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有难》刻兔

35、第三十二章

　　血滴答。
　　夏眠冲着宋文迪微微一笑，刻意细声细气道：“宋大人，你可知道下一任的丞相，会是谁？”

　　月光黯淡，气氛萧瑟。
　　丞相府。
　　崔相一伙得到消息是，宋文迪低声规劝了夏眠一阵。现下孱弱的前大理寺卿，好似依旧毒舌，不动声色地回了几句，宋文迪便气色不佳地离开了。
　　崔相闻言，不动声色，低头吹开白瓷杯中的茶叶。朱妙回宫，皇帝已经处于半软禁状态。
　　“一切尽在掌握，不必担心。”他略略抬头，“只是夏眠……”
　　“牢里已经有人为夏大人熏香助眠，相信他支持不了多久。”
　　崔相颔首，他的儿子不能白死。
　　天色渐暗。
　　又有人来报说苏棠探监，见牢房熏烟刺激，踢翻香炉，责骂了牢头，转身找宋文迪理论去了。

　　翌日一早京城爆料，打更的说，看到苏棠深更半夜从宋府出来，衣冠不整，尔后一转眼就不见了人。本来，宋苏二人的关系就相当微妙。
　　种种猜测偏向苏棠受了污辱，不见人影，十之八九是他已经寻了短见，离开了人世。

　　千里之外。
　　传说中自尽了的苏棠出现在小驸马军帐前。
　　风沙天地。
　　“现在的陛下手上已经没有可以调用的兵了；太皇太后在恢复朱妙男人身份后，皇帝可能会——‘禅让’。”
　　“夏眠他说什么？”
　　苏棠略顿，旋即道：“他说你怎么决定，他都不会反对。”
　　迎着风，沙迷眼，让人的眼微微地痛。
　　许久后，小驸马平静拒绝：“我不能回去。”
　　“汤小帅调动你手上的精兵马上回京护驾，救出夏眠才最重要！你姐姐都死很久了！”
　　汤小帅摇头，手有点抖：“我……不能回去。”
　　“你……”苏棠退后三步。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如此无情，即使他不喜欢夏眠，但是他……
　　如今，他为夏眠觉得不值。
　　僵到最后，苏棠冷笑跨上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汤小帅反应，吃风咽沙地追：“苏棠，给皇上带个信，他能救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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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这么说的？”皇帝问。
　　“是。”苏棠答。
　　“他真这么做的？”皇帝再问。
　　“是。”苏棠再答。
　　“肯定没跟你来救夏眠？”
　　“肯定没有。”
　　朱铳猛地抬头，决然道：“我要灭了他九族。”
　　苏棠不吭声了，偷偷翻眼，不动声色地用穿官靴的脚挠地。
　　“苏爱卿不必说话，朕也知道你的意思。”朱铳泪眼婆娑，“朕如今是个被架空的皇帝，没有实权啦……”
　　“臣没有这个意思。”
　　“那卿是什么意思？”
　　苏棠微愕，总不见得对着皇帝说他想光脚站着吧，这太不成体统了。于是，他乖巧地将头一低，“陛下英明。”
　　朱铳眯起眼，冷笑道：“朕现在去刨了他家的祖坟。”
　　“皇上息怒。”苏棠在心里暗“呸！”，做忠臣他妈的真难。
　　“朕微服私访去刨。”
　　“皇上息怒。”
　　“苏爱卿，你和朕换换衣服吧。”
　　“……”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就是当皇帝变身为低智商老虎随地瞎撞时，你必须赤胆忠心地伴天子身边，陪他一起傻。
　　换完衣服，改变造型，皇帝迎着夕阳的残晖，器宇轩昂向门外走去，走出几步，又扭头问苏棠，“苏爱卿，你家住哪里，有铲子吗？”
　　“……”苏棠没蹬龙靴，光着脚寻思自己是不是要继续傻下去。
　　“你放心吧，朕不是真去刨汤小帅祖坟。朕去试试，他说的法子行不行得通。”
　　“那为何陛下非要借臣家的铲子？”
　　“一则，朕去危险的地方，作防身之用；二则，倘若失败，朕就去刨汤家祖坟。”
　　苏棠脸色白了白，小心翼翼道：“如此，皇上方才所说的话目的是……”
　　“苦中作乐，缓解下心绪。”
　　苦中作乐，缓解下心绪……
　　作乐，缓解……
　　缓解心绪……
　　这话在苏棠心头缠绵许久后，苏棠终于解脱，他把龙靴扔了挺远，光足在殿堂欢走。
　　也好，等皇帝还了铲子后，他便叫雕刻棺材板高手在铲子柄上，精细地刻上御用铲子四个大字，作镇店之宝！
　　对对对，他就是这个主意！

　　摸到苏家，扛出铲子，朱铳半信半疑地来到汤小帅所说的地方。
　　此处果然鱼目混杂，夜里也人来人往。
　　天子跨进门槛，豪气铺天盖地，咆哮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看！锋刀利剑，”在场所有人停下手上的活，朱铳无奈，高举铁铲，露霸王架势，“乃风流侠士最后一条底裤！”
　　全场一片肃静。
　　夜风都不敢刮过。
　　当今天子，江山之主被硬生生晾在了那里。
　　朱铳的眼眶都怒红了，他此生一定要杀了汤小帅！
　　在他全然泄气时，一位翘胡子的大叔很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找的地方，在隔壁。”
　　于是，朱铳只好硬着头皮跑到隔壁一家，把台词又说了一遍。
　　这次终于有个孔武有力的人出来抱拳应话：“我家盟主不在，你有何事？”
　　朱铳吸气，此处果然人杰地灵。

　　翌日，刑部开堂。
　　夏眠刚被带上堂，就有人击鼓鸣冤。
　　刑部大喝：“何人击鼓？”
　　“是朕。”
　　话音掷地，威仪的朱铳带着一从人，风骚亮相。
　　“陛下！”刑部仓惶跪倒一片。
　　衣袂飘飘，朱铳负手立在风口。
　　夏眠转向跪朝天子，人已累极，摇晃了几下，险些倒地。这时，朱铳已经过来将他抱起。
　　这一横抱，让夏眠松懈的精神又猛地一下紧绷。
　　“众卿家不必惊慌，朕是来劫人。”朱铳笑盈盈的，有江湖英雄撑腰，有朝廷美人在怀，值了！
　　“陛下，臣惶恐。”夏眠咬牙硬撑着不昏睡过去。
　　“不怕不怕！朕想过了反正要倒台了，不如做个昏君过过瘾。”朱铳对着夏眠眨眨眼，往外大步走去。
　　“皇上！”刑部尚书无奈跪地磕头留人，一个接着一个。
　　朱铳停步，恍然大悟道：“哦，朕忘了朕还是皇帝，必须写圣旨吧。”旋即，他又抱着夏眠回转，取了桌案上的笔，在刑部大堂挥毫淋漓，随后把笔一扔，朗笑道：“这就是圣旨。”
　　夏眠脸色发青，刑部一片死寂。
　　堂上黑字龙飞凤舞，字字惊心：“纳大理寺卿夏眠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