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娱]机关算尽》瑟堡雨伞

48、1957年8月 一封寄往巴黎蒙马特的信

　　我亲爱的隐匿者：

　　巴黎，对吧？你倒是挺会选地方，爵士乐漫溢的浪漫之都，觥筹交错的文化沙龙？巴黎的电影院好玩吗？比我们曾乔装潜入的航空剧院更让人迷醉？我不相信。对了，听说你讨厌《金粉世界》，却热爱法国艺术片？我为你高兴！真的，你彻底摆脱了我们这些好莱坞人带来的低俗影响！只是，不要忘了，即便观众以“性格派艺术家”的名号为你加冕，你也被这些庸俗的影片供养过，它们让你免于饿死。

　　顺便说一句，我过得一团糟。

　　拜你所赐，我现在是全好莱坞的笑话。守身如玉的圣女格洛丽亚·嘉诗小姐（这名头挺恶心的），终于挑中了如意郎君。谁能想到，她还在闺房里掰着手指数日子的时候，她的新郎就厌弃了她，厌弃到不想再看她一眼，彻底人间蒸发了。你说，她该是个多么乏味的老处女啊！身上散发着腐臭味，养了一千只猫，穿着维多利亚式的束胸内衣，毫无吸引力......一定是因为这样，门罗·格雷科才逃跑了！

　　你得意得不得了吧！你可能会想，她活该，谁让她那么邪恶，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厄运呢？我代表上帝行使了正义！我是在为受害者们复仇！

　　亲爱的，为什么你对待其他人都那么公正，那么富有同情心，唯独对我不是这样呢？

　　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你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凡是你喜欢的，我都要喜欢；凡是你厌恶的，我都要厌恶。我曾经这样想过。

　　但是，如果你爱世界上的所有人，单单只厌恶我呢？

　　我要怎么厌恶我自己？

　　别为难我的小百灵鸟了，他被吓得够呛，非要回洛杉矶不可。他是个耳聪目明的小乖乖，探查消息还不错，脑子却不大灵光，居然以为你整日闲逛，无所事事。

　　看来，你的兴趣转向了政治活动。你四处奔走，广结人脉，是想建立一个跨国艺术家联盟？成熟的艺术家们联合起来，与战争、贫穷、罪恶和不平等抗争，援助尚未成名的年轻人，共同抵抗政府和资本的侵蚀，通力合作创造艺术品，把真善美散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玩意儿可不大新鲜，你不是没做过。

　　六年前的那个夏天，我见识过你可怕的号召力。你是太阳，让那些耀眼的星星们自觉地围绕在你身边。记者，教授，摄影师，编剧，诗人......只等你一声令下，他们就冲锋陷阵——在没喝酒没嗑药的前提下。然后，你离开了，这群人立刻分崩离析，如沙溃散。茱莉亚陷在她那段庸俗的恋爱中，诺曼被关在戒毒所，弗雷多·苏尔曼尼人在非洲，生死不明，米奇欠下了巨额债务。至于伊莎贝尔·奇丽欧怎么样，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要想办成这件事，其他成员必须和你一样无时无刻虔诚地贯彻这些信条。

　　这很困难。我们生活在一个多么混乱的年代啊，核战争随时可能爆发，你要如何让人们相信，未来需要我们共同建设，一切会越变越好？

　　现在，不相信比相信时髦得多。

　　更要命的是，你的想法太过狂妄了，因为你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压倒性的力量，所有个人的努力在那种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亲爱的，我会向你证明这一点。

　　说真的，为什么不考虑和我合作呢？我们可以想拍什么电影就拍什么电影，完全随心所欲。资金很充足，我们不用考虑什么狗屁票房、观众、艺术性，一定会很好玩的，一点也不无聊！回来吧，好好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你快把我彻底惹毛了，一旦耐心耗尽，我可以杀了你而毫发无损，你相不相信？！

　　我曾以为你能理解我的痛苦。我错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你主动向我求了婚，我当真了，你却如此恶劣地辜负了我，你真是个冷酷无情的混蛋！

　　随你的便吧！就算你死在巴黎，我也不会再为你掉一滴眼泪！我有自己的事业，有未完成的使命，还有许多比你更好的人等着我去爱！你瞧着吧！有很多很多人爱着我！

　　去你的！

　　1957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