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以霁之》星星梦剧院

46、八千八百

　　余霁坐在电脑前核算工资，没注意到身后监控画面上久违的身影。

　　玻璃台上，驻唱歌手唱着轻缓的英文歌，客人都散坐在卡座里。可能还没到点，人不算多，吧台里只有一位调酒师。

　　许一言在台前坐下，犹豫着喝点什么，百记好久都没见过她了，遂笑问：“许工好久不见，还是悬浮威士忌？”

　　“好久不见。”她点点头，伸手比了个三。

　　百记心塞会意，面上仍旧微笑应道：“请稍等。”

　　要血命了，请求老板支援啊！

　　Rosebud的酒向来比别的地方要扎实些，她这点酒量还真喝不了多少，正垂眸思索着，突然听见有人说话：“许工是来找茬的吗？”

　　那人一身黑裤黑风衣，站在休息室门口，黑着脸抱起手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清润声音里，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怨怼。

　　两个月不见，他清减了许多。

　　许一言并不理会他的刁难，回答着百记的上一个问题：“出差了，刚回来。”

　　余霁慢慢绕过她往吧台里走，语气不咸不淡，也不知道是对百记说的，还是对她说的：“凿冰球干什么？一杯长岛冰茶喝了回家睡觉。”

　　“……”

　　许一言不想喝这杯总是被邹成拥拿来调侃她的酒，撑起下巴看向百记手上那颗钻石样方冰，竟然是用刀刮出来的。

　　“只要一个冰球吧，剩下的随便放点冰块。”这样可以打些简省，她倒也没那么讲究。

　　余霁挑了一块方正的老冰，拿过锥子漫不经心地凿手里的冰，悠悠说道：“三杯酒没法只用一颗冰球。”

　　第一杯喝完冰球也就化了许多，没见过还可以用到第二杯中的，反正在他这儿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余霁顿了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那块冰如果有灵魂的话，应该会很心塞被凌迟的同时还要受到他的轻蔑。她有些好笑，怎么跟泄愤似的，一颗冰球而已，不至于吧？

　　百记将调好的第一杯送到她面前，伸手比了比，“请慢用。”

　　许一言端起酒杯正要凑上嘴边，被吧台里的人叫住，余霁将他手上那杯推到她面前，换走了百记调的。

　　许一言看向他，眼带询问，方冰和冰球有什么不一样吗？

　　“冰球化得慢。”你醉得快。余霁端起那杯百记调的喝了一口，果然淡一些，随后向她举杯，“这杯当是你请我了。”

　　许一言爽快应下，一杯酒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物品。

　　百记心中庆幸，虽然白忙活了，好在这位爷脸色总算好多了，没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余霁。”许一言突然喊了一声。

　　暖黄灯光下，眼前人的目光却泛着冰冷，似怨非怨，看得她一怔，敛了心绪问：“你这儿最贵的酒是什么？”

　　余霁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打量着她，不作声。

　　“最贵也就边车。”百记心明眼亮，接上顾客的话，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又笑：“不过开整瓶威士忌或者整箱存台的话……”

　　许一言搁下酒杯，笑了一声，“那给你老板调一杯边车，我请。”

　　百记暗喜看向老板，后者却冷气上了脸，他十分疑惑，白赚还不开心吗？

　　许一言坐在高脚椅上，正低头摆弄手机，错过吧台里那人一闪而过的表情。

　　“许一言。”余霁直呼其名，声音比之前更冷：“你如果心情不好，应该去夜市摊吃点东西再去清江人行道走两圈清醒一下，而不是在这浪费我的酒。”

　　学会给男人点酒了，可真行。

　　百记不动声色站开了些，非常识趣地远离是非之地。

　　许一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不怒反笑：“开门不就是做生意吗？”

　　“那我说，不做你生意，行吗？”

　　被噎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不见她恼，反而一字一顿地说：“不会因为咱们的关系少你一分钱的。”

　　“咱们什么关系？”

　　她差点忘了这人的毒舌功夫，还准备噎回去呢，细思下自己这话确实有些歧义，给了他可乘之机，于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用看在余惟肖的面子上给我打折，就当谢谢你之前的款待。”

　　许一言被他盯得背后发毛，正想说不愿意就算了，又见他拿起杯子拧着眉开始调那杯她点的边车。

　　她微微眯眼，下毒就下毒吧，反正是他自己喝。

　　——

　　余霁挂上电话看着眼前趴在吧台上的人，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喝这么多倒在这里呼呼大睡。

　　“哥，这帐还结吗？”

　　“结啊，为什么不结？许工不差钱！”他说完丢下长勺拂袖而去，留下百记在原地一脸无辜，不是你自己给她调那么浓喝醉的吗？

　　没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弯腰将人抱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百记摇头，男人一旦口是心非起来更可怕的，阴晴不定就算了，还喜欢大乱杀。

　　远离恋爱脑，小心被殃及。

　　何意思赶过来的时候，许一言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大衣，她惊呼不已：“额滴亲娘欸，这是喝了多少啊？”

　　余霁摇头，他也不知道。

　　在他出门间隙她又喝了好多，还开了整瓶的存在柜台。回来就见她正数着面前的杯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听不清，好像是在生气什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游戏而已，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何意思心中咒骂，这死女人酒量拉垮还喝这么多，她要怎么才能把这身高170体重130的人弄回去？

　　“车钥匙呢？还能不能走？”奈何喝醉的人根本没反应。

　　“我送你们吧，车还是你来开，我喝了酒。”准备撒手不管的人开了口。

　　何意思迟疑了片刻，“那你等会儿怎么办？”

　　“我有个住处离得很近。”余霁低头看了一眼。

　　只能如此了，否则这女人今晚只能睡大街了。

　　——

　　笠日清早，许一言洗漱完看见何意思坐在餐厅吃着早餐，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在这儿啊？”

　　何意思顿时没好气：“我要是不在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许一言哑言，记忆慢慢回溯，依稀想起是谁送她回来的……

　　好像喝到失去理智也没停下，百记不给她酒，她便一顿呵斥说他跟他那老板一样黑心，不给她酒她就砸了吧台去工商局投诉，向来耐心好脾气的百记都被她整懵逼了。

　　还拿着手机上下翻着列表，眼睛都花了还是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头像，到最后都忘了给周源打电话让他来接了。

　　天啊，她都干了什么？

　　“我说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何意思看着眼前人，为工作买醉就太蠢了。

　　见她撑着头一言不发，何意思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还跟我装模作样的，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和天晴闹掰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和余霁闹掰了。

　　“这么突然？”何意思挑了眉，那国服马超不是把你当崽一样护着吗？又摸摸下巴淡定说道：“虽然网恋是不太靠谱，但是橘六不就是他带你买的吗？所以他不想还是你不想？”

　　“那次没见到。”

　　眼前人这宿醉模样实在没眼看，平时利落洒脱的人，怎么碰上感情就跟没脑子一样？

　　所以，何意思提出可行建议：“天晴是本市的呀，也不比咱们小多少，你如果喜欢完全可以发展一下，难道他长得很磕碜？”

　　“明明是我拒绝的他，为什么更难过的是我呢？”

　　何意思听得白眼直翻，好一顿冷言冷语：“许一言，母胎单身也该体验一下爱情的酸甜苦辣了，咱又不是去欺骗感情，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一别两宽，这又不是要绑定终生的，不要扭扭捏捏跟着感觉走就行了呀，你如果就想要个安全感那……”那还不如选余霁。

　　不过，她没说完。昨晚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即便那人已经掩藏得很好了。何意思是打心眼里觉得余霁知根知底又长得帅，遂暗暗投他一票。

　　可是感情这种事勉强不得，也不是只关乎客观条件。

　　此时，当事人叹了口气，平时利落的嘴巴关键时候笨得要死，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原本没想走到那一步的，可是那天他提起的事触到了她的敏感神经，那样的评判质问语气让她非常不舒服，反骨立生。

　　「游戏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这样的语句，现在想起来觉得太伤人了，他应该会觉得自己把他当成慰藉了吧？

　　暗恋史没什么经验可取，她找不到症结所在。系统提示未知错误，顺利运行是不可能的事，起码磕磕绊绊断断续续，极易崩盘令人抓狂。好好跟他说的话，不至于闹成这样。

　　可是许多事假不了，当真的也不只是他。

　　“天晴，就是余霁。”

　　何意思揉揉耳朵，反应半晌，思忖片刻后怒道：“你大爷的！我说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怪不得你俩平时眉来眼去的！”

　　“我俩什么时候眉来眼去的了？”许一言扔下豆浆，恼羞成怒。

　　“你俩什么时候都在眉来眼去！”何意思心中骂道，那我想撮合你俩的时候你抗拒得跟要你钱似的？

　　于是站起身，语带讥讽：“呵，忘了告诉你，你喝的酒还没结账，去结账吧。”

　　去你闹掰的网恋对象店里结账吧。

　　“……”

　　何意思准备去上班，扶着门把看她，“我原本想给你结的，但是，你到底点了些什么能喝到八千八百块？”

　　“……”

　　许一言立刻抬头，我草！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