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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年前的旧信 30 ...

  •   “很抱歉,我并没有要为纳粹翻供的意思。因为《刑法典》的关系,在德国的任何地方,哪怕有人关上私宅的大门,把窗帘拉紧,他也不敢行纳粹的举手礼。Heil Hitler(希特勒万岁)的问候,以及党卫队的宣誓词,Meine Ehre heiβt Treue(吾之荣耀即忠诚),都被绝对禁止谈论。”奥古斯特叹了口气,“可一个人越畏惧什么,他就越不敢提及什么。正视一个错误,正确的做法,绝不会是掩盖它,而我现在,只是想解决我们从前的错误。”

      “在这一点上,我们难得有相同的看法。”蒙德哼了声,“有些时候,杀人的事做倦了,我也会看看字帖,修点身、养点性。你知道在台北故宫,留着苏轼唯一传世的书法,《黄州寒食帖》吧?”

      “有幸看过。说实话,很难欣赏,因为全是错字和涂改。”

      “是啊,它全是错误,没准让我这个英国人来写,都能写得更好。我停下来,站在帖前观摩,这时有个老人在我身旁感慨,他想不通,为什么寒食帖是天下第三的行书?”蒙德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没想明白,现在倒有些悟了,其实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平淡天真’。那么何为天真?”

      顿了顿,他继续说:“你的内心是什么样子,那就让别人看见你是什么样子,别想着去掩饰它。我花了几十年一直在想,一个人生命里的错误,让别人看到了,真的有那么难堪么?”

      “没有。”奥古斯特沉默许久,“但下意识掩盖错误,是人的天性。普通人可以犯错,他们不需要矫饰,可以流露出最自然的本性,但我们不行。因为我们是百代者,过去的百年在凝视着我们,而未来的百年,仍笼在迷雾深处,只靠我们手中的孤灯照亮。”

      “你一边高喊着征服的欲望,却又一边想要标榜你是个苦行者,说着自己早已剔除了欲望之骨的鬼话。”蒙德敲着圆桌,“你以为除了你之外,还有人会信么?”

      “我没这么想。只是战争时,我没能带领大家走向辉煌,现在是时候弥补了。”

      “那我没什么话好说了。”蒙德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你总是把自己看得过重。”

      “而你却把自己谦逊到了泥土里。说实话,老朋友,我们两个,都不是调停会真正需要的领袖。”奥古斯特难得说了句真心话。

      蒙德摆了摆手:“别叫我老朋友了。我们并肩作战的那些年,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年。更多的时候,我就像今天这样,一直坐在圆桌的对面,你的对面。”

      “是的,我们当敌人的时间,在我记忆里确实要更长些。”奥古斯特将十指紧握。

      “想听听敌人是怎样看你的么?”

      “说吧。”

      “我看过你的履历,就在我行军在撒哈拉沙漠的黑夜里时。当时我远离故土,心想,总该有人替我守着身后的家。于是我看到了你,从前的你,坚韧,又有点固执,野心也有,但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蒙德说,“几十年前的你,还有资格站在我的背后,但现在你已经想要越过我去了。”

      “你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我说话了。当初你说你不想当百代长,就随手一丢,把石中剑扔给了我。”奥古斯特面沉如铁。

      蒙德轻声说:“我只是个冲锋的战士,不适合坐着斟酒。但你确实做的比我好多了,你值得百代长的位子。至少在大事上,这些年,调停会的方向没有出过错。”

      “意思是小事上,你从没觉得我做对过么?”

      “就像今天的事情,只是有个小孩子贪玩了点,没必要兴师动众的。等她玩够了,她就会回家的。”

      “只有你觉得是小错误,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奥古斯特冷笑,猛击着圆桌。野兽藏在他的内心,表面上却看不出来,“我绝不允许那封信落在别人的手里,我会亲自执刀,砍断他们的手。”

      “这就是你所谓的新生么?为了逃避日落的一天,你不择手段。”

      蒙德叹了口气,只觉得无趣。他一个人走走停停,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也许是时空游质,无声无息中,就把诅咒刻进了脊髓,带着针扎似的狂与痛。

      “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的那封旧信,所有人还没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它是…颠灭之眼!用这只眼睛,来重新看待这个世界,就可以把万物颠倒过来。眼睛是秩序,是真理,也是新生。”奥古斯特厉声道,“大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点。他们闭着眼睛,在大路上行走,他们不知道再这么盲目走下去,终有一天,他们都会走投无路。”

      “你似乎知道一些东西…你很看重眼。”

      “没错,因为那是复生者告诉我的,而他是比我更高的存在!”奥古斯特骤然抬头,他的眼睛变得金亮,烧得人灵魂生疼。

      “难怪。”

      复生者是众人无法谈及的存在。场面停滞,大家都暂时静了下来,等待心潮平息。

      奥古斯特也平静下来,站起身,双手平举过肩。他又变回了那个习惯发号施令的男人:“调停会不能容许,有人竟敢夺走颠灭之眼。手里的血鹰之刀,我听到,它渴血着,发出战栗的声响!诸位,没有进行圆桌会议的必要了。我们从不对叛徒手下留情,不是么?”

      众人皆沉默,面上不敢露出情绪,因为博弈还没结束。

      “百代长,您这么说,有点为时过早吧?还有四十分钟,我相信那孩子,她不会辜负我的嘱托。”蒙德淡淡地说。

      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奥古斯特放声大笑:“那孩子?你居然会对那种人抱有期待?赫希.坎贝尔,她可从来没有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过。”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只是单纯讨厌你呢?”

      奥古斯特摇摇头:“你要是拿着一支枪,明知道随时会炸膛,却还把它当个宝贝,副长,那就是你的愚蠢。”

      “为什么要因为害怕炸膛,就把一支好枪扔进冰冷的军火库里呢?那只会让武器生锈。只要武器足够锋利,锋利到能帮我摧毁敌人,就足够了。”蒙德说,“如果枪,它在你手里炸了膛,那你应该反思,是你还不足以驾驭它。”

      “所以你就带着你的枪来了,你爱一把好武器,胜过自己的生命。让我看看,马克沁机枪,这是多老的古董了?”奥古斯特环顾众人,问道,“在座的大多数人,应该都用过它吧?”

      德诺拉垂着眼:“用过。二战时它被大批投入战场,马克沁的射速惊人,能达到每分钟600发。但过快的速度,也会带来过热的问题。一根枪管,连续发射后,温度就会急剧攀升,热得像块烧红的炭,人根本握不住,不到一分钟就得换支枪。可战场上,敌人才不会施舍你时间,它的性能太差了,马上就被淘汰掉。”

      “冷却装置。马克沁机枪,只是缺一个冷却装置。”蒙德说着,把枪推到桌上,“所以我在枪管上套了个水冷装置,水流循环流动,带走枪管的热量,问题就迎刃而解。武器依旧是好武器,我知道一支枪的脾气,我能驾驭它,而别人不行。”

      男人摩挲着马克沁,像是想起了被枪管收割的无数生命。

      “但水冷也有弱点。枪管上冒出的水汽,很容易暴露阵地的位子。马克沁重机枪只要一开火,光凭源源不断的水蒸气,就可以判断射击者在哪。这时候,敌方只要投下几发速射炮掷弹筒,就可以扫清战场,你也就出局了。”奥古斯幽幽地说。

      “但快要渴死的士兵,也会在战场上寻找马克沁,水冷装置给他们水。换个角度看,它就是神明赐下来救人的。”

      “好了好了,我们两个不必在这里打哑谜了,所有人都听腻了。”奥古斯特打断他,“柯尔特!”

      “到!”金色卷发的男人谄媚地站了起来。在场的人中,他看起来是最年轻,同时也是最轻浮的,活像一只巨型泰迪,身姿妖娆,在众人面前蹦来蹦去。

      收音机外,听到这里,三人的心情多少都有些复杂。局势向一边倒去,奥古斯特用他华丽的演说本领,以及堪比演员般冗长的台词,把会议的走向牢牢握在了手里。合理怀疑,他曾报过小班,偷偷进修了竞选美国总统的演讲培训课,所以才能深谙此道。蒙德一度试图拿旧情、以及资历,想要压过他,但没能成功。

      赫希的眉角抽了抽:“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大爷出征,寸草不生啊。”安菲娅也压低声音说。

      苏辰倒有些想笑:“二大爷?”

      “忘了以前在哪看的故事,讲的是一个门派里共有四位长老。东长老是官头子,南长老是少林三十六房出身,西长老会一阳指。三位长老都是一身武艺、茅房拉屎脸朝外的铁汉子,但北长老却没有武功。”赫希问,“你知道他是怎么当上长老的吗?”

      “怎么当的?”

      “因为他是其他三位长老的二大爷。”赫希面如灰土,“而柯尔特,他就是那位二大爷!弗兰西斯.雷.蒙德,他虽然没有后代,但他从前有个疼爱的妹妹。后来妹妹的孙女,又嫁给了柯尔特,不久之后女人便死于癌症。总之这里头的辈分我理不清,但这只金毛泰迪,确实是蒙德孙子辈的。”

      “这世道,狗也会和老虎攀亲戚么?”苏辰好奇。

      “会的,狗可鸡贼了。”赫希郁闷地点点头,“传言说柯尔特成为鳏夫之后,又转头,投奔了一把手,去当奥古斯特的干孙子了。所以他才能成为英国调停会的三把手,他就是卖身求荣的货!他当孙子成瘾,整天坐在别人的大腿上,扭着腰和屁股求带飞。”

      “看样子,英国真是到处都残留着封建主义的气息啊…你们不仅搞君主立宪制,还搞干孙子继承制么?”苏辰居然有些赞叹。

      “这种情况下就别吐槽了。”赫希及时制止,“奥古斯特,还有蒙德,两人各占了调停会的半边天。而柯尔特,就是他们中间的一线天,他就像个勤劳的粉刷匠,把那条线抹得很平。其实我觉得泰迪,不该叫他二大爷,我们应该叫他二孙子的。”

      “就你吐槽得最起劲。”安菲娅猛拍赫希的后脑勺,清脆一声响。

      奥古斯特坐回椅子:“柯尔特,把0252的履历,拿给我们天真的副长看看。”

      “得嘞。”泰迪从圆桌底下,捧出了张十英尺长的白卷,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生生把手裹成了北极熊的掌。很难想象,有人的罪孽会多到一张纸都写不下…

      但柯尔特清了清嗓子:“副长,您难免会有偏爱的武器,我懂得!但您不能拿一支呲呲冒火的马克沁,就当做好枪来使吧?以您这个年纪,没有一家保险公司敢替您担保,这不摆明会赔钱么。您要是被枪炸伤了,抢救您的费用,财政部都不知道该走哪笔账上!”

      “不用算了,就走你的账上。我们曾经也是一家人,不是么?”蒙德微微一笑。

      “呃…但亲爷孙也要明算账,以咱们的交情,谈钱多伤感情啊!”柯尔特试图扭转话题,“编号0252,赫希.坎贝尔,两年前年加入调停会,A级专员,时空之力则是奇相。她的户口资料,家里有几口人,住哪儿…见鬼,这太多了…还有兴趣、爱好、生平,连她哥上厕所爱哼什么歌,我也全都知道!但坎贝尔家的成份很复杂,属于英国首霸,基本没人能动0252,这导致她行事越来越猖狂!”

      “各位请看。”柯尔特翻了翻羊皮卷,从比厕纸还长的累累罪证中,他随便扯出一条。

      “2025年11月23日下午16时,西西里岛的埃特纳火山突然喷发,浓烟滚滚,灰烬落到了数十公里外的卡塔尼亚,甚至在一百公里开外,人们都能看见天空中升腾的烟柱。这种程度的灾难,绝不是自然产生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家伙!”

      他把怪物的艺术绘像,投到了穹顶,火红的巨龙张开巨翼,咬碎了龙牙,像是叼住了诸神的咽喉。

      柯尔特激动地说:“根据体态来看,它就是提风!我们以前一直以为,提风只是神话中的怪物,但没想到它真的存在。它是大地之母所创造的,有一百个会喷火的龙头,打个喷嚏便会吐出岩浆,连天神也不敢和它交锋!宙斯也曾被提风打断手筋,最后借助雷电,才让巨龙长眠在了西西里的火山之中。可时空之力,却让这个怪物复苏了。又或者说,时空之力凑巧,创造了一个和神话中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

      马桑低讶:“谁能解决这种怪物?”

      “事实上,刚苏醒的提风,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大,就像个初生的婴儿。提风属于god’s will的级别,也就是说,它拥有自己的意识。它的智慧,才是调停者唯一应该恐惧的。当时的我们派0252号去抹杀提风,一天之后,她很快就答复我们,她把提风搞定了。”

      “这不是很好么?她完成得很出色。”蒙德微笑。

      “好个…”柯尔特努力让“屁”这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转而咽了下去,他舌头打结着说,“好个0252!要不是有不怕死的游客,站在喷发的埃特纳火山旁,拍下了这么一张照片,后来通过数倍放大后,我们这才知道,她早就和敌人暗通款曲了!”

      照片中,女孩站在灰烬之上,红色熔浆从火山口涌出,流过她脚下时,就像河流一样岔开。一朵朵红莲在地上绽放,金红色的纹路奔袭而下,火焰在山间殆尽。

      飓风之中,赫希摸着提风的脑袋,其他的九十九个龙头,凶恶如罗刹,也都乖乖地趴在火山上,一动不动,仿佛摸着小狗狗似的。赫希似乎说了些什么,散入风中,但只有提风才知道。

      柯尔特则是痛心疾首:“你们知道0252做了什么吗?她把提风放飞了!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放、飞、了!巨龙下落无踪,至今,我们都不知道提风去了哪里。”

      “这代表赫希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孩子,反正之后提风没再作乱,调停会的目的也达到了。也许我们以后,可以考虑采取些温和点的手段。”蒙德保持笑容。

      “您是说,派漂亮女孩去色|诱敌人么?”柯尔特眼睛发亮,“好主意。但男性调停者要怎么办?您的意思是开除他们?又或者逼他们女装?”

      蒙德耸耸肩:“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只能庆幸,英国没有活火山。提风追寻着火山栖息,总不至于住到我们老家来吧?这就该是印度尼西亚,或者是日本的兄弟们该考虑的难题了。谁让他们住在火山脚下呢?”柯尔特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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