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冬》敘星

28、【28】愿你

　　第二十八章 【28】愿你

　　在顾然家借住了两天，即便不愿打扰，纪灵秋也还是住下了，一是真的无处可去，二是男孩儿的善意不可推脱。

　　她对那晚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让顾然替她保守秘密，特别对梁今妤，必须缄默于口。

　　两人一块儿走进校门，纪灵秋将脸上及脖子上的抓痕全都用粉扑盖住了，后脑勺红肿的地方只要不用手摸，便发现不了。

　　顾然看着她独自走向七班的背影，那样矮小瘦弱，像是残存最后一点星光的火柴，暗淡寸断，意志也在这分秒燃烧的时间中渐渐流逝，濒临崩塌。

　　她缩在自己的壳里假装坚强，他便佯装未曾看破的样子。

　　“纪灵秋。”他叫住她。

　　跨大步走向前，知道她没话和他说，顾然自顾自从九班桌子上随意拿了只笔，抓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串数字。

　　歪歪扭扭的一行，字体并不漂亮，像是小学生写的。

　　“有事给我打电话，怎么说也是朋友了。”摇手摆了个听筒的姿势，也没等纪灵秋回应些什么，把笔往兜里一插，转身回九班去了。

　　临走进后门前还做了个假装空气投篮的姿势，挺傻的，但纪灵秋没看见。

　　她盯着掌心的那串数字，反复默读两遍，小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梁今妤已经到了，于慕儿那群人也在，纪灵秋看到了她们，眼神闪烁着回避视线，双手不禁攥紧衣角，那晚种种回忆仍历历在目，她做不到如往常一般从容不迫。

　　梁今妤的心思敏感，仅仅两眼就感受到了她的异常，那种克制却又小心翼翼的慌乱，是她最熟悉的。

　　戳了戳纪灵秋的后背，示意她跟自己出来，梁今妤率先走出了教室，在楼梯口等她。

　　纪灵秋来得有些慢，出教室前反复确认自己脸上的伤痕没有破绽后，才敢往外走。

　　两人离开教学楼，去往操场的方向。

　　夕阳洒下金辉，给梨城披上了一层蝉翼般的黄纱，天际交接处暮色逐渐吞噬光亮，两个女孩儿的身影相交在一起，脚步缓慢。

　　“出什么事了？”梁今妤语气温和，眼睛和唇角都带着柔软，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儿。

　　纪灵秋惊觉于她的敏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后撇过脸，没看她，闷声回了一句：“没什么事情，可能昨晚没睡好。”

　　梁今妤沉默片刻，远处夕阳的光亮被彻底吞没，昏黄也被黑暗代替，她开口问她：“于慕儿对你做了什么？”

　　没人回话，两人的脚步也没停，一路走到了操场西南一侧的废旧器材室，是个无人经过的安静角落，头顶灯光明灭忽闪，梁今妤又重新问了一遍：“于慕儿对你做了什么？”

　　语气比方才急切一些，纪灵秋的沉默让她更加心慌。

　　夜风习习，斑驳墙面撞上幢幢树影，在两人都未曾注意的角落，有人伸出了罪恶的双手，用力将梁今妤和纪灵秋推进了那间废旧的器材室。

　　而后，关门落锁，一气呵成的动作像是预谋许久。

　　外力作用下，梁今妤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粗粝的地面铺满碎石，她的膝盖磕在上面，即使穿了长裤，也依旧扎得生疼。

　　纪灵秋自然也没能幸免，整个人往篮球器材筐上撞，对那几处本就受伤的地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疼痛感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既然那么能聊，那就待在里面好好聊个明白。”门外传来少女的说话声，嬉笑作弄的意味全在她说的那两句话里体现殆尽。

　　是文妍雅的声音，她俩都不陌生。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人在，一群人确认门锁紧后，嗤笑着离开。

　　依稀还听见有人问文妍雅是哪儿弄来的锁，女生心情愉悦的回答：“体育办公室拿的。”

　　那天梁今妤逼着她道歉的账，怎么样都要还回到她的头上。

　　器材室内两人互相搀扶着站立起来，环顾四周，堆满破旧的体育用品，因为荒废许久的缘故，稍动几下就能扬起灰尘，纪灵秋撑着自己的腰止不住开始咳嗽。

　　按下墙上开关，果不其然灯已经没用了，想爬窗出去，却发现这里只有高到令人绝望的玻璃天窗。

　　梁今妤借着窗外那点灯光，往纪灵秋那儿看，女孩捂着嘴，想止住汹涌的咳嗽欲望，她快步走过去，轻轻给她拍背。

　　眼神还在探寻这里的环境，在不经意看见女孩儿腰间的抓痕后，拍背的动作停止了，那白皙皮肤上的细密红痕，绝对不会是刚刚摔出来的。

　　在想到心中的那个可能后，全身汗毛像是通了电流般竖起，梁今妤开始冒冷汗：“腰那儿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问得还算冷静，只是失措的呼吸暴露了她的紧张。

　　纪灵秋转头往下看，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往上跑了一寸，她连忙伸手往下拉，只盖了脸上的痕迹，身上的伤还没有用粉扑处理过，她不想让梁今妤看见的。

　　“没事，被猫抓的。”纪灵秋硬着头皮撒谎。

　　梁今妤没信，她执著想要知道真相：“是不是于慕儿那群人干的，你告诉我。”

　　纪灵秋摇头，抓着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如果不说，我就会自己去问她。”梁今妤紧紧盯着她腰侧，眼里的担忧和落寞，自责与心疼杂糅交织，所有复杂的情绪拥挤在心头，无处可去。

　　头顶月光晕开隐秘的云层，浅薄一层透过窗户蹉跎在两人身上，纪灵秋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那晚的点点滴滴。

　　也是这样悲伤无力的月亮，清冷星辉目睹了她所经历的一切，至今仍觉得无比寒冷。

　　“很痛，她们打我的时候真的很痛。”纪灵秋终于开口了，“把我往水里按的时候也很痛，不仅仅是头和手臂，是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觉得痛。”

　　她说得很痛苦，像是时间倒流回那晚，她仍在经历着那样的苦楚，一分一秒都是难挨的煎熬：“她们骂我，打我，每个人都在我的身上留下痕迹，没有人听见我的哭喊，我明明那么努力想要挣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又做错了什么，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们，这个世界，为什么和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今妤，你知道吗，我不能呼吸，所有人都在把我的头往水里按，她们巴不得要弄死我。”纪灵秋抓着梁今妤的手臂，言辞激烈地说出了这些。

　　“有人脱我的衣服，我死死拽住，可还是没用，她们拍了照片，那么刺眼，却都把镜头对向了我，好冷，真的好冷。”破碎的情绪在梁今妤面前彻底崩盘，她哭诉着，呼喊着，泪流满面的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剜在梁今妤的心上。

　　她环抱着纪灵秋，泪水早在她说出第一个“痛”字的时候无声滴落，根本不受控制，心里那份沉重到能把她压垮的歉疚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终究还是害了她。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梁今妤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她看着月光下悲痛到难以自持的朋友，钝痛充斥心脏，她错了，她不该心软的，她怎么能妄想拥有一束光。

　　纪灵秋听到了她不绝于口的道歉，眼泪落得更凶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猛烈摇头，近似呜咽的开口：“今妤，我才知道，原来你有那么痛。”

　　梁今妤一个人走了太久了，她从不奢望他人的谅解，那些薄凉的世俗眼光和态度早就让她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而现在，有这样一个女孩儿，她感同身受着她的经历，明明那样哀痛却仍心疼她的一切。她不疏远，不责怪，想方设法隐瞒，只因为，她害怕她愧疚，她害怕她不再和她做朋友。

　　“你说过的，我们俩是朋友了。”

　　梁今妤无数次回想起那晚纪灵秋执拗说着这句话的场景，她答应过她，她不会反悔。

　　她应该好好保护她的，在纪灵秋抽泣未止的哭声里，梁今妤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她不想要那个结尾了，她一直等待的那个结尾，远远不够深刻，也远远不够热烈。

　　她想要亲手，亲手把所有伤害过她们的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她不应该等待，那些无法释怀的不公，未曾传递的呐喊，那些无情施暴的“凶手”，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他们没有权利肆无忌惮的享受青春，她的愤怒，委屈和悲痛，必须深深的深深的让他们也明白，刻在他们的骨髓里，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那样，才是最为深刻的结局。

　　梁今妤抬头看着窗外悬月，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她回抱住纪灵秋，默默告诉自己，她要保护好身边的这个女孩儿，无论用什么方法。

　　阵风呼啸，大火蔓延，
　　滚烫灼烧心脏，弥留一地灰烬。
　　我捡起遗失的勇气，以此为矛，
　　与这个世界永无止境的对抗。
　　惟愿我们重见天光，白日昂扬，
　　长长久久，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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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新来了很多的小可爱，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由于三次元较为忙碌，更新时间不够稳定，作者码字时速也就和乌龟差不多，字眼抠搜的也挺慢，所以会委屈追更的小可爱。如果觉得太累的宝贝可以囤文哈，还是会保质保量写完这本的，评论也都会看，其实很喜欢看你们讨论剧情哒～总之，感谢支持。
今天这章好像有点压抑，就来个开心点的小剧场吧！
敘星：顾然都知道主动给别人号码，你就只会问别人要？怪不得到现在也只能碰碰老婆的手！
陆沉：？？？你礼貌吗
顾然：大声说，老陆就是纯情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