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白衣少年》苏九则

109、心有所感

　　本来江泽以为这就是一次极为普通的聊天，之后两个人会互不联系。没想到陈阿姨时不时发出邀请，想要约他出来。他当然拒绝了，也有一两次看在雯雯在电话里的撒娇，答应去看看她。
　　就这么一两次的见面，叫他对江父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实在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刚开始他迫于她长辈的身份，有时候没能干脆利落地拒绝。而陈阿姨很热心，也像是一个好人。没有和一般大人相处的拘束，陈阿姨对待他就像对待朋友那样。等到江泽实在想不通，才有了她的解释。
　　陈妍茹到后面也直截了当地向他坦白，“是你爸爸托我的。听说他和你发生了矛盾，我是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到底也是你的长辈，看不下去你那么难过。”
　　江泽心里的感受很复杂，甚至有些动摇。要说江父这些年也根本没有亏待过他，即使后面对他很严格，两个人不怎么说话，他还是自己的父亲。也要不是他出轨这件事，他对自己父亲是决不会痛恨的。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动摇，随后又恢复了正常。这才不是什么矛盾呢！这是原则上的错误，是绝对不可原谅的行为。
　　可慢慢地陈妍茹话话说得很婉转动听，让江泽生了愧疚之心。
　　两次出去玩，都还算轻松自在，而且陈阿姨都带着宝贝女儿雯雯。其中有一次他们去小区陪雯雯玩游戏。雯雯在玩滑滑梯。陈妍茹看着雯雯，忽然生出了感慨，“也不知道她能这样无忧无虑陪我多久？唉，做父母的真是这也怕，那也怕。”
　　江泽当然想要安慰她，“雯雯说不定也陪你一辈子。”
　　“难啊。她以后上学有了男朋友，怕是要把我忘掉一半，还要结婚生子。真的是，生下一个牵挂。”
　　江泽也不便再多说。
　　他家里面从来不提结婚生子的话题，那时父母都觉得他们会生活在一起很长时间，一家人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耳边的话让他听起来有些恍惚，那种隔了很久生出的陌生感散不掉。
　　雯雯玩完滑滑梯，要妈妈抱。陈妍茹也面带微笑，高高兴兴地去接她抱入自己怀里。小孩子玩得很开心，脸上笑嘻嘻的。
　　“你以后会孝顺妈妈吗？”陈妍茹看她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又耐心解释说，“就是对妈妈好。”
　　雯雯奶声奶气地回答，“当然啦，我会洗碗拖地，给你吃好吃的。”
　　童言无忌，极度坦诚。
　　陈妍茹在一旁听得十分满意，继续逗弄着自己孩子。
　　江泽在一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父母也这么盼望过自己吗？他记不起来了。也没有原谅江父，只是明白了做父母的更多心酸之处。
　　总有欠着别人的感觉。
　　陈妍茹抱过之后，又将雯雯高高举起，托到江泽怀里。
　　雯雯在他怀里格格地笑，特别没心没肺，真是一个不认生的小孩。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温暖舒适。他是一个独生子，姥姥姥爷长年在国外，爷爷奶奶又去世了，两边的亲戚来往都很少，所以也没什么表兄堂妹什么的。小孩子更是很少接触。这么柔软的生灵，一遇到就感觉特别投缘。
　　最后江泽陪雯雯玩得大汗淋漓才回到家。临走之前，雯雯还赖在原地，依依不舍地叫道，“哥哥再陪我玩一会嘛！”
　　江泽只好哄她：“雯雯，明天再陪你玩。”
　　小女孩这才满意，跟着妈妈一块回家。
　　和苏生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
　　不像江泽想的那样，苏生有了另外一个悲观的想法。苏生也黯然神伤，他们是一定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了。到底亲身骨肉对于自己而言是什么感受，以后也不可能知道了。
　　苏生的心里是怅惘的，以至于没有发觉自己的人生目标渐渐转移。之前渴求家庭和睦，快要绝望至死。后来成绩下降，为此专心致志。可现在他仍旧被禁锢着，承受着家庭的破碎，以至于学习起来筋疲力尽。可是他好像不在意了。
　　那时他的淡然是即将破碎的淡然，而现在的自如是由于快要新生的自如。太阳照耀，万物勃发，或许如此。
　　“我们会过上那样的生活的。”苏生闭眼，仿佛眼前就是那样美好的生活。他会尽全力的，有再多困难都不怕。
　　翌日，秋高气爽。江泽难得心情舒畅，想要出去逛逛。没想到他迎面碰上陈阿姨。
　　两个人闲聊几句，陈妍茹忽然说起，“听说你父母离婚了。唉……”这一声叹息里好像包含着无限的故事似的。
　　江泽提起警觉，疑惑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为什么要对自己提起这件事。
　　陈妍茹似乎看穿了他的防备之心，解释说，“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同事，所以也就知道了。”又很快对江泽露出同情的神色，“父母离婚不管哪方的错，孩子总是最无辜的。你也要学会看淡这些事情。”
　　江泽点点头，但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尽快回家。他最近本来就惯于退缩，更何况是这种当面的拆穿。
　　她仍然挡在他身前，目光哀戚，“我其实想给你爸爸求个情。他整天饭也不吃，也不收拾自己。还有工作。说起工作，本来多能干的一个人啊，这下工作也没心思。要一直这样，他都没办法继续工作。整个人瘦得很厉害。拜托你打个电话给他，有空去看看他。毕竟是你的爸爸。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情。”
　　陈妍茹讲到后面，竟然有些激动，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江泽在风里一动不动地听着，敛着眉毛，认真地听了下去。这些话在他心里泛起了涟漪，同时也被肩膀上的这只手弄得责任重大。
　　和陈阿姨接触的这几天，他总在想，是不是自己实在绝情了一点。本来陈阿姨就和自己说过，是替他爸爸来求和的。而如果自己意志坚定，应该连陈阿姨也不见。见了陈阿姨一方面是不好不给她面子，另一方面是喜欢雯雯这样的小孩子。他不是要原谅，而是不想那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