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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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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澄确定对方受了伤，不轻的伤，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然后他听见了虫鸣。
所以在这里是谁会给他打电话？
很快陈澄捏紧了手机，眉头紧皱，“沈延？”
他没等对方回他，可能沈延这时也回应不了他。
零食落在了地上，挂陈澄断了手机。起初是快走，很快变成了快跑。
一路撞了好几次路边的阻碍物，跑到路口的时候，城市的另一边华灯初上，一片繁华。
陈澄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后座的人，明明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却有一种十分沉着冷静的气质。
司机还没问，陈澄开口道：“孤儿院。”
“我们这有……”司机想解释海丰市有两所孤儿院。
陈澄补充：“偏僻的那一个。”
司机没再问。
陈澄闭上眼睛，他知道沈延今天打的那几个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但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但如果是今天下午那几个，沈延绝不至于这副模样，所以是比沈延大不少的人下的手。
陈澄心里琢磨了一番，车窗外的景象由耸立的高楼再到低矮的自建房，屋子没有灯。不是睡觉，而是屋子没有人，这里的人已经早早搬离。
留在这里的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司机车驶入同向孤儿院的路，这里的路堪堪能通过一辆小车。打开车灯，在离孤儿院仅一百多米的地方时，司机看到了马路中间倒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停车，后座的陈澄叫道：“停车，然后再去医院。”
司机猜到了一些，停下车来，就见陈澄在第一时间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陈澄知道那个倒在地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极了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
他走近，是沈延，手边是一个老人机。他靠近，沈延的气息很微弱，与头部接触的地面有血迹。他触摸上去，头发湿濡着，血沾满了手。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满身是伤的，才十三岁的孩子。
无父无母吗？听说是亲生母亲在他六岁那年把他带到孤儿院，听说他生身母亲是躺着拿钱的那种女人，听说母亲染病死了……
抱着沈延的那一刻，陈澄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只是沈延可比他勇敢多了。
手里环着沈延，眼睛看向快速掠过的窗外风景，陈澄的心绪如这夜色一样不明。
司机连闯了两个红灯，在最快的时间里到达最近的医院。
在明亮的灯光下，陈澄才看清沈延身上的状况，那是下了狠手的打法。
“家长呢？”
“家长在外地，我是他，哥哥。”
“打架吗？”
“嗯。”
“这伤……报警了吗？”
“会的。”
“幸好及时送到，身上有钱吗？没有的话我们先帮付着。”
“谢谢，我带了钱的。”
……
看着医生和护士进了手术室，陈澄几乎是瘫坐到走廊上的长椅，看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出神。
手上是血迹和污渍，还有沙石和杂草。
沈延很少能睡得一个好觉，多数时间他不是失眠，就是因为其他人为原因根本睡不了。
但混混沌沌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的时间，像是从死亡中觉醒过来。
然而醒来没过多久，身上的痛觉开始侵袭神经，他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亮得刺眼的灯光，一片苍白。看了看周围的陈设，几张病床还有蓝色的帘子。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医院。
随后他注意到趴在床尾的陈澄，后者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校服。脑海的记忆涌上来。
他在最绝望的时候，拿出自己存了半年的钱买的一部老人机，手机里没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但他记得陈澄的，是半个多月以前陈澄在做笔录时他听到记下来的。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凭着最后的一点本能和希望，按下十一个数字，然后拨通，之后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是他第二次救他。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他，但很快又收回，他不敢触碰了，一沾染就会留恋。
他欠这个人太多了。
沈延再次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又沉睡过去。
而趴在一边的陈澄在沈延再次入睡，呼吸平坦后才直起身子，眼底一片清明。
沈延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医生检查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病房。
“谢谢。”沈延的嗓子因为发烧而有点沙哑，“我觉得好多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之后的……”
“医生刚刚的话没听见吗？住院观察一个礼拜。”陈澄正色道。
沈延没敢与陈澄直视，眼睛飘向床边的窗帘，连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没事。”
“你给我闭嘴，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说了算。”陈澄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是该吃午饭的时候。
“我……”沈延还想说什么。
“闭嘴，我去买午餐，你只能喝粥。”陈澄站起来，拧着眉看着沈延。
沈延没再说话，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陈澄没有走远去买午餐，为了方便就近去了医院食堂，先是自己随意解决了午餐，尔后打包了白粥，杯装的。陈澄拿着一杯粥，想果然是医院，考虑到断手的病人。
回到病房的时候，沈延旁边的病床在外放着视频，而沈延依旧侧躺在床上，不容易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听到声音，沈延侧过身子，看到了打包回来的陈澄。
陈澄打包的粥是杯子装的，插吸管就能喝，很方便。
沈延接过陈澄插好吸管的粥，沈延不喜欢纯白粥的味道，寡淡得让人难以下咽。往往是要配点榨菜之类的咸菜，但手里的这杯粥喝着却是有味道的。
具体什么味道，沈延事后才想到一个词——五味杂陈。
沈延在喝粥的时候，陈澄拿出手机坐在一边打着小游戏。正是吃中饭的时候，旁边几张病床的人也在吃中饭，同时放着视频外音。某音小视频，抗战剧，某手短视频，总而言之，陈澄快听吐了。
这是外科病房，陈澄观察下来，五个里面四个是打架进来的，一个是被牵连的。
喝完粥的沈延看着低头摆弄手机的陈澄，开口问道：“你不去学校吗？”
陈澄抬头：“我退学了。”
虽然没退成功，但结局都还是一样。
沈延楞住，很意外，但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是陈澄会做的出来的事。但无论如何，陈澄根本没有必要留下来照顾他。
他闭了闭眼，手放在床边，握紧。“我等一下就出院，钱的话，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陈澄闻言，收起了手机放进口袋，定睛看着沈延，他清楚沈延的自尊心比起其他孩子会更强烈，因为他也是过来人。
但是他从来不是好声好气跟他人商量的人，冷冷道：“两千三，你十三岁，不会有人雇用你的，除非你违法犯罪。”
“所以还到猴年马月？”
沈延咬牙，陈澄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他心上，他根本无法反驳，他痛恨自己太过弱小。
“我会想办法的。”
陈澄皱眉，接着道：“办法当然有，违法犯罪的法子多了去了。”
“我会想办法的。”沈延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依旧是埋着头。
“……钱你慢慢还都行，但医院要住满五天没有的商量。”
“还有别和我说话了，我要补觉。”说罢，便趴倒在床边。
沈延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他更清楚的是自己真的欠了这个人很多，可能都还不清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拼尽全力去偿还吧。
两人的相处没有太多的交流，毕竟两人都秉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
当然陈澄的认知是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十三岁的人有共同话题，尽管沈延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但他还是坚信孩子始终是孩子，还是初中生。沈延这臭小子绝对是有中二病。
至于沈延，他只是觉得自己不知道如何和陈澄打交道。中二病什么的他是不承认的，他不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医生检查完交代出院注意事项后，陈澄办好了出院手续。
陈澄看着沈延剃光了头发的脑袋，上面缠着纱布，不禁感慨这孩子还真长得不错，如此也不减损帅气，又想着如果是在正常家庭里生长指不定有多优秀。
“我捎你回去？”他骑着从筒子楼奶奶那借来的电动车，所以适当的人际关系还真有必要。
沈延抿着唇，摇摇头，“我自己过去。”
“ok，有事打我电话。”
“嗯。”陈澄便骑电动车离开医院。
沈延望着陈澄离开的方向，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向不一样的方向离去。
沈延不愿意称之为“回去”，那不是家，连住处都算不上，更多的时候随便窝在一个地方也是住处。
孤儿院那一张小床，夏天公园的长凳，荒废被遗弃的房子……还是最便宜的难得一次的旅舍，都只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所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沈延如是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