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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贤者之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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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在菲斯古城中的一间中餐馆,包厢中。
铜锅中米色的热汤汩汩冒着热气,叶岩坐在哈奇姆的对面,她看看他,又看看身旁两个保镖似得男人,泽西和白景言,低低叹了气。
其实有这两个男人在,眼前的那位阿拉伯中年男人又能对她做什么呢?她将目光从对面男子的白色头巾上收回来,她已经盯着那白色头巾看了十五秒,再看下去,连她自己也觉得实在不太礼貌。
虽然对于一个曾经是□□的人谈礼貌,似乎也不是那么规矩的一件事。
“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是个中国人吧,美丽的小姐?”哈奇姆动作熟稔地拿起了筷子,将一大片雪花肥牛放进了洒了辣子的铜锅里。
叶岩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且听他继续:“你长得和我二十五年前认识的一个中国姑娘有点像。”
“是么,”叶岩也动了筷子,但仅仅是吃铜锅旁摆着的小吃,那是一盘素海带,“哈奇姆先生,你的中文说得不错。”
“她也这么说过,”哈奇姆从铜锅中捞出一片煮熟的牛肉,就着麻酱一口吃下,“对了,那位小姐,她姓彭。”
闻言,叶岩手中木筷间夹着的海带丝险些掉下来,她豁然抬头。
是啊,她早该猜到的,这个人与许艾文认识,而许艾文又是父亲叶泓茗的老师,那么他认识母亲彭殊影也该是在情理之中。
“你……”她极力稳住话音,“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那是老K组织的一次聚会,”他说着,熟练地开了一瓶刚从冰柜中拿出的青啤给自己倒下,“Elvin带了两个学生来,这就认识了。”
“等等,老K是谁?”泽西与白景言对视了一眼,道。
“没有人知道老K真正的身份,只知道他在‘鹰巢’内部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我与他也只见过一次,”哈奇姆喝下口冰酒,仿佛在凉气腾腾的酒气中回忆早已逝去的往昔,“男的,三十多岁,很瘦,样子记不清了,就记得下巴上有个月亮型的疤。”
他要是额头上有个月亮型的疤倒是好找了,叶岩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少年包青天》,“然后呢?”她问。
“她那时候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也就没什么然后了,”哈奇姆又喝了口酒,转而去端看叶岩的脸,“她那个男朋友长得还挺帅,就是人品不行。”
“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我可要加价了,”他话锋一转,突然说:“‘鹰巢’里那些人都是做得刀头舔血的生意,我虽然现在已经不与他们来往,但总不时还会有几个‘好朋友’上门‘照顾’我的生意。”
“你想要多少?”泽西直截了当道。
他伸手比了五的数字,“既然你们是有备而来,那这些钱总是有的。”
“我给出你double,”泽西异色的双眼看定他,“但我要你手上所有贤者之石的子弹。”
“Deal.(成交)”哈奇姆向他隔空举杯,这堪继续,“据我所知,Elvin一直在为某个特殊的利益集团寻找超级人类,就是所谓的星际混血,至于那位彭小姐,正是他的目标之一,但他一把年纪了自然很难得逞,便让手下的学生去勾引她。”
“他想做什么?”
“大概是基因改造之类的尖端技术,”他耸了耸肩,“以我当时的身份,能够接触到的信息也很有限,加上那个集团的势力太过庞大,甚至连‘鹰巢’也不敢得罪他们。”
“超级人类么。”叶岩喃喃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铜锅中徐徐的白烟。
事实上,自港岛安全屋发现的那份713号工程项目开始,她就已经怀疑是父亲与母亲的结识是源于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但却未想到事情的最初竟会是如此,又从当初的被毁坏的资料看,也确实提到了超级基因这一关键词:超级人类,基因改造……
想到这,她的秀眉不禁锁了起来,“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老K?”她继续道。
“‘鹰巢’的据点早已经不在菲斯了,自从现任的六世国王大力着手改革后,他们就转移到了地下,转移到了别的城市。”
泽西嗯了声,异色双眸看定他,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催眠,“比如呢?”
“拉巴特。”哈奇姆微微错开眼,将目光看向叶岩,“对于老K,我知道的信息少之又少,但有一种说法是,他一直痴迷于赌术,或者你们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是这一家吗?”白景言说着,已将手机上的图片递给哈奇姆看,“这家据说是拉巴特最大的赌场。”他补充道,叶岩半倾着身子扫了眼那家店的名字,叫做Gold Sand。
“那里我最后一次去已经是十年前,”哈奇姆将手机屏幕放大了,他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早就不记得了。”
“我陪你喝了这一杯,你是不是就能想起些什么了?”叶岩皱眉,留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
“干!”他倒是毫不避讳,拿起酒杯就与叶岩的碰过来,他咂咂嘴,一杯下肚后竟将手伸到了叶岩的手上,倒是叶岩眼疾手快地避开,冷道:
“我只是答应陪你喝酒,现在酒也喝完了,该说了吧。”
“她可没你这么厉害,”哈奇姆有些悻悻地缩回手,还不忘评价了一番记忆里的彭殊影,“那个地方每月的第二个周日都会有一场大赌局,你们或许可以去试试。”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泽西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现在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该带我们去拿我们要的东西了。”
“八十发贤者之石的子弹,总是需要找一会的,别着急,”哈奇姆从铜锅中再捞出一片肥牛,就着汤汁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看了眼周围,叹声道:“这个地方连我都好久不来了。”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缺钱的。”泽西说。
“是啊,可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青春了。”他喝着冰酒吐着舌头,显然被辣得够呛,但还是坚持要吃那铜锅中浸着辣油的雪花肥牛片。
“可是你该要的钱还是一分没少。”叶岩继续。
“小姑娘,也许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他的手再次趁叶岩不备摸到了她的手上,还冷不丁亲了那素白的手背一口,他的口气就像是个老色鬼,或者是个老赌徒,“人年轻的时候是用命换钱,老了就是用钱换命。”
“那你的店名为什么要叫极乐?”白景言凤眼如刀剜了一眼他的脸,发问道。
“我一生杀业太重,真主他老人家是不会管我的,但在你们东方的教义里,却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顿了顿,又是一口冷酒下肚,“我自知这辈子是无法成佛的,但人总是不疯魔不成活,方寸之间,也是极乐。”
他再次举杯,仿佛在座之人皆是当年的宾客:“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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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叶岩他们在与哈奇姆一起吃完中餐,便按照约定重回了一趟店铺「极乐」,哈奇姆在他地窖的暗格里找了好半天,才将那整整八十枚有着暗红色晶体子弹头的子弹交给了泽西。
“‘鹰巢’里还有多少人有它?”泽西修长的手指拿出其中一枚,他的指尖轻轻在那尖利的子弹头上擦过,瞬间,一股血肉被灼烧的痛感便传遍全身,叶岩甚至看见一小股白烟在他的手指上腾了起来。
“你……”她想要说话,但被他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你的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哈奇姆侧身对着他们,摇摇头,他将那一摞摞的卷着的迪拉姆塞回原先藏有子弹的暗格里,再拍了拍木盖上面的尘土,站起了身,“我们只知道它造价高昂,能对付混血和外星人,别的就一概不知,甚至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造出来的。”
“这件事你们确实不该知道。”泽西的目光在那被灼烧的手指上凝了一瞬,与白景言交换了个眼神。
下瞬,只见白景言忽然瞬移到哈奇姆的面前,他将一双淡漠的凤目冷静对上面前人,片刻后,便见哈奇姆的双瞳微微睁大了。
“From now on, you haven\'t seen us.”他的嗓音是那样温柔,仿佛在念着情诗。
店铺外,阳光依旧耀眼,它将古巷边的林立的店铺们漆上一种不真实的金光,也像是白日里一场究极且漫长的幻梦。
叶岩回身看了一眼那个以阿拉伯文字书写着「极乐」的小店,不由道:“你觉得他是疯了吗?”
“不,我觉得他是活得太明白了。”白景言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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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弦月嵌上深蓝的天幕,夜风将纱质的窗帘吹拂开,露出窗台外的景色。叶岩穿着件珍珠色真丝吊带睡裙,手里端着杯牛奶出神地望着天外,按照他们的计划,明天就要前往M国的首都拉巴特。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来自微信的提示声。
「M国好玩吗?这次怎么没看见你发朋友圈呢?」
发信人是林恩,叶岩吸了吸鼻翼,捧着牛奶杯的手微微一抖。
也是,毕竟林恩还当她与白景言到这里真的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毕业旅行的,倒是现在连张当地的风景照都没有,也谎都要扯不圆了。叶岩心想着,索性走到露天的阳台上,打算从四楼俯拍这家网红酒店的夜景,怎奈何夜色下手机摄像头的成像总多少会有曝光的问题,她切换了几种模式拍了几张,都觉得不太满意。
“算了,我还是去拍拍静物好了。”她自言自语道。
然而她的手机才刚调好角度,不料——
“我去!”一阵没来由地大风刮过,她的手机一时没拿稳,居然当场摔了下去,她甚至好像都听见了那屏幕跌落在马赛克瓷砖面上的破碎声。
“叶岩,你大半夜的在干嘛呢!”泽西的脑袋不知何时也从隔壁的阳台探了过来,夜色下,他们的距离着实不算近,连话音都仿佛随时能消散在夜风中。
“我的手机!”她指了指楼下,又在耳边比了个六的手势,伸头再去看地面,然而昏暗下,马赛克瓷砖面的隐藏功能实非浪得虚名,她瞪大眼睛看了又看,居然一下子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在哪里。“手机!”她只好重复道。
“耳机?”另一头,泽西擦擦眼也去看那地面,接着耸耸肩,比了个什么都没有的手势,接下来一扭头,竟是直接回屋了。
叶岩气得翻了个白眼,索性打算自己出门去楼下找,她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就是抽出了门卡。
瞬间黑下来的房间里,她拉开房门,险些与门外忽然出现的高大男子撞了个满怀。
“你……”她话还未说完,就见面前人拿了副白色的耳机站在门口,他异色的眼眸冲她眨了眨,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正是泽西。
“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去啊?”泽西的目光没忍住粘在了她胸前露出大片的肌肤和穿着黑色人字拖的奶白色小脚上,叶岩哑然了半瞬,才反应过来他在看哪里。
“谁让你的眼睛乱瞄了!”她倒没捂着胸口,只是硬拉着泽西,让他背过身去,“我是手机掉去一楼了,不是耳机。”
泽西干干“哦”一声,下刻却又转过身来,就这么坦然盯着她,不细看,自然不会发现他的耳朵根此刻微微的发红,“你有什么好瞄的,看你那身材还不如看少将的。”
“这么说你是早看过了?”叶岩听罢又来了劲,拽着他就是往楼下走,“走走,边走边说。”
“小岩——”
叶岩自然没留意到,在他们进入电梯后,头发上还滴着水的白景言其实还在那房门前呆立了一会儿。
他方才是叫了她的名字的,只是她又没听见,他也不知道她在与泽西说着些什么,只是他在看着他们互相咬耳朵时,他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涩甚至是嫉妒的感觉,就仿佛叶岩只有在面对着泽西时,才是那个最真实的生动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