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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认识一下呗 ...

  •   扬州城外面有个茶铺,茶老板在官道旁边做了二十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大多在茶摊要一碗茶的客人,不会穿绫罗绸缎却也不至粗布短褐。

      棉布长袍多学子,舞刀弄枪江湖客。

      往来行人超出茶老板判断的情况只发生过三次。一次是茶老板经营一年左右,有个穿布衣配银饰的男人,茶老板以为他是外地的行脚商,不成想下一秒就在他茶铺外毒死一个人;还一次是一年前,一位灰布长袍的男人,茶老板以为他是个求学的学子,却没料到是个被一群黑衣人追杀的江湖客。

      这最后一次便是眼下的这个穿金紫缎面袍的男人。这人面相亲善,一双桃花眼十分招人。茶老板今早开摊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过来给了丰足的银钱,要了一壶茶,一直坐到晌午过后。茶老板判断不出这人是什么来头,倒是他坐在那平白为茶铺招揽了不少生意。

      “茶老板,给我加个杯子。”那个看不出来历的男人笑容可掬地向茶老板提出要求。

      “好嘞。”一边应和一边递上去取了个被子洗净,拿过去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这人莫不是在等人?也没有一早等到太阳快落山的道理啊。

      男人向茶老板道谢,看一眼日头,低头拈着手指掐算,面色颇为严肃,接着放下手微笑。一边的茶老板见生意不多,便在旁搭话:“这位公子是在等人?”

      男人点点头,笑着跟茶老板解释:“我等的人这就该来了。”

      茶老板挺不理解的:“公子,你这等人等一天的,何不早早约好了时间再来?”

      男人满不在乎地说:“这等人,也是要讲缘分的。比如我今天等的这个人,我若是晚来,许是这一生就错过去了。一步错,步步错啊。”

      茶老板更不理解了:“公子,这人要没见着,再联系也就是了,还能一辈子就见不着了?”
      男人叹口气:“唉,跟你说了也不懂。天命二字岂是能有所回环的?”

      茶老板还要再说,一位月白衣裳的公子走进来,嗓音低沉:“请给我一碗茶。”

      茶老板这两年见过不少事,知道这人穿的是东海的鲛绡,名贵且难得,也看得出人手里的伞与众不同,知道是蓬莱岛出来的,忙要去招呼。旁边的奇怪男人却拦下了茶老板,扬声向那公子说道:“这位公子,我这里正多一只茶杯,不知公子可愿与在下一叙啊?”
      月白衣裳的男人凤目扫过,有点不明所以,微微欠身示意不必。

      茶老板这才意识到二人并不相识,那这人在这里等什么?本着不惹事的原则,茶老板将新来的男人带到另一桌,端上一碗茶:“公子请。”

      月白衣裳的男人没把邀请当回事,却不想那紫金袍的男人拎着茶壶茶杯坐到身边的椅子上,将手里的东西一放,说道:“这位小公子戒心不小呀,在下不过想交个朋友。”

      “我不需要交朋友。”看也没看,月白衣裳的男人直接拒绝,左手下意识收回。

      “别动手啊,人家小本生意不容易。”紫金袍的男人出手按住对方的左手,另一只手撑着脸说道,“我是萧雒棠,认识一下呗。”

      “松手。”月白衣裳的男人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竟能死死压住,语气冷了下来。

      萧雒棠笑得阳光夺目,但并不松开手:“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月白衣裳的男人想动手,瞥到一直忧心忡忡看着这边的茶老板,还是皱着眉放弃了:“方未济。”

      萧雒棠立刻放开了手,端起茶壶给方未济倒茶,当没看见对方不耐烦的表情:“那咱们就算认识了。方兄这是准备去哪?”

      方未济没回答也没再喝茶,微微侧目反问道:“你准备去哪?”

      “方兄太狡猾了,竟然以问作答。”萧雒棠并不认真地抱怨,“我跟方兄必然顺路。”

      方未济皱着眉,不太想搭理这个人,留下几枚铜钱站起来准备离开。萧雒棠见对方要走,忙站起来跟上去,伸手想要去抓方未济的手腕却扑了个空,抬眼见他已在十尺外。
      萧雒棠撇撇嘴,跑这么快有必要吗?悠哉悠哉地跟茶老板告辞,一声口哨吹来一匹珍珠白的骏马,从马身的袋子里拿出一把蓍草迅速卜了一卦。

      啧,明夷。

      忘了一眼方未济离开的方向,萧雒棠不大情愿地翻身上马。

      当真是天命难违,怎么问来问去都是这个结果?萧雒棠皱眉吊眼看一眼头顶,余霞万里,明日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方未济对萧雒棠的插曲基本上完全免疫,离开茶摊就干脆忘了这个人。

      暮色渐浓,方未济沿着官道想要找上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是他显然没有经验,距离扬州城不足十里,决不会有驿站。

      两侧密林在方未济眼角不断消失,夜色一瞬间降临下来,官道上只剩下方未济一个人,他犹豫着进了一边的茂林。

      林中没有路,方未济走得艰难,更像是在开拓。勉强找了一处不那么多矮树丛的坡顶,扒拉出一块干燥地面,在附近折了些树枝,却怎么也生不起火堆。

      仲春的夜里仍是寒凉,方未济手指略有发抖。忽听头顶一声鹰鸣,方未济立刻抽出手边武器,警惕地看着密林后方。

      闲散地马蹄声逐渐靠近,密林丛里传来窸窣的声音,萧雒棠带着他的珍珠白出现在方未济面前。不等方未济开口,萧雒棠瞥一眼地上的树枝,笑出了声:“你指望这些东西生火不成?”

      方未济不回答,冷冷地问道:“你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萧雒棠上前去捡地上的枝桠,却被一把羽伞架在肩上。

      杀气浓郁。

      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恶意,萧雒棠笑着退后两步,不正经地说:“你这么大个人,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是怕我劫财还是怕我劫色啊?”
      方未济皱眉,这人说话实在是不讨喜,他不想理会,可这人明显没有离开的打算。吹起一声口哨,天上盘旋的海雕俯冲下来,落在方未济的脚边向萧雒棠唳鸣。

      “诶诶诶,别让它过来!我怕了你了。”萧雒棠吐口气,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开始数落,“第一,我没有跟踪你,你这位鸟类朋友在天上,抬头就能看见。第二,你这个生火方式肯定失败,新鲜树枝根本点不着,何况你点火的方式也有问题。第三,我,萧雒棠,衍天宗前宗主袁天罡门下弟子,想跟你搭个伴而已,江湖险恶,多个朋友多条路。”

      方未济嫌他吵,却在一堆碎语中听他自称衍天宗门下,面带怀疑地问道:“你是衍天宗门人?”

      萧雒棠狂点头,这人可终于愿意跟他交流了。
      方未济半信半疑地说道:“如何证明?”

      “这……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好像不行,纯阳宫也精于算卦。要不……我给你讲讲衍天宗的历史?”萧雒棠有点犯难,蓬莱与衍天是颇有渊源,只是渊源毕竟只是渊源,分开几百年,眼下要证明难上加难。

      方未济仍有怀疑,但到底认可了萧雒棠的说法,终于收起武器:“你说怎么生火?”

      萧雒棠喜笑颜开地跳到方未济旁边的空地上,将他弄来的树枝都踢开,反身跑到密林之中捡了一捧枯枝,又试探着捡了一把枯草。旁边的方未济疑惑地看着萧雒棠的动作,心道这人说来说去不也是找来树枝,与自己所为又有何不同?

      “这生火的木头须得低水分,你那些新鲜木头就算真能点着,那也是浓烟,到时候把守城兵引来就要命了。这些枯枝没有水分供给,容易烧得很,烟还小。还有啊,哪有人用火折子直接点木头的?点得着才有鬼嘞,得先把这些枯草点着了再去引火。”萧雒棠说得头头是道,不自觉得带起教训口吻,“你这一看就是没走过江湖的公子哥,晚上赶夜路,二十里才得驿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幕天席地多冷啊!”

      “那你怎么在这?”方未济被他说烦了,凉凉地问了一句。

      “还不是为了找你。”萧雒棠一边挑火一边顺口答道,“我这趟下山本是师门要求。偏我手贱,下山前卜了一卦,下山正赶上人劫,应在你身上。这天命二字不可轻改,既然前路有此一劫,我合该顺其自然。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能给我引到什么劫上。”

      方未济听到这不由挑眉,历来只听说过追求消灾避难的,哪有人追着应劫的?难不成应了劫还能羽化登仙?骗骗小孩还差不多。心里的腹诽一个字都没有漏出去,方未济仔细地记住了生火的方式,也记下夜路不好走,向身侧的海雕做个手势,隔着火堆坐在萧雒棠面前。

      “你怎么不说话?”萧雒棠说了半天没听见方未济的回答,自言自语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你要去哪?”

      “金水镇。”方未济闭目打坐,听见萧雒棠的叽叽喳喳,冷冰冰地答了一句。

      萧雒棠听方未济的语气也知道自己被讨厌了,顿时不大高兴。不过为了尽快明白这人劫为何,萧雒棠没出声表达不满。

      抬头隔着火堆看方未济。平心而论,月白的鲛绡长衫很适合他,五官线条清晰明了,凤眼微挑,闭目时没有那么犀利的气势,在火焰温度扭曲下的空气中,竟看出一些柔和。萧雒棠在心里下了个结论,这是个女性杀手啊。

      可惜了,长得不错,性格不怎么样,要不倒真是能做个朋友。萧雒棠十分随意地枕着手臂侧躺下,感概的同时闭目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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