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22、西塘的防空洞

　　叶岩和泽西二人到达邮局时，那里早已停止营业。好在它附近的巴士站前还站着几个游客，毕竟有人的地方，总是更显著些，叶岩走上前看了一眼候车牌上的时间，便忙踮起脚去看那候车牌上的站次名称，奈何是逆光的位置，她的手机又还在泽西手里，她探身看了又看，还是没瞧清，只得妥协了。

　　“泽西，把手机还给我。”她瓮瓮地说。

　　泽西挑眉看了她一眼，走来她身边，也没说话，只是拿手摸了摸她的头，自言自语道：“确实是有点矮。”

　　叶岩：“……”

　　“终点站是中环。”泽西说着忽而一摇头，又看向叶岩问道，“你说你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是小学的时候，大概03、04年？”

　　他点点头，嘴里也不知喃喃着什么，抬起长腿便向远处的售票处走去，叶岩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一路小跑着跟上。

　　两分钟后。

　　“所以说，你是觉得会来山顶的大多只是游客，问他们也没什么用，才特意跑去问售票处那边的工作人员的？”叶岩背着手，嘴角飘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笑。

　　泽西的嘴角动了动，缓缓道：“十几年时间过去，巴士站的终点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说话间，他已抬头望向星空，仿佛看到了很深很远的地方，“毕竟城市在扩建，人们所能到达的地方也越来越远。”

　　叶岩“嗯”了声，此刻的他意有所指连她也看出来，他大概是在想家了，可是他的家在哪里呢？他已经没有家了。

　　“走吧，我们去西塘。”随着小型巴士的到来，候车处又是一阵人头攒动。

　　从山顶到西塘依照手机地图给出的数据提示，大概需要20分钟，这20分钟里，他们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巴士穿行在山路间，山风在窗外游走，黑夜也仿佛成了人们最好的隐形衣，让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除了那浅浅的略带紧张的呼吸的声音。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呢？”泽西顿了顿，还是说。

　　毕竟这个世上最让人失望的并不是失望本身，是先给你一个希望，再让它落空。

　　“泽西，回不去你的家乡，你也很难过的吧？”叶岩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了一问题给他，她的声音很淡，犹如迂迂回回的风，吹进了心中的山谷里，发出轰然的声响。

　　黑夜里，他看向她，他的眼睛那么亮，就像是星辰闪耀在永恒的宇宙间，“从没人敢当面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既然你问了，”他顿了顿，“总有一天，我是会回去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

　　她点点头，是啊，只要还活着，至少要在她被他杀死之前。

　　.

　　西塘属于港岛市的城郊地区，曾因港岛的第一个水塘而出名，而他们抵达的位置，恰是那个水塘地理位置的最南方。

　　四下望去，这里除了农田，甚至连间像样的农舍都很少，这也难怪当他们提出要在这里下车时，连那司机都吃了一惊，毕竟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选择这里作为下车的地点了。

　　农田上刮起了夜风，不时的萤火也像是森然的鬼气，叶岩拧眉，从包里将那个水晶球八音盒拿了出来，想了想还是说：“我总觉得或许还遗漏了什么线索。”

　　对这个问题，泽西则是不容置否，他从她手里将那个水晶球拿过，借着手机的灯光转动了起来，也是在这时，叶岩突然又说了句：“你等一下！”

　　她凑近了，细瞧那水晶球中的城堡，突然发现了一处不同，“你有没有觉得，这扇门比正常的门好像要大一号？”她拧眉，再一次地很仔细地去瞧那门上的纹路，却见泽西趁着四下无人，手中星云闪现，竟是打算调用起‘云端’里的数据库。

　　那全息的影像在漆黑的夜色下陡然出现，直犹如一个古怪的阵法突然出现在田地的半空，叶岩看罢心中一惊，忙不迭就将他拉到旁边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压低嗓音道：“你疯了，你这样会被人发现你的身份的！”

　　但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回答，手上的动作并不停下。很快，水晶球八音盒便被全息影像发送来的X射线瞬间扫描，接着便是Matching的字符组开始不断地闪烁……

　　「匹配成功。」

　　“有结果了。”他挑眉，随即便见影像已然切换成了地图的模式，而在地图的右下角，步行距离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一个红圈已然被标记。

　　“城堡上大门的纹路是对应着这地下的一座旧的防空洞，”他话说着，已然关闭了掌心里的云端，他异色的眼眸看定她，又眨眨眼：“你刚才是在关心我？”

　　“我们俩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可不想你出事了连累我。”叶岩别过脸，将她的宝贝水晶球八音盒放进包中收好，“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你在调用‘云端’数据时，有时候会有全息影像图，有的时候又没有？”

　　“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下，“这样说吧，当需要更大能量的信息流时，那么全息影像图就会出现，比如在使用CubeC+的情况下，就需要了。”

　　“CubeC+？立方体，什么意思？”叶岩问。

　　“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拍立得，”说到这，他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两点之间，什么最短？”

　　“那当然是直线。”

　　“不，最短的应该是把这一个平面折叠起来，让它们重合。这种空间折叠技术在我们母星，被称作CubeC+。还有，‘云端’在使用时会自动干扰这附近的磁场，所以就算被人看见，也无法拍摄或者记录。”他耸了耸肩，“他甚至拍不清我。”

　　难怪那个时候她给Cat的照片，都出现了重影的情况，竟是这个缘故。叶岩努力吸收着他话里的信息量，很快随着他一起，走向了远处的那座仅仅在地图中有所显示的防空洞。

　　他们大概走了几分钟，又找了好一阵，才才看见了那座防空洞的入口。

　　夜色下，茂盛的野草几乎覆盖了防空洞的入口，叶岩伸手拨了拨那野草，转头看了眼泽西，静静地也不说话。

　　“害怕？”泽西挑眉看了她一眼。

　　废话，这里的草都长得差不多半人高，何况这防空洞看着……真像是个坟头，还是荒郊野岭的坟头。

　　叶岩哆嗦了下，又冲泽西挤出个不尴不尬的笑。

　　泽西也笑，拉上她的手，便是猫着身子钻了进去。

　　洞内，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手机电筒的光束所及，除了那白惨惨的防空洞的石砖内壁，便是上面冒出的犹如鬼眼的青苔。

　　泽西从云端中再次拿出了两只强光手电，顺手递给了叶岩一只。

　　“刚才我没告诉你一件事。”他顿了顿，“你的八音盒中还有一种稀有金属，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一定不是地星上的矿物。”

　　“你想表达什么？”叶岩的手电提示出他们面前还有很长的路，逼仄的空间里，她与他相视，也如狭路相逢。

　　“你的父亲的身份，绝不只是一个茶叶商人这么简单。”他停了下，“我甚至怀疑，他与联盟在地星上的其他人也有往来。”

　　“联盟是公约星球在地星上的一个共同组织。”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

　　叶岩愣了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下这句话，虽然她早已猜到泽西的出现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大的改变，但这是一整个星际联盟……

　　在这片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曾以为再熟悉不过的地星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呢？”她屏息看向面前的泽西，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的身体像有一半藏在阴影里，就像是一个谜，“你觉得我的父亲会是联盟的人？”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泽西摇了摇头，举起手电便继续向甬道的更深处走去，“联盟虽然名为公约星球的组织，但早在很多年前，公约的公信力就已经名存实亡。联盟里驻地星的观察员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勾结，甚至与某些人类也有着见不得光的交易，通常来讲，他们会从极少数存活下来的混血的身上下手，毕竟混血也有一半的星际血统。”

　　叶岩长长“嗯”了声，他说的话她自然听懂了，但听懂了，真正能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