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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邻 ...

  •   1.
      方喻和第三任女友分手后,左理为表安慰,给他分了一半的蛋炒饭。
      两人的胃口都挺不错,所以半人份的蛋炒饭一点都不顶饱。
      “要不再点份外卖?”左理蜷在地毯上拨弄手机,话问出口好一会儿,没人应答。
      左理探眼看向小沙发,方喻抓过抱枕睡熟了去。
      他起身去自己卧室,拿来一条毛毯给方喻盖严实,然后继续拨弄手机。
      点了份蛋炒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已经饱得不行,方喻醒过来,左理敲敲小桌板,方喻从沙发上梭下来,接过饭盒吃掉了剩下的一半。
      有些狼吞虎咽,左理给他倒了杯温水。
      外边天灰灰,终于落了雨。
      2.
      方喻和左理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为着节省房租,合住到一起。
      说是合住,实则平时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间,只吃饭的时候一起面对面坐会儿。
      而工作忙碌,平时也不经常在出租屋里吃;加了四年多的微信,聊天内容只有“吃了吗”“没吃一块出去吃”,吃吃吃吃吃。
      活得像两只一米八的巨型饭桶。
      在大学期间,他们住彼此隔壁寝室,和俩宿舍的兄弟哥们都混得熟,偏偏俩人待在一起会冷场到无话可说。
      而毕业后,明明各自也都有更加交好的朋友,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就成了彼此的合租人。
      但不熟也有不熟的好处吧,至少能理智地分工明确算账明晰,绝不多事干涉别人的私生活。
      左理会做简单的饭菜,方喻便负责买菜和刷碗。
      不想刷碗的时候,就下楼给左理买罐小臂粗的冰啤酒。
      方喻有洁癖,公共区域都由他规划打扫。
      左理负责提供清洁工具,并听从方喻指挥。
      一番处下来,好几个月都相安无事。
      相敬如宾。
      像对没什么感情的中年夫妻,方喻因此想起他家那俩不省心的老年人。
      为了让那俩老年人放心,方喻耐着性子哄第三任女友,希望她和自己的感情能坚持到过年回家。
      可惜失败了,方喻奋而狂吃蛋炒饭;但他胃口如常,吃完一整份就什么都吃不下。
      拜托左理收拾桌面碗筷,他愿提供三罐冰啤酒;说完就又爬上小沙发睡他个天昏地暗。
      外边的雨声很助眠。
      方喻能感到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有人把他身上滑落的毯子拾起,再给他轻轻披上。
      不用睁眼,就知道是左理,这屋里只左理一个人。
      3.
      方喻醒过来,小桌板已经被收到墙角,地毯上干干净净。
      他爬起来到饮水机前找水喝,看到水桶贴着的浅黄色便签。
      左理说他去店里看看,晚饭让方喻自己看着办。
      方喻也不是特别饿,就捧着个水杯坐落地窗边看雨。
      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拿的杯子是左理女友送他的生日礼物。
      黑眼圈的狗狗瓷杯。
      左理一般将这个杯子放他自己的房间,方喻想多看两眼都没机会。
      眼下这瓷杯竟然在自己手里,自己还用它喝了水。
      方喻想象着左理那好脾气的老实人抡板砖的模样。
      嗯,想象不出来,他继续用那杯子再喝了口水。
      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好像个绿茶。
      左理回来时,已过了半夜十二点。
      他收伞进屋,身上带着水汽和烧烤的孜然味。
      方喻从沙发上醒过来,眼巴巴地抱着枕头,看他支开小桌板,摆上烧烤签子。
      “吃点儿?”左理摆出冒水珠子的冰啤酒。
      方喻自觉地溜下沙发,“我就吃一点儿。”
      到底是平分了烧烤,方喻很诚实地告诉左理,他用了那个狗狗杯子。
      说的时候疯狂往嘴里塞肉,活像吃断头饭。
      而左理只是哦了声,接过那杯子继续喝水。
      然后说:“没关系,反正都是前女友了。”
      方喻这才想起,中午那会儿左理递给他的水杯,就是那只狗狗。
      原来不是他一人这么倒霉悲催。
      方喻拧开啤酒罐,和左理碰了碰杯。
      但心情也没有因此好多少。
      或者说他也并没有因为被分手而太伤心。
      4.
      日子还在继续过。
      方喻朝九晚五,左理昼夜颠倒。
      碰得上就一块吃吃炒饭炒粉,喝喝冰啤酒。
      碰不上就互相留小纸条,告诉对方冰箱里那是最后一罐啤酒了,谁敢动谁是小狗。
      方喻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会分别抽时间打电话,慰问他的生活。
      有时这两位领导的电话会撞一块,占线占得都快打起来。
      方喻谁都不帮,直接关机扔到一边,专心工作。
      这样任性的后果在于,他错过了好些条正经上司的任务短信,以及合租人说,晚上改善伙食,要搞个三菜一汤。
      方喻认真地回复了合租人,说三菜要两荤一素。
      或者如果左理愿意,做三个荤的也行。
      左理说他事儿多,然后打算只做三个素菜。
      方喻一边工作一边觉得自己满嘴青草味,但他又不能把左理怎么样,掌厨人就是惹不得。
      回去的地铁上,方喻一边听摇滚重金属,一边敲键盘给左理发信息。
      纯属没话找话聊,地铁下班高峰,挤得他胃部发痛。
      左理给他发语音过来,几番讨价还价,左大厨终于同意,做两素一荤。
      肉食动物流下感动而卑微的泪水,胃也没那么难受。
      左理的声音很好听,像某种硬质的薄荷糖果。
      和人聊天容易打发时间,哪怕话题毫无营养。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话题也挺有营养的,毕竟都是吃吃吃。
      下了地铁,方喻背着双肩包,连跑带跳地往出租屋去。
      进门左理已经摆好小桌板,三菜一汤,三个菜全是荤的。
      方喻边放包边感叹地说:“老左,如果你不是个男的,我真想亲你一口。”
      左理看他,犹如看着个傻逼。
      5.
      方喻没再找女朋友。
      当然,左理也没有。
      俩单身汉一块过日子,倒也凑合得过去。
      不像方喻朝九晚五生活规律,左理的工作主要特点就是个不规律。
      大学毕业后,左理用个人存款加贷款在市区开了家酒吧。
      按他的性格,其实更适合开咖啡馆或者书吧什么的,但据说开酒吧更赚钱,大学四年他都在做调研写计划找店址。
      实际上他的调研也很有效果,大半年的时间酒吧开起来,搞得甚是红火。
      身为店长的左理自然披星又戴月,忙得跟只巨型陀螺似的,回出租屋做菜都算是消遣 。
      为着不破坏左理唯一的消遣,方喻从来都不跟他争厨房使用权。
      “那你可真是中国好室友。”左理冷冷地笑。
      方喻从来不觉受之有愧,他帮左理挡下找茬客人浇过来的一杯子冷酒,头发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杯子放下,打坏了赔五十块钱。”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侧脸的酒液,“有什么脾气,留到公安局了再发。”
      所以方喻还是觉得左理应该开家咖啡馆或者书吧,平时悠悠哉哉地举着本厚厚的外文书看店,来的客人也都是体面人。
      不像酒吧,什么倒霉货色都有。
      从警察局出来,方喻都还顶着左理酒吧里的干抹布。
      酒味淡淡的,不算冲,但被浇一脑门还是怪糟心的。
      “你以后还是得当心些。”方喻叮嘱左老板道,“下次我没在你身边就麻烦了。”
      左理没有应答,他去路边的自动售货机给方喻买了罐冰啤酒,说:“你该回去了。”
      方喻说他小气,仍是厚着脸皮赖到了酒吧关门,才和左理一起溜溜哒哒地走回去。
      第二天放假,他可以浪一点,浪到太阳出来都没事。
      洗完澡后,方喻没回房间,扯了条薄毯就缩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左理也没回房间,他站在阳台上给人打电话。
      挂断后踱步回客厅,把睡沉了的方喻抱回房间。
      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新换的,烘干后有些阳光下软棉被的清香。
      或者是麦子,嗯,啤酒味道也没完全消散。
      左理在方喻床沿坐了会儿,离开前把褶皱都抹平。
      怕这洁癖醒来,发现了浑身不自在。
      6.
      左理和他的初恋女友撑过了大学毕业季,但没撑过见家长。
      本来是一门心思奔着结婚去,但一见家长四年的感情就死得悄无声息。
      女孩是本地人,家境殷实,恋爱期间都没让左理花费什么,是体谅左理无父无母,在校期间都得靠兼职养活自己。
      左理对此很感激。
      但女孩的父母说,那你就不要恩将仇报。
      毕竟他虽父母双亡,但没车也没房。
      要达到老丈人的标准,是要在市三环内买一套百来平的房子和一辆五十万起跳的轿车。
      他那会儿酒吧刚刚开起来,房子是跟人合租的,代步工具是两条腿。
      有段时间吃不起饭了,还是室友买回菜来暗自接济。
      分了也好,不耽误人姑娘。
      吃散伙饭那天,姑娘哭得很凶,左理头一次买了两人份的单,然后说着对不起。
      那天巧得不得了,室友也失了恋,他俩难兄难弟,一块吃完了两份蛋炒饭。
      看到狗狗杯子的时候,左理其实有些难过。
      但他明白日子是要向前走的,以及他当时确实不大清醒,竟然把女友给他最后的念想递给了别人。
      左理在心里抽着自己耳巴子。
      待到室友喝完水,他鬼使神差地也用了那杯子。
      是以毒攻毒,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7.
      不过左理确实不会再谈恋爱了,初恋在他生命里停留了四年,他不想再耽误谁那么四年。
      至少得等到他有车有房了再说。
      算了算酒吧这些日子的收入支出,左理想那得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破处;但要等到一二十年后,那似乎也太过悲惨。
      夜里不睡白天惊醒,左理偶尔也得拜托他的左右手。
      想一想少时看的毛/片,亦或者酒吧的新闻,再或者湿答答的方喻。
      左理也不是故意要闯入浴室,只是室友被浇了一脑袋酒,整个人晕晕乎乎,进去洗澡忘记拿换洗的衣物。
      闷热潮湿,灯光昏黄暧昧,左理想着方喻在水里灯下的样子,一片混乱。
      他接了那个电话,老熟人说已经把闹事的渣渣和他的同伙们都收拾了遍。
      左理淡淡地说:“知道了。”
      再合眼,又想起方喻湿漉漉的模样。
      口干舌燥,他得去喝水了。
      8.
      除却酒吧里那点儿小插曲,方喻的生活过得很是平静。
      上班打卡,吃饭睡觉,收拾屋子。
      再配个保温杯子,他就是这条街最靓的老年人。
      而这平静生活的前提是,他没有在地毯上看见面不改色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左理。
      “哦,抱歉,我忘了你有洁癖。”左理哗哗地倒了一整瓶酒精,那腕上的刀口显得格外粉红。
      方喻舔了舔嘴角,觉得自己有点馋肉了。
      “需要......”刚开口人就已经刷刷上好药,这会儿正拿牙撕着纱布。
      得,不用问,肯定是需要。
      方喻跨步过去,跪坐在人大腿上就抢过纱布。
      缠完三四圈后打个死结,然后抬眼就急声说:“我送你去医院!”
      “小伤,没事。”左理瞅一瞅创口上丑丑的结,再瞅一瞅自己腿上脸皱成一团的丑丑方喻,语气很轻,带着点儿安抚的意思。
      “还是去看看吧。”方喻说。
      左理抬了抬完好的那只手,“你先起来。”
      “抱歉!”方喻立马滚到一边坐着,“我扶你起来?”
      “不用。”左理摇摇头,“坐会儿。”
      方喻想,自己这会儿最正常理智的反应,应该是不由分说把这人架起来,送去最近的社区医院。
      但他出奇听话地就坐人旁边,还能分出神来想明天下班把地毯换成那条驼色的。
      “收拾收拾,睡觉吧。”左理说,“你明天还要上班。”
      方喻不动,“跟我去医院,反正就在小区里,没两步路。”
      “真没事。”左理坚持说。
      “去看看。”方喻也坚持说。
      俩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为此僵持了足足两分钟,你说话我也说话,你不说我也不让步。
      处理方式像俩小学生。
      最后左理让了步,“麻烦你了。”
      9.
      外边风冷,方喻把自己长款的外套给伤患披好,小心翼翼地扶着人下楼。
      “怎么伤的?”方喻问。
      “不小心划到的。”左理答。
      方喻猜想可能是又有什么人去酒吧惹事,但左理一直重复着没事。
      他也不好逼问人家。
      说到底,他和左理的关系仍然定格在不熟那条界限上下。
      莫名有些不爽。
      以及眼前闪过那条粉红色的口子,如果他嗅觉准确,那会儿确实闻到了血的腥味。
      果然是馋肉了,明天就点烤大五花的外卖,不要配菜,全肉的那种。
      有时候方喻也会想,自己的胃病就是这么吃出来的。
      这半年好了不少,左理还是讲究荤素搭配些。
      10.
      值班医生给重新处理伤口时,左理靠着椅背睡着了。
      方喻坐近了些,把肩膀送过去给他倚靠。
      顺便也看清楚了手腕伤疤的走势,如一条肉粉色的蜈蚣。
      残余的血渍被一生用酒精棉球洗干净,看得方喻眼皮直跳。
      而左理睡得安稳。
      当然,他是个整瓶酒精都能往伤口上倒的狠人。
      这点儿疼痛似乎对他来说,不算个什么。
      方喻记得自己大学那会儿,走路不看路,在宿舍楼下摔个大马趴。
      除了手掌根那里擦破了一指甲盖的皮,倒也没什么大事。
      那会儿他是和左理吃完晚饭回宿舍,为他这点儿破皮,左理把他拉进宿舍,认认真真用酒精棉签给他消毒。
      他疼得滋哇乱叫,亏得左理给他摁住了,才没蹦起来造成二次伤害。
      好吧,他俩就那么奇怪,除了吃饭有交集,就是治伤看病。
      竟也没有借此进一步了解,可以说是很另类的默契了。
      不过,医生上完药,左理就自动睡醒了。
      也不需要方喻费劲巴拉把他扛回公寓。
      虽说方喻是挺想尝试的。
      毕竟之前左理抱过他。
      11.
      说起来,左理也算是本地人。
      在本地孤儿院长起来的人。
      上高中那会儿四处找兼职,结果找到一间酒吧里。
      酒吧老板很照顾他,工资开得不少,让他顺利度过高考,进入大学。
      后来老板家里出了事,酒吧就转让给老板的下属代为管理。
      左理称呼那下属为二老板,课余时经常去帮忙,渐渐也跟着二老板学习了些管理经营之道。
      “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就忽然分手了?”
      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个七七八八,左理去医院看老板。
      长袖的羽绒服把手腕盖住,屋内有暖气,二老板让他脱了外套放衣架子上,他都只摇头。
      坐到老板床边,本以为逃过一劫,老板却又起另一劫。
      “我配不上人家嘛。”左理轻声说。
      二老板知晓部分实情,帮他打岔过去。
      “我打算过年带老大四处走走,阿理你要跟我们一块去么?”
      “我过年看店,就不去了。”左理说,“老大,你身体真没问题吗?”
      “没问题。”老板靠着软枕,给了他个白眼,“一天天的,净说话来气我。”
      “谁叫你一天天不爱惜自己,活该被气。”二老板帮老板掖了被角,很严格地把他手也放进被子里。
      “我就多喝了一瓶酒......不到五百毫升的那种......”老大嘀嘀咕咕。
      然后就被送到医院来洗胃了。
      左理由衷地对二老板说:“措哥,辛苦了。”
      他知道这事儿时,老板已在医院安顿好,二老板韩措给他打电话说,这周的小聚取消。
      “想看你老板,上医院来吧。”
      早些年,老板温原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自他家里出了事,他自己也出了车祸后,整个人从抽烟喝酒烫头的糙汉,变为摔不得碰不得的易碎品。
      常年与床榻轮椅相伴。
      这些年一直是韩措任劳任怨地照顾他,费心费力地经营他名下的酒吧。
      左理身为备受他们照顾的小辈,竟从两位老板平日的相处里,嗅到一丝父母爱情的意味。
      由于这二位性别相同,左理胆儿怂,没敢多想多问。
      但今天不知怎的,他跟着措哥出病房打水,嘴一秃噜就问道:“措哥,你和老大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难得啊,连你都八卦起来了。”韩措笑笑。
      不是,以我们这关系我早该八卦了,只是胆儿怂一直没问。左理心里发弹幕吐槽。
      由于关系不错,左理这些年近距离眼瞎过不少次,还想过只要俩老板性别不同,他现在应该能有一串侄儿侄女了。
      “怎么说呢,我是在单方面暗恋他。”但措哥也没左右言其他,直接给了左理答复。
      “暗,暗恋?”左理上下牙打架,差点儿没咬掉他舌头,“不是老夫老妻了吗?”
      然后左理闭了嘴,真咬到他舌头。
      韩措上下扫了他一眼,好笑道:“你就不觉得我一个男的暗恋他一个男的很奇怪吗?”
      “奇怪是奇怪啦。”有正经谈过女朋友的左理含含糊糊地说,“但哪怕奇怪,你还不是选择为他付出那么多。”
      “好像也是。”韩措别开脸,自嘲道,“不过主要还是我欠了他好大一笔钱,得卖身还债嘛。”
      “但老大挺在意你的。”左理想起方才在病房,老大偷偷摸摸地伸手拿了只左理放床头柜上的苹果,在措哥给他掖被角时塞给措哥。
      跟献宝似的。
      措哥爱吃苹果,平时喝的饮料都是自制的苹果汁。
      这一点,是老大告诉左理的;所以左理每次上门拜访,都依他要求买最甜最红的大苹果。
      “他那是习惯性对身边的人好。”韩措说,由于别开了脸,左理看不见他表情,“他对你不也这样?”
      不,老大绝对不会关心我会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也不会关心我和别人拉拉扯扯,并为此莫名其妙地不高兴;更不会在我靠墙睡着时哪怕摇着个轮椅也得给我披毯子......
      如此回忆下来,左理感觉自己这些年真是经历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12.
      不过左理最近确实很关心某个人吃什么喝什么,并且还在他睡着时给他披了毯子把他抱回房间。
      嗯,只差个为拉拉扯扯而不高兴了。
      这时候的左理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而下半身不早不晚又抬起不可言说的欲望......好吧,是很不对劲。
      13.
      而此时的方喻则被饥饿折磨得在床上来回打滚。
      当然本来下班路过一众饭馆摊子,他都可以驻足下来买份食物裹腹。
      但就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让他径直半死不活地回了住处,半死不活地瘫床上,没半点想自救的欲望。
      别的什么欲望倒也有,如果能让他舔一口左理手腕的伤口,他绝对能原地满血复活,做一百个俯卧撑连带蛙跳的那种。
      是,方喻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儿变态,之前几段恋爱他为着女孩们的安全,一直都没提出加深关系。
      让前女友们一度以为他不行。
      嗯,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确实不行。
      伤口,外翻出来的血肉,很新鲜......令肉食者兴奋,浑身战栗,靠疼痛都无法唤回神智。
      而隐秘在食欲尽头的那欲望,也悄悄从血液骨髓蔓延开来。
      左理那么好脾气的人,应该不会生气吧......
      意识消失前,方喻猜想自己应是史上第一个自wei都能把自己撸晕过去的人。
      当然也可能是饿的。
      14.
      左理回来时,带着一股子烧烤味。
      方喻没关房门,他象征性地敲了敲,没人应答。
      应该是睡着了。
      本来他应该扭头就去吃他的夜宵,扰人清梦不太好。
      但今天那根搭错的筋仍在继续跳动,促使他推开了那虚掩的房门。
      闭塞的空间里蔓延着一股子奇异的味道,左理很容易便猜测出那是什么。
      毕竟是生理结构的要求。
      没开灯,他很快便撞到了方喻床沿,还没哼出声,方喻先替他哼道:“老左?”
      “是我。”左理摸黑坐了下去,“要吃烧烤么?”
      方喻没应答,只摸索着牵住他缠了纱布的手。
      15.
      方喻吻了吻他手腕,哪怕隔着纱布,左理仍能感觉到那酥痒的触感。
      “吃。”好一会儿,方喻才磨磨蹭蹭地说,声音疲惫沙哑,但语调轻快地上扬。
      16.
      方喻觉得他以一己之力,把他和左理的关系提到了暧昧那条线上。
      他觉着他这样怪不厚道的,老左很明显是一钢铁直男。
      将直掰弯,天打雷劈......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就下半辈子素菜拌饭?
      好像也怪残忍的。
      方喻向来对自己下不去狠手,所以他以自己床铺被弄脏为缘由,厚着脸皮挤上了左理的床。
      “我睡觉从不打呼噜。”方喻闭着眼睛对天发誓。
      “睡吧。”左理在他旁边躺下,也没多问他是怎么把自己床铺弄脏的。
      嗯,似乎老左前两天也洗过被子的说。
      17.
      方喻听从医生叮嘱,按时帮左理换药。
      左理一开始当然拒绝,但拗不过他的死皮赖脸。
      “麻烦你了。”左理说。
      但方喻不敢告诉人家,自己只是馋他手腕上的疤。
      在愈合前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方喻。”左理忽然喊他。
      吓得方喻差点丢掉药粉包,抬手擦嘴角。
      “你这眼神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左理蹙了蹙眉。
      方喻说:“但我又没流哈喇子。”
      左理的嘴角抽搐了下,但方喻看到他微动的喉结。
      “老左,我跟你说个事儿。”方喻垂眸继续倒了药粉,而后学着医生的手法慢慢地包扎,“你听了要觉得不自在,我立马走人,绝对不留这儿恶心你。”
      “我俩大学四年同学了,你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左理说,但方喻知道他是在打太极式地敷衍安慰自己。
      于是方喻扎好绷带,抬眼笑道:“我这个人吧,脑子有点儿问题,就明明你都受伤了,但我不想你好,甚至还想在你身上多来几鞭子。”
      左理沉默了会儿,方喻猜想他在害怕和厌恶,也预感着自己将要搬家走人。
      “哦。”好半晌左理开了口,“那你给我几鞭子,我可以吻你吗?”
      方喻凑上前去,怼人脑门来了一口:“可以,你要上天都可以。”
      18.
      左理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痛感迟钝,也正因如此他才顺利混过了他野莽的少年时期。
      方喻这点儿bianzi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顶多在身上留下点儿红印子。
      而且跟酒吧里那群人的玩法相比,方喻完全算得上是礼貌而客气。
      两位老板都叮嘱左理,让他远离这些,左理也听话,对这种事情保持距离,不闻不问。
      方喻也不像是很了解的样子,他只是凭借他的本能,想要在左理身上猎取些什么。
      正巧,左理也一样。
      只不过,这样的破处之法和左理想象的稍有偏差。
      等到方喻捏着棉签一点点给他上药时,左理才稍稍因药水的凉意回了神思。
      每涂好一处,方喻总要哄小孩似的吹一吹那红痕,就差来一句“老左乖,痛痛都飞走了”。
      左理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打了个冷颤,方喻停了棉签:“弄疼你了?”
      “还好。”左理给出了个含糊其辞的答案,他觉得相比挨/打又挨/cao的自己,方喻更加可怜兮兮些。
      哪怕那会儿他一只手被拴在床柱,另一只手本就负伤,方喻在绝对无威胁的情况里缓缓坐上左理腰胯。
      那瞬间,左理在爽得飞掉大脑的同时还在想,这人咋老眼泪汪汪的呢?
      方喻怕疼,他老早就知道。
      估计是为补偿他吧,毕竟他都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为了破处,自己真是不择手段。左理心里想着。
      19.
      凡事一便有接二连三。
      两位正值壮年却把自己砸手里的单身汉,终于好死不死地搅和在了一起。
      但除却上床外,平时该干嘛就干嘛,倒也没别的越轨之举。
      顶多就是洗澡要能碰一起,那就一起洗;节水省电的同时还能观摩彼此美好的肉/体。
      顺便借着浴室得天独厚的环境来一发。
      这也给他们日常的微信聊天增添了除却吃饭外,更加没有营养的垃圾话题。
      先开始还是会含蓄委婉,什么“我夜观天象,算出你回来得买盒避yun套”。
      再就演变为“套没了,记得买”。
      然后再是“套没,买。”
      最后连字儿都懒得打,直接一个句号甩过去。
      润hua剂也同理。
      年底清算账单,同时为最后俩月多出来的计生用品费用长叹不已。
      左理:“这些玩意儿咋这么死贵死贵的呢?”
      方喻:“以后省着点儿用吧,为了钱包,也为了身体健康。”
      “嗯,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健康。”方喻补充道,目光却停留在左理开满痕迹的肉/体上。
      “你自己也得悠着点儿。”左理不甘示弱,瞥过方喻虚扶着的老腰。
      20.
      由于女朋友跑路了,方喻没法完成过年回家的KPI,于是他果断一合计,就自告奋勇留在公司加班,赚三倍工资补贴计生用品的开销。
      以及换个更舒服的鞭子。
      左理则继续看店,顺带帮两位老板看店。
      老大出院后复健了一段时间,正好挨到过年时,按照措哥事先的规划,他俩这会儿应该到了南方某个海岛上晒太阳。
      可怜的打工人没有假期,只有工作以及pao友相伴的“难忘今宵”。
      哦,对,鉴于方喻和左理已经不再纯洁的室友关系,他俩经过友善商议,认领了各自炮/友这一身份。
      当然对外还是得说室友,pao友不太像话。
      除夕夜和春节头三天倒都没什么事儿,就收拾收拾屋子、做做菜,一块把房东坏了的投影仪修好,看动物世界的纪录片。
      然后你睡睡我,我睡睡你,世界和谐而美好。
      21.
      哪怕开春了,他俩都没想过为他俩的关系做出点儿什么改变。
      似乎也没什么好改变的。
      依旧是一起住,你做饭我刷碗,我打扫你帮忙。
      作息完全不一样的时候,各睡各的房间,互不打扰;有空闲就一块打打pao、睡睡觉,ti位轮流在上,润hua剂和避yun套轮流买,谁也不欠谁。
      只不过偶尔方喻也会因左理满身开花而心存一点愧疚,很殷切地提出做补偿。
      被人脸色沉沉地上下打量了,按倒操/了一通。
      自此方喻再不提补偿。
      所以他们俩这关系也挺好,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走了还能和善友好地通电话,问吃了吗您嘞。
      22.
      于是多雨而明媚的春天就这么荒唐过去,左理手腕的伤口结疤,滚床单的时候方喻总爱舔。
      痒得不行。
      酒吧翻新了一遍,客流量也较于去年翻了两番。
      措哥还找时间过来了一趟,带老大一起参观。
      说什么等他俩退休了就把名下的店铺都转给左理管。
      左理认真数了数,这二位在市里的产业一共有三家酒吧、四家饭馆、六家咖啡馆和两家书吧。
      他就过年帮着照看了一家酒吧老店,忙得都成了狗。
      “还请另寻高明。”为着自己的生命健康,左理果断地拒绝,他只要先把自己这家小店打理好了就行。
      措哥笑他死脑筋,但好歹给了他点儿面子,没跟老大抖落出他情愿跟女友分手,也不肯让他们出手帮忙这事儿。
      老大则关心他近日的情感生活,这人明显是跟措哥牵手成功了,专门来一趟估计就是跟他得瑟。
      左理老老实实地答,说自己仍旧单身狗一条,没谈恋爱也没有再谈恋爱的意思。
      而他和方喻那关系算不得恋爱。
      各取所需罢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老大以过来人的语气悠悠叹道。
      说得像左理很痴情似的,但其实他现在连前女友的样子都想不起了。
      这还才过半年呢,像话吗。
      “也幸亏措哥没信您的话。”左理目无尊长地反驳道,“单恋着单恋着,可不就单恋到了。”
      措哥扬手欲敲打他两下,脸却先红到脖子,“小王八蛋胡说些什么?”
      “您俩不都官宣了吗?我实话实说。”左理闪身躲到柜台后边,手举高脚玻璃杯护体。
      而老大也还在那儿装蒜,迷茫道:“官什么宣?”
      “就您过年那会儿发的朋友圈,摆一张措哥的背影照片,配字儿:‘在一起’。”左理嫌弃地打量着这对发完狗粮拒不认账的老情侣,虽说他过年那阵忙着跟方喻翻/云/覆/雨,也没空去尝试这盆狗粮。
      “我私下发的照片儿,你措哥又不知道……”而听完左理的控诉,老大非但没有发狗粮成功的得瑟,反而害臊地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
      夭寿了,老男人撒娇了。
      左理这才砸吧出一点不对劲,措哥那脸在灯光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听完老大的嘟嘟囔囔,瞬间整个人都熟了八分。
      “你发这照片干嘛?”不过这手下管着十几家店子的男人很快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堪称咬牙切齿地问。
      左理把高脚杯放下,换了只更宽大的空酒瓶子挡脸,并寻思着该怎么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离开两位老板的视线范围。
      “就如题所示……”老大也一脸豁出去了,“想跟你在一起,过下半辈子。”
      所以说,有的狗粮,完全是自找的。
      左理长太息,还好两位当事人没注意到他这挑破窗户纸的罪魁祸首,措哥难得冲动了一把,推着老大就往外横冲直撞。
      罪魁祸首双手拢成扩音筒,说:“出门左拐两百米,有家情侣酒店,首次入住打八八折!”
      咳,没办法,左理最近收了笔广告费,情侣酒店的老板拜托他在酒吧里帮着打打广告,以求两店互利共赢。
      照理说,左理不是不相信爱情的人。
      好歹打青春期就受两位老板爱的教育,只不过老板们都是反射弧漫长的人,曾打死不承认那是爱情。
      前女友带给他的也是极好的印象,哪怕没怎么搂搂抱抱,他仍是觉得两个人一块在家僻静的咖啡馆坐一下午看书,是件很舒服很浪漫的事情。
      但他仍是不太想开启下一段恋爱,认为和方喻这样同住似乎也不错。
      23.
      方喻被调了职,在夏天正式来临前。
      上级说是让他在外省的分部工作一年,回来升职加薪。
      唯利是图的打工人为加薪二字心动不已,但调职去外地就不能和左理继续同住。
      那么称心找了小半辈子才找着的床伴,说散就散,方喻有些舍不得。
      他跟左理说了调职一事,左理只问他,去外地了住哪儿。
      “公司安排宿舍。”方喻说,从这点儿上说,公司可算做了个人。
      想他刚入职时凄凄惨惨,硬是熬过实习期才有了正式的五险一金。
      “那我什么时候不忙了,就过去找你。”左理说,一语解开方喻为难的困境。
      左理自己开店,自由度肯定比他个社畜高。
      忙点头如捣蒜,这下床伴跑不脱,厨子也到了手。
      方喻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越看左理越顺眼。
      当然看了这么久,也早就顺眼了。
      “嗯,我要不忙了,我也会回来找你。”方喻想了想,还是客套了一句。
      就以他们这种谁跟谁的关系,如此语气是太生疏了些。
      于是方喻又被左理搓吧了脑袋,这回他学乖了,躺平任搓,还可以留个全尸。
      24.
      方喻办好了退房手续,让左理没事儿再找个室友。
      左理没应答,只是帮他收拾行李。
      然后开车送他去机场。
      这车是左理前老板的,方喻见过几次。
      也见过几次左理的两位老板。
      其中一位老板腿脚不太便利,方喻总是很自觉地帮另一位推抬轮椅。
      还得到两位老板的一致好评,说小方真是个好人。
      嘀嘀嘀,好人卡被刷爆了。
      左理在一边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而后也颇有良心地给他倒了杯冰啤酒,顺带加上一簇新鲜的薄荷叶子。
      下飞机后,方喻第一时间去自动售货机买了罐啤酒,没有细长罐装的,只有那种偏矮偏胖的。
      他喝完啤酒才去取走他的大包小包们,顺带给左理发条语音微信,说他下飞机了。
      挤了一个半小时地铁,到达目的地。
      他再拿出手机时,左理只给他回了一条:“注意安全。”
      安顿收拾好一切,方喻顶着毛巾趴在宿舍的窄床上,不死心地发了一句:“我洗完澡了。”
      这话显得太没事找事,他又将消息撤回了去。
      但左理应该是看到了,给他发来一句:“求照片。”
      而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撤回。
      好嘛。方喻笑了,这是他到达新城市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好一会儿,他摸摸索索地拍了张半身图,头发还湿答答地泛着水光。
      发过去,这次没撤回。
      家里两位领导的信息也在跳动,但方喻装死不回复,也不打算告诉这两位他换了工作地点。
      他等着左理回,眼巴巴地。
      期间等到无聊还翻了下以往的消息记录,为美食的图片馋得分泌唾沫。
      但他其实不太饿,晚饭吃得饱。
      左理应该是不会回了,这个点到他日常工作的时间。
      等到他裹着毛巾和被子快要睡着时,手机震动了那么一下。
      方喻迷迷糊糊地抬眼,瞬间精神地坐了起来。
      左理紧接着发了条语音,低低地骂了句什么。
      方喻装作没有听清,回给他一句:“我也想操/你了,老左。”
      一天悬浮空落落的心可算着了地,方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捧着个手机傻笑,又带着这样的傻笑昏沉地睡了过去。
      左理最后还给他发了句语音,虽然很快又被撤回。
      但方喻听得很清楚,左理说:“晚安,好好睡。”
      25.
      左理最近的狗粮吃得很撑,以至于他饭量都减轻不少。
      每天俩素配一个饭,吃得没滋没味儿还不愿买肉回来改善伙食。
      终于吃着碗里老腊肉的二老板没事儿就可劲儿在他面前吧唧嘴,说什么老大一天天净黏着他。
      “啧,怪烦人。”
      左理为着自己的胃部健康,果断地把二老板的消息屏蔽。
      本想着大老板得成熟稳重些吧,大老板又颠颠儿来问,说阿理,你措哥不搭理我了咋办?
      不到十分钟,这人发来一句:“没事儿了阿理,你措哥这人特好哄,稍稍认个错他就不生我气了,就好可爱~”
      左理把大老板的消息也屏蔽了。
      他这两天总是在啃菜叶子的时候想起方喻,想一想连菜叶子都咽不下去。
      方喻给他发过几条消息,无外乎早安晚安,比起以前的吃吃喝喝还有套套,更加没有营养。
      后来在方喻发来最新一条晚安时,左理已经坐上了去他所在城市的飞机。
      跟逃难似的,一关店门就点开购票APP,买了张凌晨的机票打车飞奔去机场。
      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只手机和身份证。
      好在他知道方喻的住处在哪儿,到时候导航过去,正赶上天亮。
      可以和方喻吃顿早饭,然后送他上班。
      26.
      到人楼下,天刚蒙蒙亮。
      左理站在保安大爷面前努力证明着自己是个好人。
      “我来......找一个朋友。”向大爷说明来意时,左理喉头紧了紧。
      “这大清早的,你朋友是出了什么急事儿吗?”大爷狐疑反问道。
      左理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大爷,他是一时精/虫上脑,极限飞行上千公里来到这座陌生城市,只为跟他“朋友”打上一炮吧?
      当然其实不上垒也行,他就看看方喻。
      大爷是真好人,盘问了他两句后,也就放他进了门。
      左理想待会儿离开,得给大爷买条烟。
      方喻住十二楼,电梯上去,再左拐到走廊尽头。
      到那比周遭都新一个亮度的防盗门前,左理反而不敢敲门。
      似乎他的勇气都在沿途一点点消磨,或者说他冷静了下来。
      左理缓缓地蹲下身子,蜷缩在防盗门与白墙的角落。
      他从来都没干过这般没脑子的事情,如果是十八岁的自己,他还尚且能找着理由为自己开脱。
      可他将要满二十四岁,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笑他脑子进水。
      为了见方喻一面这理由果真矫情又傻逼,如果不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回,往返的机票钱都白搭。
      嗯......好像打/炮这理由更加傻逼。
      左理双臂抱膝以显自闭,这地上冰冰凉,他心想着会不会有灰。
      “吱呀”一声,防盗门砸了下他胳膊。
      刚刚仰起脸,方喻站在楼道声控灯背光的方向。
      左理看不清他表情。
      只见着他迅速蹲下/身子,将左理脑袋一掰,咬了口左理满是青硬胡茬的下巴。
      这会儿方喻的洁癖算是好了。左理失笑,说:“生日快乐啊,老方。”
      27.
      方喻在自己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给自己定了个两点起的闹钟。
      醒过来之后,迷迷瞪瞪地给另一个城市刚刚下班的左理,发去一句晚安。
      他们俩难得的语言交流,可不能因此断了。
      倒头又睡,梦里却不安稳,再醒过来窗外天光朦胧,他下床梦游式地拧开防盗门。
      而后看到了门口蹲着的某只大型犬科动物。
      怕自己做着梦,没清醒,方喻蹲下/身子,怼人下巴咬了一口。
      胡茬扎嘴,是真的。
      28.
      方喻向公司请了病假,左理从浴室里出来,披着毛巾。
      他刮干净了胡茬,整个人显得柔软了许多。
      但仍是疲惫的。
      方喻拍拍床沿,示意他过来。
      俩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着一张小床,吱吱呀呀,怕掉下去的二人最终选择不动。
      左理趴在方喻怀里睡着了,方喻给他擦着头发。
      生日的大半天就在无意义的睡眠中度过去,到傍晚饥饿促使着二人下楼觅食。
      见着门卫老大爷,方喻照常把他先前给的烟重新递还给他。
      大爷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依旧以为方喻是给他重新买的烟。
      “喔,原来这小伙子是你朋友啊。”大爷点燃烟卷,乐呵呵地冲左理笑。
      方喻下意识地点了头,又觉着不太对。
      他望了眼左理,但左理神色如常,只礼貌地回给大爷一个笑容。
      却也没多说什么。
      29.
      找了家装修排场的川菜馆子,大热的天儿,方喻一来就点了条火辣辣的酸菜鱼。
      左理看着他点,不提供任何参考意见,反正点了就吃。
      方喻感叹此人的好养活,想到他平时吃吃生菜叶子都能活蹦乱跳,搁家里养着确实省心省力。
      他们要了一扎冰啤酒,一口鱼一口酒,最后还有点微醺上头。
      给钱的时候打了会儿架,方喻这寿星赢了。
      寿星给钱。
      回去的路上,左理大着舌头说来得匆忙,没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然后跑路边的花店给他顺了一朵粉色玫瑰花。
      被店长虎虎生风地追出来,俩醉鬼齐齐向店长致歉,方喻甩给店长一张粉红的纸币。
      但店长是新时代好公民,非要把找的零钱用微信转给他俩。
      30.
      回去总算是上了次本垒,石头剪刀布定上下,寿星输了,在下。
      再醒过来是第二天凌晨,方喻想喝水,硬是把左理也摇了起来。
      这会儿仍然有点脑子不清醒,左理借着小夜灯看方喻喉结微颤,嘴一秃噜说道:“不好意思,把你睡了。”
      喉结那块有道不浅的牙印。
      方喻放下水杯,说:“别客气,你让我睡回来就是。”
      然后又上了次本垒,过了二十四岁的寿星在上。
      但俩人都忘了他们晚饭吃的是川菜,借酒劲儿胡搞的下场就是,菊/花遭殃。
      不过一起去诊所买消炎软膏,好歹也有个伴儿。
      左理觉得他一人是承受不来柜台小姑娘疑惑而不解的目光。
      方喻捂眼说,俩人一起去才叫小姑娘疑惑不解好伐!
      31.
      除却这么一点点计划之外的小插曲,生活仍然在漫不经心地继续。
      左理忙起来跟个陀螺似的,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网络也不上,但清闲的时候是真清闲,翘一星期的班都没人管,直接飞到方喻的城市和他酿酿又酱酱。
      所以他有跟方喻打招呼说,忙的时候就不用给他发短信了,他怕他不回复浪费方喻的好心。
      但后面那句他没跟方喻说。
      方喻也只嘴上答应“嗯嗯嗯”,该发早中晚安的继续发。
      有时候左理忙完一打开手机,方喻的消息在置顶的位置,明显显两位数的红圈。
      他一条一条看完,能傻乐半个小时。
      大老板和二老板都说他应该是又坠入爱河了,还两面夹击问他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左理忙着回复方喻,就随口答:“不是姑娘,是我室友。”
      两位老板悟了。
      措哥代表发言:“就上次帮我抬椅子的那个?”
      左理:“嗯。”
      两位老板对视一眼,互相安慰着:“男孩也挺好,挺好。”
      而后老大做出总结:“阿理,你再找个时间带他上我们家玩儿。”
      左理头也不抬:“不行,他对苹果过敏。”
      老大瞬间改口:“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措哥拍了下老大胳膊。
      32.
      到底是没带方喻去成两位老板家。
      方喻在那座城市找到了新一任的女友。
      据说是他在那边的同事,和他住一栋楼。
      年纪相仿,既是邻居又是同事,生活交际多,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
      “那我们先就这样吧。”左理发过去一条短信。
      “嗯,好。”好半晌,方喻回复了过来。
      左理本想拉黑方喻,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无理取闹。
      他们俩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先前也都说好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
      但左理还是喝了两天的酒,醉得不省人事还把措哥半夜招了来。
      好在没有酒精中毒,措哥给他做醒酒汤,让他慢慢喝慢慢缓过神。
      “方喻谈恋爱了。”左理喝下第一口醒酒汤。
      韩措应着:“嗯。”
      “我不能去找他了。”左理喝下第二口醒酒汤。
      韩措点头:“这样。”
      左理喝下第三口醒酒汤,撇撇嘴,把小碗递给韩措,“我要睡觉了。”
      “睡吧。”韩措接过碗,看他自己扯了被子和衣倒下去。
      轻轻带上房门,把小碗送去厨房清洗,韩措接到温原的电话。
      “没事,老大,他可能是失恋了。”
      “我想起当年我结婚的时候,你好像也喝了不少酒。”温原忽然道。
      “那你可能记错了吧。”韩措轻轻地笑,“我一向......好吧,那次是个例外。”
      “嗯。”温原哼了声。
      韩措补充道,带着些许释然的怅惘:“因为那次是你结婚了啊。”
      33.
      装了半个月的二十四孝好男友,方喻可算是帮助同事脱离了相亲的苦海。
      同事为表谢意,要请他吃一顿散伙饭,方喻婉拒了。
      他买了张机票,飞去了左理所在的城市。
      主要这些天不光是在帮助同事脱离苦海,他还在借此看清自己的内心。
      如果他的生活里不再有左理,那他会怎么样呢。
      他也不会怎么样,只是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和左理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他说找了个女朋友那天。
      方喻莫名觉得愧疚,也便没有再打扰左理,给他每天发什么早午晚安。
      忽然出现在左理的酒吧门口,过于唐突了些。
      方喻知道,左理不愿再搭理他,他这不清不楚的一通操作,很容易会惹人生气。
      如果左理真的在乎他的话。
      咬一咬牙,方喻推开酒吧厚重的玻璃门,里面的冷气冻得他一哆嗦。
      抬眼便见着左理杵吧台后边,手上的酒瓶子有大腿那么粗。
      方喻转身就打算跑,左理喊了句:“站住。”
      声音如冰块敲击玻璃杯,冷淡却惊心。
      他腿软,不争气地顿在了原地。
      左理绕过吧台桌椅,两手空空,分外安全。
      方喻下意识放松了警惕,而后左理的拳头飞来,停在他左眼上方。
      34.
      没落下来,左理只是拍了他肩膀,问道:“吃了没?”
      方喻用力地摇摇头,眼泪哗哗流。
      他边哭边抖边打嗝,说:“老左,你能做我男朋友么?”
      左理不说话。
      他补充道:“不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找个女朋友......”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左理蹙了眉头。
      “对不起。”方喻小小声抽着气,鼻音浓重道,“等我冷静一下,我会好好跟你说的。”
      “那先去吃饭。”左理说。
      方喻用力地点点头。
      35.
      照例点了烧烤外加一份蛋炒饭,方喻哼哧哼哧地往嘴里送,见左理不动筷子便把多的烧烤往他那边挪了挪。
      “现在冷静了吗?”左理把啤酒杯递过去。
      方喻双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喝:“差不多。”
      “那你说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左理问。
      “我在做一个实验。”方喻放下杯子,眼睛亮亮的,仿佛那些凌晨散落的灯火都缀入了里边,“测试我是否喜欢你。”
      “哦。”左理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同时我也是在打一个赌。”啤酒喝得有点上头,方喻眼里的灯火摇晃着,面颊烧红,“赌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左理放下水杯,“你喝醉了。”
      “那正好,”方喻把双手递过去,“你把我关起来吧。”
      36.
      方喻还是怕痛的,但那鞭子落到他身上,他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完事儿后,左理解开绑在他腕子上的毛巾,又起身去床头翻找出平日里的医药箱。
      余光里,方喻抱着膝盖坐在软褥里,瑟瑟发抖着像只委屈又怯懦的小兽。
      左理从箱子里拿出棉签和药水,跪坐到小兽面前。
      “过来。”左理说。
      方喻很乖地向他的位置挪了挪,幅度不大,但牵扯到某个位置隐秘的痛感。
      小兽滋了下牙,待到左理将他完全搂入怀里,细心地用棉签滑过那光滑皮肤上每一道凸起。
      随后左理脖颈一痛,方喻总爱咬他。
      或者说,他总爱方喻咬他。
      37.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可理喻?”方喻问道。
      左理仍是不紧不慢地处理着那些猩红带紫的印记,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和你应该差不多。”
      毛病,怪癖,两人一起,只多不少。
      “你比我可爱多了。”方喻说。
      方喻打翻了左理放手边的药瓶,连带打翻了他这个人。
      深紫的药水在凌乱的床铺再次开出了新鲜的花。
      “记得洗被子。”左理在那唇瓣压下来前平静说道。
      “行,反正我明天不上班。”方喻说。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不算纯粹。
      欲望这东西,便如同蒸腾而出的水汽淋漓,左理被关在那有着暖光与花洒的小隔间里。
      方喻迎着水幕的方向合上眼,整个人潮湿、干净又热烈。
      “大学的时候,有那么阵你手受伤了,我送你去公共澡堂洗漱......”左理轻声说道,克制不住喘息,“澡堂里有很多小隔间,天知道我有多想把你锁在里面......”
      方喻低了头,眼睫毛都湿漉漉的。
      他舔了舔左理嘴唇,舌头有麦子的香气,仿佛阳光与水雾混杂着的清甜的滋味。
      “我知道了。”方喻说。
      38.
      方喻结束了在外省的工作,提前回到了本市。
      左理带他去看了两位老板,送的礼物是几斤排骨。
      措哥的厨艺远胜左理,当天中午就把礼物处理为糖醋排骨。
      老大因为年纪上来动作不太利索,一盘二三十块排骨,连零头都没捞着。
      哪怕措哥给他专门准备了一小碗,他都不甚乐意,并表示这门亲事他不同意......措哥又拍了他两下。
      不同意也得同意。
      39.
      至于方喻家的两位领导,在方喻出柜以后纷纷打了个飞的来市里,却不想在机场撞见对方了,扭头便走了人。
      而方喻因为拿不准过年该去哪儿,就还是选择留在市里,陪男朋友一起。
      “不孝子。”男领导说。
      “我没你这个儿子。”女领导说。
      左理在厨房喊:“老方,过来搭把手!”
      方喻撇下手机瞬移过去,看到今晚的菜式继续着三肉一汤,不免乐得开怀。
      另外就是他把俩领导的联系方式都拉入了黑名单,原因是他俩都不记得他到底是哪天出生的。
      40.
      后来左理过生日,方喻给他买了朵粉玫瑰;这人较起真来,说上次那朵是方喻给的钱,那这次就不用。
      于是左理算是自己花钱给自己买了朵玫瑰花。
      这次他俩吸取教训,打死都不吃川菜,此为后话,不表。

  • 作者有话要说:  烂俗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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