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重生）》九月咸鱼

4、应对之策

　　宴席后，黄府的轿子将楼月送回县令府。

　　她喝了一晚上的酒，甚是疲累，只匆匆同人道了别便一头扎进轿子里，后头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太记得清。

　　第二日早上，她从宿醉中苏醒过来，嗓子干涩难受，珠颜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她连外衣都没穿便在屋里头四处寻水喝。

　　“大人可算醒了。”

　　珠颜将水放到一旁，上来替她倒水，笑道：“昨夜里大人可是喝了不少。”

　　楼月没答，心里头回想起昨夜里的场景，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凉茶。

　　“这茶是昨夜的。”珠颜一愣，叹道：“大人也忒心急了些，也不等我重沏一壶新的过来。”

　　想了想又道：“对了大人，早上章师爷来过，说是今日衙门也无要事，大人若是身子不舒服，那便莫要去了，他留在那里打点便是。”

　　楼月正想着他事，闻言不由一愣。

　　昨夜她还答应了黄老爷今日让段如风去衙门，这事她还未来得及同章一尺打过招呼，今日若是不去，她还真担心那章一尺直接就将人给收下了。

　　这般一想，已是坐立不住，“快快备轿，我要去县衙。”

　　“现在便过去？大人还未用早膳呢，晚些过去不行吗？”

　　晚些？晚些就糟了！

　　匆匆的收拾了一番，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往县衙赶，所幸这个时辰段如风还未过来，楼月忙将章一尺叫到书房，特意提点了一番。

　　章一尺听她说完，那眉头都皱成了山丘，想了许久才道：“大人，既然是黄老爷特意介绍过来的人，咱们给做个顺水人情就罢了，何故要如此？”

　　楼月早已猜到他会这么说，耐心解释道：“你别着急，我让你这么做，也不是为难他。”

　　她说：“你想，我初来青峰镇，哪好做的如此声张？昨夜去黄府赴宴这百姓们可都看到了，今日再平白无故留下黄老爷塞过来的段公子，岂不是坐实了我要巴结黄府的名声？”

　　章一尺闻言一怔，一手在下巴上半短不长的胡须上捻了捻，说道：“那依大人所见，该如何安置这位段公子？”

　　“师爷莫急，今日我来，正是要与你说此事。”

　　楼月道：“黄老爷那边我既已应了，自然不会让他拂了面子，这段公子的丹青墨笔昨夜我也亲眼见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只是这衙门里头，整理案卷之事尚有师爷打点，目前这缺的，是一名像样的捕头，这个师爷你心里头想必也有判断，你也别顾及这段公子跟黄老爷的关系，一切都按照往常那规定去选人，也好教百姓看看，若是这段公子能脱颖而出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也不会教黄老爷白费一番口舌，自然是为他谋个更好的差事。”

　　“原来如此，大人深明大义，小人佩服！”

　　“行了，你且去忙吧，这个时辰人也该到了。”

　　章一尺得令，忙笑着出门去，楼月瞧见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不禁重重了舒了一口气。

　　也不怪她急着想将人打发，这几夜她噩梦频频，若是留着他在身边，怕是没一日可安睡的。

　　他段如风要进县衙，说什么佩服她巾帼之风，私底下还不是为了他家那冤案来的？那冤案原本也不是她断的，奈何他段如风清高，见不惯她们那些贪官，专挑着她这个眼前人下手要为民除害，这账她也不同他清算了，如今只想这一世不与他纠缠，他还非要往她眼皮子下撞，真真是可笑至极！

　　*
　　章一尺似是对此事极为上心，经了两日的慎重挑选，最终给她呈上来三位待定人选。

　　楼月将他递上来的东西一一看了一遍，故意将他放在最上头的那张卷纸放到一边，问道：“这张威你看着如何？”

　　章一尺一愣，反应了片刻才答道：“回大人，这张威从前是练家子的，不过师出无门，若论身手，比起这位要差了些。”

　　他说罢，将那压在下头的卷纸拿出来放到一边，正好让楼月瞧见。

　　“薛明义？”

　　楼月视线在那画像上看了一眼，“我看你这上头写的，这人虽算不上是样样精通，却也还算不错，就他吧。”

　　章一尺愣了愣，随即说道：“这薛明义虽身手不错，可这断案的本事差了些。”

　　楼月轻笑一声，“方才我见你将这段如风放在最上头，想必你心中的最佳人选便是他了？”

　　“小人这都是慎重思虑过，大人明鉴。”

　　“行了，我也不曾说你偏袒他。”楼月道：“正巧这几日衙门消停，不能让他们一展身手，既然这两位你觉得不合适，便回绝了吧！”

　　章一尺闻言，瞬间面露欣喜，只是那笑容还未漾开，便被楼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至于这段如风，你且去问问他，若是愿意跟在你后头做些杂活，那便让他留下吧。”

　　“做些杂活？大人这是……”章一尺皱着眉说道：“以他的才情，那必然是不肯留下做杂活的，大人可要慎重考虑。”

　　不肯留下？那就最好！

　　楼月心中腹诽，转头又冲章一尺说道：“师爷啊，你平日里应该没少同他那样的书生打交道，要知道这书生多是恃才傲物，这段如风第一次去黄府时便当着一众人的面说黄老爷得了幅假画，黄老爷同他打了赌，输了才不得已答应了他，那日我在黄府时与黄老爷说了，这人我不一定留，一切都看他自己造化，黄老爷当时面色，可无半点不悦，师爷且好生想想。”

　　“大人是说……黄老爷原本也是想让那段如风来衙门碰碰壁？”

　　章一尺说罢，做了副恍然大悟之态：“还是大人高明，小人竟未曾想过竟有如此意思。”

　　“这般想来，若是黄老爷真为他谋差事，也不会是来衙门，原来黄老爷这是憋着一股气，就等着咱们替他出呢？”

　　他这理解的愈发偏了的话正中楼月心头所想，她也不戳破，只点头道：“你明白就好，知道如何同人说了吧？”

　　“知晓知晓，我这就按大人你的意思去办，只是这捕头人选……”

　　“此事倒也不急，正巧最近也消停，那两位既是差了些意思，那就留在衙门做个别的差事，若是不愿留，便由他们去吧。”

　　将人打发离开，楼月便一头倒在椅上。以前未曾管过县衙这些事，这番亲力亲为，还真是疲累。

　　这夜她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太阳正好。

　　她也不着急赶去衙门，好生洗漱了一番便于去了中厅，以往她最爱的便是这青峰镇出了名的杏花糕，每日早膳都要让人从外头买些回来，自打重生过来，她每日都是提着心，也直到今日，才勉勉强强的放下心来用上一回早膳。

　　刚吃了几块点心，便听得外头有敲门声，楼月眉头一蹙，声音里都透着些烦躁：“何事？”

　　“大人，外头有位姓段的公子求见。”

　　姓段的公子？该不是段如风吧？

　　楼月动作一顿，此刻不见他也不好，便扭头对珠颜说道：“你去将人带进来。”

　　珠颜忙躬身退下，约两盏茶的功夫便将人给带进来了，楼月抬头看时，段如风正一脸平淡之色，那视线却很快锁定在她身上，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楼月对珠颜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转头摆出个还算亲切的笑容来，“段公子突然到访，不知是为何？”

　　段如风那平静的脸上闪现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只一瞬便消失。

　　他道：“大人可否容我近一步说话？”

　　楼月看了看站在门边的人，抬手指了指对面那为他留好的空位，说道：“段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饮一杯清茶。”

　　段如风闻言顿了些许，忽然脚步微动，已是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动作很轻，一如过往相处时的样子，那掀着衣摆坐下的习惯竟也不曾改变分毫。

　　“昨日衙门的章师爷与我说过些话，我不是很明白，今日特来求教大人替我解惑。”

　　他一开口，声音便如月色般罩在屋子里，柔和中透着些冷淡与疏离，楼月看着他那双如同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眼睛，笑问：“何事不明？”

　　“大人那夜在黄府曾应承之事。”

　　段如风说道：“那夜大人曾言，衙门是否能留在下，全凭师爷定夺，可依在下看来，大人似乎，并不想我留在县衙。”

　　他视线隔着不远的距离同楼月对上，竟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楼月微怔，很快便将情绪收在心底，笑道：“段公子，此刻这里就你我二人，既然你这般直言，那我也不同你卖关子。”

　　“段公子丹青妙笔，绝非泛泛之辈，若是你想谋个好差事，那日宴席之上，多的是机会，你既看不上那些富商的钱财，却想在我这县衙屈才，可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喜好？”

　　前尘往事，恩怨情仇，此刻两人视线之中，说不出的情绪跌宕，好似时光一去复返，突然回到了那日刑场之上。

　　那日，她也曾想这般质问他，奈何手起刀落，满腔的怨愤便都随着她入了黄泉，她本想着，如果她在黄泉路上，必然是要想尽办法不去喝那一碗孟婆汤，这样来生，她还能凭着前世记忆找到这个人，奈何……她念着的下一世，竟来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