因持棍之人不是练家子,胡乱挥臂而已。”

      二管事不是第一次用药,对药量的掌控一定是心里有数的,怎么会用药过度?林敛熙和顾知攘心里都存着个疑问,莫非是被那烧火棍,一棍棍打泻的?

      不过能肯定的是,短时间内顾王氏应该是不会来烦他们了。

      殷寻醉吃完饭就走,不多逗留。林敛熙和顾知攘一同收拾碗筷,端到东厨内。

      这次是林敛熙洗碗,顾知攘站在一旁琢磨二管事的真正死因,他在想要不要晚上去衙门走一趟,但又觉得不至于。

      昨日在房顶,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大管事说要打死二管事,兴许是怕背上人命,就把二管事手中的药全都给他灌了进去,造成个力竭身亡假象。

      但是这样很容易被识破,常人不可能一口气吃太多助兴的药,衙门一定会怀疑二管事所作所为。

      “我觉得有点奇怪。”林敛熙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给顾知攘,与他心中所想差不多。

      顾知攘猜测道:“凶手会不会是故意的?”

      林敛熙问:“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大管事?”

      “有可能,大管事昨日看着虽气急,但他绝无杀人的胆子。”

      “难道凶手故意想把这事儿引到药上,”林敛熙说,“他想让顾府的人以为是你杀的?”

      顾知攘摇头,坚决称:“这个不可能,顾府的人以为我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会想到杀人,而且除了你跟师父还有林敛叶程三薄,没人知道我每日有几个时辰是常人模样。”

      “……”林敛熙说了她能想到的最后一种可能,“凶手想告诉的可能不是顾府,而是你,他想让你知道,他在暗中盯着你,保护你。”

      顾知攘想起昨夜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后背发凉道:“别往下说了,我怕今夜噩梦绕魂。”

      林敛熙凝视他问:“真有这人?”

      “没有,”顾知攘飞速否认,此地无银道,“我自幼被扔到这儿,这些年连我那便宜爹的面都没见过,无朋无友,无亲无故,人都不认识几个,怎会有人保护我?”

      “无朋无友,无亲无故。”林敛熙以前和林敛叶相依为命,再熟一点的就是殷寻醉和顾知攘,算起来两人现在处境差不多,于是鬼使神差地问,“一个人在这里,你不会寂寞吗?”

      “当然会了,”顾知攘说,“所以才常去些热闹的地方,熏熏人味儿。”

      “怎么不交些朋友,娶妻生子,兴许就不这么孤单了。”

      “命硬,”顾知攘怅然道,“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晦气侵身,轻者重病,重者一命呜呼。”

      林敛熙笑着问:“我怎么没事?”

      你当然有事。顾知攘看向她,往事自是不能提,便转而说道:“娘子你不就卷到这莫须有的争斗中了?”

      “那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林敛熙把盆中污水往树下一倒,泼了个干净。

      顾家死了个二管事,没兴起多大风浪,人终归死的不光彩,报官时顾家人使了些银子,让衙门草草将此事结案,卷宗封存不提。

      无人在此事中受波及,对于二夫人来说,也仅仅是断了条狗腿而已。

      又过了月余,夏日炎热,晚上睡觉窗子半开。但院内多植被,半夜林敛熙都能听见顾知攘那边打蚊子的声音。

      香囊做了三四个,每个都塞了满满的藿香、薄荷、八角、茴香等药材,蚊虫叮咬变少,对付酷热却仍只能靠扇扇子。

      一日,林敛熙穿着薄衫在院内阴凉处喝凉茶,熬绿豆汤,顾知攘坐在她身旁的竹椅上拿着两个蒲扇,左手对着自己,右手向着林敛熙。

      两人均是愁眉苦脸。

      今年夏日格外炎热,顾知攘往常还能靠着轻衣摇扇草席度日,此时却有些徒劳。而林敛熙以往在青招坊时,酷暑之际,东家怕热着林敛叶,凉茶冰块拨给她们的总是不少,故此她从未这么难受过。

      顾知攘先叹了声气。

      林敛熙跟着也叹了声气。

      绿豆汤熬好,盛于大碗中,摇着扇子扇凉,再连喝两碗,可惜暑气只消了表面上的一层。

      “顾知攘,”林敛熙问,“你往年夏日怎么过得?”

      “扇子,”顾知攘说,“要不找个避暑的地儿待上几个月?”

      “算了,万一顾二夫人来找茬,怎能让她扑个空。”林敛熙无奈,“不如在后院支两张竹床凑合着?”

      “好,天色暗些时再去吧,”顾知攘闭着眼,拿了块黑布搭在眼睛上挡住光线,片刻后猛然摘下,“要不今夜我去杀了她。”

      林敛熙问:“而后呢?”

      顾知攘答:“自首,大牢里凉快。”

      林敛熙和顾知攘眉目相对,笑声铺满一院的日光。

      天蒙蒙黑,殷寻醉又来了。

      林敛熙他们还没开始弄晚饭,这会儿正在后院削竹枝做纱帐的支架。殷寻醉左手拎着几坛桑落酒,右手拎着只肥嘟嘟的活鸡,将两人从前院找到后院。

      两人忙碌个不停,林敛熙双手持斧,用力把竹子劈砍成几段,预备用麻绳将几节竹管扎好当支撑。

      顾知攘则赤着上身,站在院内石灰地上,清扫出足够的大小,再拿出压箱底的被褥拍干净灰当垫子。

      殷寻醉看两人也没空做饭,便亲手杀鸡拔毛,去内脏,塞香料,找来片荷叶把鸡包住,裹上湿泥扔入灶炉内。

      接着,他从后院捡来三截废弃的竹管,劈开洗净后将提前泡好的白米与青豆、胡萝卜、腊肉丁、盐、香油等混合,装入竹筒中,以麻绳绑紧,置于锅中蒸熟。

      等饭熟的空当,殷寻醉站在廊间问:“徒儿,还需多久?”

      顾知攘那边随时可以停手,他看向林敛熙,接着就听见她说:“约半个时辰。”

      殷寻醉在一旁无所事事,又问:“那糖可还有?”

      顾知攘从腰间解下糖袋隔空扔给殷寻醉,随即和林敛熙一起,做好支架,立在一旁。

      待到饭熟,林敛熙这边也弄好了。顾知攘把饭桌摆在梧桐树下,再将殷寻醉弄好的竹筒饭、叫花鸡拆开放好。

      他问道:“师父今日来,所为何事?”

      “不是我的事,是你们的事。”殷寻醉问的还是上次那个问题,“多久没出去过了?”

      林敛熙:“……今日还去集市上买过菜。”

      “……”殷寻醉一口咬下半个鸡腿,恨铁不成钢道,“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你们做到几成?”

      林敛熙:……

      顾知攘:……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殷寻醉教训完两人后说,“顾家又死了两个。”

      林敛熙、顾知攘:“啊?”

      林敛熙问:“死法与那二管事相同?”

      殷寻醉点点头说:“一个是护院,一个是小厮,你们猜哪个先死?”

      “小厮,”顾知攘抢答,“二管事死,他们以为是意外,小厮死,才上了心,尔后派护院查探,结果护院也没了。”

      “对,”殷寻醉接着说,“这小厮不知被人喂了多少迷药,又让人将手脚绑缚住,扔在衙门口。”

      “好嚣张,”林敛熙看着顾知攘问,“不会是憋死的吧。”

      殷寻醉给了她个赞许的眼神:“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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