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25、临时女伴

　　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灰色面包车穿梭在孔雀城古老的街道上，它就像是一阵风，并无人留意它的存在。

　　片刻后，它停在了那个门牌是绿松石的古董店铺门口。

　　穿着波点裙的小织从里面走了出来，很快，是奥利奥，最后才是并肩而行的小白和叶岩。

　　“他刚才是怎么说服你的？”白修尔望了她一眼，压低嗓音说。

　　“你心里真地希望他再也不想起那一切么？”叶岩没正面回答，仅仅看着他的眼睛反问，“我以前看过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对，不要听一个人怎样说，而要看他怎样做。”

　　“这句话的原话好像是：不要听一个男人怎样说，而要看他怎样做才对吧。”白修尔微微翘起嘴角，“我不是白景言，你不要指望我会凡事都为你着想。”

　　一阵的沉默，少年简单的一句话堵得叶岩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来到这个时空后，她早就不再指望他什么了，只是作为一个合伙人，或者一个有着共同记忆的人。

　　“您就是叶岩小姐吗？我是您的化妆师安娜。”

　　失神的瞬间，从车上走出来一位看起来很年轻时尚的中年女性，她穿着干练的白色职业套裙，手里还提着两个外观高级的黑色皮质专业化妆箱。

　　“时间有限，我先为您设计发型，稍后我的助理会将礼服呈上。”她语调极快地继续说。

　　“好的。”叶岩说着，向她比了个上楼的手势，“您请先上楼，泽西先生已经在上面等您了。”

　　“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叶岩低声向白修尔说，“所以我就告诉他，我其实早就通过‘画像’知道他的身份了，像他这样人帮我，他或许转瞬即忘，但是如果我有幸帮他，却会让他记上很久，在这个世界里，我需要他的这份人情。”

　　“你变得不一样了。”白修尔站在楼梯下，看着高出一阶的叶岩微微眯起眼，“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

　　叶岩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向二楼走去了。

　　.

　　黄铜座钟上的时针缓慢地移动着，泽西在换好那套华贵的黑色西装礼服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对着手里那台复古平板电脑看着，但他的表现显然很心不在焉，这从他几乎平均三秒就会换一个页面的动作就能看出。

　　“贾斯汀长官，哦不，现在应该叫您泽西殿下了。”小织端着一份白瓷碟盛着的

　　荔枝口味的甜糕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会保密的。”

　　“这是你们老板喜欢的口味？”泽西放下了那台平板电脑，他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复又抬眼看面前的芭比娃娃，忽然认真说：“她的房间其实是你布置的吧？”

　　“您怎么会这么觉得呢？”小织笑嘻嘻的，双眼弯起来，像一双漂亮的月牙。

　　“她的穿衣风格和卧室的装饰风格完全不同，而且她的性格也并不是……”说到这，泽西骤然止住了话音，像一时间没找好合适的词来形容，“总之不太对，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她曾经是个小女孩的性格，但现在不一样了。”

　　“难道您觉得我们老板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吗？”听到这，小织两眼放光。

　　“要说她的身材也不是个什么有魅力的……”泽西的话还未说完，却在二楼的房门打开时停住了话音。

　　就像童话故事里，灰姑娘会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穿上水晶鞋变成美丽的公主，那么这一刻，泽西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可能是真的。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双白色的皮面微闪的细高跟鞋，一件仙气十足的白色露肩长裙勾勒出玲珑的身材曲线，她原本及肩的发丝以白色的羽毛和金丝点缀着盘起，配饰仅仅是她小巧的耳朵上那一丝银线坠着的光润珍珠，愈发趁出她白皙纤长的天鹅颈。

　　她的脸也同样被化妆师精心地装扮过，瓷白色的肌肤轻轻扫上了光感的粉底，菱形的花瓣唇上是浅樱色的口红，整个妆面里最别致的，是在那双本就招人的桃花眼的眼尾贴上了细亮精致的水晶片以做泪痣。

　　泽西深吸了口气，恍神间，只觉她好像不是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而是奔赴一场世纪婚礼。

　　“我们老板果然是小仙女本仙。”小织双手交叉握着，眼中满是金色的小星星。

　　小、仙女？

　　泽西愣了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词好似似曾相识。

　　“白色果然还是适合老板的，啧啧，看来我们老板以后可以改走仙女人设了。”奥利奥沉吟了下，也跟着附和。

　　这个词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好熟悉，可又觉得在说出来时，心口像被蛰了一下般，好难受……

　　——“谁和你是我们？”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小仙女和西西是我们。”很快，他竟听到了自己的回复。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准备出发了。”

　　一阵清脆的转门声传来打断了泽西的思考，是白修尔从容不迫地从外面进了来，他看见叶岩，显然也怔了一下，接着才将目光落在泽西的身上，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但最后还是化成了一个若即若离的笑容，“希望今天的行程不要出错。”

　　“我知道的。”叶岩提着裙角从身姿轻盈地从二楼缓步走下来，边顺势接过了安娜早已为她准备好的雪狐裘搭在手臂上，边喃喃道：“这样的名媛风果然不适合我。”

　　泽西、白修尔：“……”

　　.

　　黑色的面包车一路向北，直开到了孔雀城的某片广阔的私人停机坪才停了下来。

　　叶岩随即套上那件华贵的雪狐裘，在北风与飘雪中踏上了那架早已准备好的灰色直升飞机。这架飞机将直达王都的中央王城，正式进入这个帝国的权利中心。

　　“你是在紧张吗？”黑色的防噪耳机里，泽西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抬睫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

　　“我其实……”

　　“放心，有我在，他们就算对你身份起疑，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其实只是想说在这个天气里穿裙子真得很冷。”

　　“王都的天气从十几年前就逐渐变成这样了，一年中会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都在下雪。”坐在她身边的白修尔徐徐解释，“气象学专家曾发表过论文说，这有81.73%的概率是黑天鹅座的寒碳纪要提前到来了。”

　　叶岩点点头没说话，她紧了紧雪狐裘下的手，回想起在当初的时间线里，亚瑟帝国中宫变的发生，彼时亚瑟帝国与坦桑星离心，甚至还有那场旷日持久的落日战争……

　　细细想一想，这些都与后来的那场巨大的等离子风暴脱不了干系，那是不是也能理解为，现在的天气，其实也是在暗示着什么？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帝国的内部核心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哪怕再多给一次机会，该面对的问题也一样会存在，区别仅仅在于，推动当初那条因果链的力量，究竟是A还是B？

　　这真是一个哲学层面应该去思考的问题，叶岩揉了揉太阳穴，只听耳边白修尔又说：

　　“叶岩，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不论我们再如何准备，你今天的出现想必都会成为帝国的新闻，即使局里关于你的事现在已经被压了下来，但总有一天，你曾经是嫌疑人的身份也会被有心人翻出来的。”

　　“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叶岩挤出个淡淡的笑，在上个时空里，她是被人千方百计追逐的源石，在这个时空里，她是杀死军事学院副校长的嫌疑犯，说到底，都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害怕？”这次换成了泽西的声音。

　　“谁说我不害怕了？”叶岩耸了耸肩，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我可是怕得要死。”

　　但那些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直升飞机在中央王城的南方广场的停机坪停了下来，这里地处王城的东南角落，虽然在这里仅仅能窥见王都的一角，但叶岩已然深深折服在这座庄严隆重与自由奔放完美结合的、错落的白色建筑群上。

　　在这个时间点，身着华贵礼服、举止优雅的男女们已经鱼贯向城堡不远处的某个敞开的红木大门走去——

　　在那里，红色的羊毛地毯旁铺向看不见的尽头处，地毯的旁边则是一字排开的高大花篮和不时经过巡逻的身着雪白铠甲的骑士军团。

　　“这个地方，男人来了想当它的主人，女人来了想当它的女主人。”泽西注意到叶岩的目光，无不骄傲地说：“所以除了小白和瞳姐，我从来不带别的同学来。”

　　叶岩点头表示理解，心说以他们的能力和颜值，不论是当你的男人还是女人，你也不亏的啊。

　　“所以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当好一只移动花瓶。”叶岩抬眼，看了泽西一眼淡声道。

　　“你只是瓶，花和你没什么关系。”彼此视线相撞的瞬间，泽西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下，显得有些别扭，但很快，还是冲她抬起了一条胳膊，示意她挽住自己。

　　“贾斯汀长官，别忘了你比我还小几岁呢。”叶岩摇摇头故意说。

　　与此同时，她的余光不经意越过人群，又瞄了眼同样换了件黑色西服的白修尔，他站在红毯旁，离她越来越远，白色建筑的阴影下，愈发看不清俊脸上的表情。

　　.

　　泽西的生日宴会在钟声敲响十二下的时候正式开始。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十二根高大的巴洛克风格的华丽立柱耸立着，贵宾们的脚下是黑白棋盘风格的地面，最中心的摆放着王座的红色独立高台，则是专属于国王的观赏区。

　　这也是叶岩第一次以这样近的距离看到这座帝国的真正主人约瑟华·诺布尔：

　　他穿着白色带金色肩章的军服，身材伟岸挺拔，他的年龄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大概是在四十五岁上下，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犹如雕刻般的立体容颜，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几缕银发，但这只是愈发显他出的器宇轩昂。

　　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帝国著名的美人凯瑟琳王妃，她今天穿着一条垂坠的湖蓝色礼服裙，雪肌金发，一双尤其美丽的异色眸子像能把人看得深陷下去，她简单地站在那里，盈盈笑着看向众人，整个人犹如一颗从神话中的竖琴湖畔刚刚上浮出的白珍珠。

　　“你应该有一个妹妹的。”

　　叶岩的视线久久盯在凯瑟琳的脸上，忍不住低声赞叹。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泽西身上的迷之自信到底来自哪里，只能说基因的力量，有时候实在是太强大了。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说本殿下的颜值，还不是母妃可以达到的上限。”泽西冷哼了声，“她是帝国最美的女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就在他们低声交谈的同时，舞池后的皇家交响乐团也开始演奏起来，片刻后，约瑟华·诺布尔磁性的嗓音也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对帝国来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我和凯瑟琳来说，今天也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我们最可爱的小王子泽西·诺布尔，还有一年就将成年了！”

　　话音落，台下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几乎同时，叶岩也看见泽西的俊脸开始微微发红，想必是因为那句最可爱的小王子？

　　“在这里，我宣布，生日舞会正式开始！让我们为小王子举杯！”约瑟华·诺布尔与凯瑟琳甜蜜地对视了一眼，端起了身侧银杯中早已盛好葡萄酒，他将酒杯平举，目光投向舞池里的众人，片刻后，终于将目光落在叶岩的身上。

　　按照众人事先准备过的剧本，叶岩此时的身份是前外交官盖文的小女儿，理由是这个小姑娘在小时候确实和泽西相处得不错，之后这位外交官告老还乡，小姑娘也就消失在了众媒体追逐的视线里。

　　然而，在这视线交接的一瞬，叶岩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她意识到，眼前这位如雄狮般的君王，一定已经知道了，她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