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23、713号工程项目

　　甬道里，夜风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起来，空间也变得愈发得逼仄，叶岩与泽西一前一后地在黑暗中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这座旧式的防空洞里已经没有别的路。

　　叶岩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皱起了眉头，仔细用电筒照向面前斑驳的石壁。

　　“难道是有什么机关？”她喃喃声，手指也从那砖块的缝隙间开始摸索起来，倒是泽西蹙着眉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星云便再次升起。

　　“用这种古老的方法，你真的是个现代人吗？”他忍不住上前揉乱她的额发，她的头发柔顺而亮泽，居然有种让他一再去碰触的感觉。

　　他别过脸，不再看她，全息的影像下，X射线对面前整块石壁的扫描再一次开始。

　　「搜索完成。」

　　「目标被发现。」

　　‘云端’中的提示音不断响起，与预期所料得不差，叶泓茗留下的秘密应该就存在于眼前的石壁内。

　　“是时候把钥匙拿出来了。”泽西说着，目光已看向她那只ISSEYMIYAKE裸色十格包。

　　叶岩没说话，只是静静取出了那只水晶球八音盒。

　　“钥匙在球体里面，所以——”泽西顿了顿，声音也放低了，“它是注定要被砸开的。”

　　竟是要被砸开么？叶岩的手指抚摸向那光滑的冰凉的球面，也像是抚摸着她曾经的记忆。

　　“你要这么舍不得，不如我来吧。”泽西试图将八音盒拿过来，但被叶岩拒绝了。

　　“我想最后再听一次爸爸的声音。”她深吸了口气，手指终于碰上那底座上的旋钮。

　　钢琴版的《致爱丽丝》的旋律很快在这幽深的甬道里响起，它细细的声音从木质的底盒中传来，并不算大声，但它响在这里，也好像有了能直抵人心的力量。

　　「小岩，如果你能听到这句话，就代表着爸爸的计划失败了。」

　　轻微的卡顿，接着又是那一句。

　　「我会在终点等你，爸爸永远爱你。」

　　原来，这首《致爱丽丝》并不是在说爱丽丝，而是在说她，爸爸想送的人，既是母亲，也是她。

　　她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滑了下来，她抿紧嘴，匆匆擦拭眼角，终是将水晶球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冰冷的石面上，透明的液体、四溅的人工雪花、还有被摔碎的白色城堡，这些都仿佛在代表着她的过去。她弯下腰，从那之中终于找到了一枚硬币大小的乌金色的圆环。

　　“你说的东西，会是这个？”她蹙着眉，将那枚圆环递给泽西。

　　泽西一愣，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下次不要拿着个戒指，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了。”

　　叶岩瞪了他一眼，“就算是戒指，也是我爸爸送我的戒指。”

　　泽西将戒指拿过来，端详了一番：“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就是‘金晖石’，这种矿石即使在整个宇宙岛里的数量也非常非常稀少，至于它的价格……”他顿了下，“大概可以买下一颗小行星吧。”

　　“你刚说它可以买下什么？”叶岩登时瞪大了眼。

　　“所以从现在起，你也变成一个有钱人了。”泽西将圆环还给她，修长的手指放向被‘云端’扫描出的石壁上的某个隐藏的凹陷位置，“去把金晖石放进这里。”

　　叶岩点头照做，当圆环卡进那个凹陷的暗槽内的片刻后，空间里“擦咔”一声轻响，眼前的石墙便如错位般移动，近一分钟后，空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通道。

　　“你跟在我后面。”泽西吩咐着，一双笔直的长腿率先迈了进去。

　　石缝里，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泽西的强光手电的光束落在前方，视野里却仍旧是模糊的，他们在这条曲折的通道又走了大概四五分钟，终于发现了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大约30平米左右，类似一个敞间，叶岩走近了用手电打光，发现这里除了成排的书架，一张连着置物架的实验台、一台书桌外，就是一张简易的单人床。

　　从这里积灰的情况看，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她走近了坐上那张仍旧放着床军用被的单人床上，略略有些失神。

　　“这里应该还有别的线索。”泽西看了一眼在黑暗中的她，走向了书架区，这里密密摆放有七八张高架，他略略用手拭去浮尘，发现几乎都是与基因或者物种变异相关的书籍，他随意抽出其中一本，只见一行行的具是蓝字笔的批注，但都是英语。

　　叶岩听见他那没有动静，过了一会也走过去看，越看，她的皱眉便越皱了起来。

　　“我爸在做茶园生意以前，确实是闽大生物系的高材生，不过这件事，他好像不太喜欢向别人提。”她抽出一本端看，很快又放回去，拿出下一本，又是类似的书名和批注，“但我还是看不出他弄这些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安全屋。”泽西说着，已经换到了实验台的位置，在他面前的陈列架上，大大小小的实验器皿甚至还细心的标着顺序，虽然它们的内中早已空无一物，他随意拿出一个培养皿，用手电筒的光照了照，继续：

　　“虽然联盟的人平时会在‘终端’上进行信息的交流，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他们偶尔也会选择在安全屋见面。”

　　叶岩努力消化了下他口中的新名词，也快步走了过来。她选择的目标是实验台下的抽屉，这些抽屉都未上锁，她拉开其中一个，同样发现了大量的用牛皮纸装的旧文件，只不过也同样是全英文。

　　她索性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一页页地翻看，然而，文件里的单词大多为生物学科的长后缀的复杂单词，她并非医学出身，自然只能看懂诸如神经元、病毒、肌肉组织、基因这些最浅层次的内容。

　　但她并未放弃，仍旧一页页地翻着，直到一个代号为N.713PROJECT的文件袋出现在眼前，她的心口猛然跳了一下。她清晰的记得，她母亲突然昏厥父亲失踪的那日正是7月13日，那日旗山大雨，有神秘的黑衣人出现在叶家旧宅里。

　　她深吸了口气打开文件袋，但奇怪的是，这包文件夹里原本被装订的部分已经被人用力撕成了两半，在剩下的部分里，她唯一读到的有用信息除了超级基因将停止工作外，就是出现的她母亲的名字：彭殊影。

　　为什么在他父亲的实验室里会出现她母亲的名字？她心下猛地一惊，倒是此时泽西捧着本书走了过来，摆在了她面前，那正中夹着一张普通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有字，简体中文的字，她看了泽西一眼，将明信片拿了起来。

　　「泓茗：成大事者，切不可心软。」

　　落款是许艾文。

　　“你认识这个人吗？”泽西问道。

　　叶岩摇了摇头，自从她记事起，他的父亲好像就是在和茶叶打交道，而在他父亲的朋友里，她也并不知道这个叫许艾文的人。又从她今天得出的资料和信息里看，一个可怕的推论也在她的脑子里逐渐形成，难道他父亲做这个实验室是为了研究她的母亲甚至要杀了她？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她握紧拳，胸口起伏得厉害，泽西看着她，气息也不由变得急促了。他的手离她的身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素白的皮肤看起来也似吹弹可破。

　　他握紧拳，忽然向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方形的塑料垃圾桶。

　　“叶岩。”他念着她的名字，也是在这时，叶岩才陡然发现他的瞳仁再次红了起来，他的皮肤变得苍白，在电筒的光线下，此刻的他也如同自堕落古堡中走出的俊美吸血鬼。

　　她警惕地站起来，想尽量平复下心情，但可怕的是，她才堪一动，他就已经瞬移到了她的面前，他牢牢地将她圈在那散落着文件的宽大实验台上，上半个身子都近乎压了下来，“泽西。”她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但他却好像听不见，而她能感受到的，仅仅是他的牙齿向着她的颈动脉一寸寸地贴近，再贴近，甚至已经在那周围形成了一圈的牙印。

　　“泽西，你清醒点！”她用力推搡着他，甚至凶狠地踹了他好几脚。

　　近两分钟后。

　　“你还差一点就成功杀了我了。”叶岩坐在实验台上，用力地喘着粗气。在她身边，泽西垂着头坐着，手里的电筒已被他捏碎成了两截。

　　那电筒里的光“噗嗤”地闪烁了两下，终于熄灭，他的半张脸也隐藏在黑暗里。

　　“我现在还不能杀了你。”泽西慢慢抬起头，“你父亲的事牵扯到联盟，我作为黑天鹅星座亚瑟帝国的合法继承人绝不能坐视不理。”

　　叶岩没说话，她恍然那份代号713工程项目的文件被她压在了手肘下，她将资料拿起来，收拢整齐了，“我原本以为来到这里事情就会有个结果，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开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她想了想，还是说。

　　“我虽然不能带走这间安全屋，但可以将这里的数据都储存进‘云端’，”他顿了顿，自黑暗中转头看向她，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深一些，懂一些，“虽然此时此刻我们都不相信彼此，但我想，也是时候给你‘终端’的邀请码了。”

　　“终端？”叶岩疑惑了声。

　　“你可以理解为替‘云端’搜集、整理、分类信息的大型数据工作库，这是联盟星球最大的信息资源交换场所，但这并不是一个地理空间上的场所，就像‘云端’一样，”他说着翻开掌心，“我们进入它，会首先进入一个星际人种识别系统，但除了联盟内部的人，其他的人，都需要内部的人授予一个‘邀请码’才可以进入。”

　　泽西的话很长，语速也尽量慢下来，叶岩听着，但除了点头，也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的。“所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就像是一个游戏空间吗？”她终于问。

　　“等去了你不就知道了，”泽西居然卖了个关子，他手中的星云升起，‘云端’的数据库也开始工作起来，随着一缕缕光束的发送，安全屋内的书籍、器材、文件也被一一扫描进了那个全息的影像中。

　　“这样就可以了？”叶岩看着那荧绿色的影像中多出的与这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空间结构，问话道。

　　泽西点了点头，接着调整界面，回到了一个类似主菜单的界面，他输入了一串她不认识的字符，接着向叶岩道：“注册一个‘终端’的新账号需要花一些时间，你先给自己取个‘终端’的ID。”

　　叶岩看着那界面慢慢变复杂，一时间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于是问道：“那你的ID叫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泽西脸上浮现出个古怪的笑，“我的叫MR.Cupit。”

　　他的居然叫丘比特先生？叶岩听罢没忍住嗤一声笑出来，反倒是泽西的脸上居然有点发红，她垂下头，再次抬眼时才慢悠悠道：“我的ID就叫Navigator吧。”

　　“Navigator，航海者，好名字。”泽西正在操作的手停下来，叶岩留意到，他虽然对她的很多信息项都未填写，但在必填栏，她的星际物种信息填的是未知生物物种。

　　她想起白景言对她说过的话，说她的先祖是坦桑星与人类的混血，便问：“你连我的星际物种信息都不填，‘终端’真的能通过验证吗？”

　　泽西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愣，“未知不代表没填，而且……”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的存在，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惜他并不对自己的话作过多的解释，就已经按下了确认键。很快，界面上便出现了一串她看不懂的字符，紧接着，一个全息手镯出现在了屏幕中，泽西再次按下确认。

　　「邀请码生成中。」

　　三分钟后。

　　“这不就是Cartierlove系列的窄版手镯嘛！”叶岩看着泽西手中骤然多出的那个玫瑰金的手镯，不由抬高了升调。这只镯子她之前在英国官网看到过，但就算是在黑五打折后她还是觉得贵，就没再动心思。但现在……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让你戴着个原始版的邀请码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惹人厌的基因？”泽西将东西硬塞给她，俊脸上端得淡淡的嫌弃。

　　很好，他都学会使用成语来怼她了。

　　叶岩哼了声接过了手镯，手电筒的光线下，虽然从外观上看，它确实看不出与专柜货相比有丝毫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