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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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普明山的雪势大，京州城中却只飘了零星几粒，夜深了，长街逐渐趋于静谧。
崇宁坊的宣平侯府仍灯火通明，南苑书房内亮若白昼，谢骁坐在书案后，慢条斯理地将刚阅完的信笺烧成灰烬。
待火苗熄灭，谢骁才慢声道：“林副将刚被押出淮州三里路，便被毒杀了。”
“什么？”付屹立在一侧窗前，收回正在架支摘窗的手，“押解的不是我们的人？”
早在峪州被掠城池后，北狄便将视线放在了淮州上，两年前，北狄重振兵力再度来犯，驻守淮州的兴平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俘，谢骁率领三十万大军前去支援。
两方皆骁勇善战，战火迟迟不平。
直到半年前，兴平军将领战死沙场，谢骁临时接手剩下的将士，打了没多久，敏锐地察觉出兴平军中有内鬼。
他不动声色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出破绽，而卖国通敌的便是那位林副将。
谢骁平定淮州后，接到京州密报，要他就地处决林副将，可就在行刑之前，叫他意外地发现了些别的东西。
烛火爆了一声脆响，谢骁敛起眉间沉郁：“自然不是。”
“可惜了。”付屹叹息，忽而话锋一转，“听说你去见小郡主了？如何？”
闻言，谢骁唇角抬了抬：“军师此话何意，指的又是哪方面的如何？”
见他毫不正经，付屹走到炭盆前，弯腰烘了烘手，不疾不徐道：“公主府那么大动静，你说我指的是哪方面。”
谢骁哼笑：“若是吃穿用度胖了瘦了，这些不必问我，倒是听了一耳朵的墙角。”
“什么墙角？”
谢骁掸了掸指尖的灰：“善国公夫人同她提了热孝成亲之事。”
这话惊的付屹茶盏都没端稳，漾了几滴在手背，他随意抹开问：“小郡主应了？”
谢骁扬了扬眉：“应了。”
“这如何能成！”付屹蹭的站起来，眉心紧拧，“你怎么没有阻止呢。”
谢骁把玩着桌上的玉环，笑了：“军师这话说来好笑，我有什么资格置喙长公主生前定下的亲事，况且那裴家——”
“那裴家可不是什么享福之地！”
难得见付屹情绪波动这样大，谢骁定定看着他，等他继续道：“善国公夫人与长公主是交好，可她同样是郁王的表姨母，小郡主如今的身份是万不可与宗室搅和在一起啊。”
“静妃和顺，郁王也被养的毫无野心，这样的关系就算沾染，想来也不碍事。”谢骁漫不经心地笑着，“军师在怕什么。”
四目相对，付屹沉了口气：“正因郁王如此性子，所以我才担心裴家。”
现任善国公是老国公爷的小儿子，为人坦荡正直，他头上还有两个哥哥。
虽说已分家，可大房近些年的野心是有目共睹的，偏偏有血缘的郁王只想吃喝玩乐，这就保不齐大房会站队其他皇子。
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元徽帝春秋鼎盛，最忌朝臣参与党争，若祝意秾嫁过去，无论大房选哪位，帝王疑心，她都会成为那根刺。
所以这裴家，嫁不得。
“我听闻将军曾受恩于长公主，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小郡主跳火坑吗？”付屹皱眉，“我想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谢骁垂眼拨了拨玉环，没答他问的问题，懒声道：“那军师以为如何？”
付屹一时被问住，定在原地。
见状，谢骁这才像扳回一局般，面色闲适地自己答了那话：“自然是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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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雪未停，又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素枝带着消息从外头进来时，祝意秾坐在铜镜前梳妆，她听见动静问：“怎么了？”
行至跟前，素枝多看了两眼。
俗话道女要俏一身孝，但能将素衣穿的如此清丽雅致，恐怕非郡主莫属，衬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就像误入凡尘的仙子。
压下那股子惊艳，素枝低声道：“善国公府递来消息，国公爷与夫人一早便入宫去了，叫郡主安心等圣旨。”
祝意秾挑耳环的动作顿了顿，轻应一声：“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等到屋里的人都退下，祝意秾素来矜持笔直的脊背如同失了力，松垮地软了下去。
婚约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京州未出阁贵女之首，想求娶祝意秾的不少，真正敢登门的却寥寥无几。
可是裴嘉奕敢。
若必须得寻个靠山，护住父亲母亲留下的东西，光这一点他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嫁吧，她嫁。
裴三郎待她十年如一日的好，知她脾性，心悦于她，未来还那样长，她会好好过。
莹白指尖不停拨弄着首饰盒里的珠子，过了良久，祝意秾轻咬唇角，逼退眼底快要涌出的水光，喉间溢出一丝认命的叹息。
想明白后，精神便也好起来了。
祝意秾用过早膳，绕着偌大的长公主府走了半圈，将需要修葺的地方记在心里。
之前忙着处理后事，加上现下伺候她的婢女都是宫里来的，不敢擅自做主，一应都得等祝意秾吩咐，所以院子便迟迟未修整。
除了修葺，还需得买些下人。
“让人去望春楼给林叔传个话，麻烦他找时间来府上一趟。”祝意秾交代完这事，指了指湖对面，“天晴了把那处翻一翻，等开春要将阿娘喜欢的牡丹花栽上的。”
素枝笑道：“奴婢记下了。果然人逢好事精神爽，郡主今日瞧着心情舒坦多了。”
“是吗？”祝意秾语调轻快，“我阿娘曾说过，人活一世，总是得要看开些。”
她可是个听话的小女郎。
主仆二人正聊着，有人匆匆赶来回禀：“裴家三郎来了，正在前厅等着郡主呢。”
祝意秾弯了弯眉眼：“让他过来就是。”
“裴三郎说，如今府上无长辈，外男还是应当懂些礼数，他在前厅等您。”
祝意秾稍稍有些讶异，要知道裴嘉奕可算不得什么循规蹈矩之人。
也不知是国公夫人发了话还是怎的，今日倒难得这样听话。
祝意秾心思微动，刚走过青石板小径，就瞧见裴嘉奕立在前厅外的石像旁。
目光相撞，她的步子停了停。
“阿媱。”裴嘉奕唤她，“我听母亲说，昨日你在庙里摔了一跤，伤势如何？”
祝意秾抿唇笑：“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裴嘉奕下意识上前两步，嗓音明朗：“当然不是。我父亲母亲今早进宫请旨了，他们怕你一人无聊，叫我来陪陪你。”
“正好我在巡园子，一起吧。”
他穿着月牙白的长衫，玄色腰带上缀着玉珏与宫绦，气质清贵。
跟着祝意秾走了一阵子，裴嘉奕余光频频朝她脸上扫，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叫她失笑，祝意秾柔声问：“可有话同我说？”
“是。”裴嘉奕面朝向她，深吸口气，“我知你失去双亲难过，这些天思前想后，不晓得该如何替你分担。昨日听母亲说你想要将亲事提前些，但其实我不愿委屈你，便想着来当面问问，阿媱可愿嫁给我？”
祝意秾眼睫微颤，喉咙咽了咽。
面对裴三郎真情实意的询问，她竟生出一股怨怼与懊恼，反思自己这样不知好歹。
他已然这样好了。
沉重的歉疚感令祝意秾来不及分辩话里的其他含义，更是将真心话藏得愈深了些。
人总不能既要也要。
她眼底潮湿，面上终于露出了个许久未见的笑容，梨涡浅浅：“愿意的。”
裴嘉奕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也笑了起来。
话说开了，祝意秾心头的别扭散去，两人的关系看上去愈发和睦了些。
想到昨日醒来时听到的话，祝意秾随意地问了句：“昨儿你怎么没随婶婶去庙里？”
凉风四起，化雪的寒意在身侧涌动。
裴嘉奕的面色倏然僵硬，四目交汇之时，面皮更是细细抽动两下。
见他模样奇怪，祝意秾默默眨了眨眼，小声唤他：“嘉奕哥哥，怎么了？”
“没！”裴嘉奕打断。
听他语气有些硬，祝意秾便迅速闭了嘴，像个刺猬般缩进壳子里不再说话。
安静几息，裴嘉奕渐渐勾回思绪，轻沉了一口气温声解释：“只是府上来了贵客，祖母留我在家中好生招待他们。”
听着不像真话。
但祝意秾又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咬了咬唇应下，却在心里翻了个小白眼。
风吹乱了祝意秾鬓角的发，扫过白嫩嫩的皮肤，细致的凌乱莫名勾的人移不开眼，增添了几分脆弱易折的美丽。
眼前浮现出她从小到大的娇俏模样，裴嘉奕眸光一软，抬手欲要帮她整理头发。
谁料祝意秾并未察觉，自己偏头勾走了那两缕碎发，裴嘉奕自顾自地笑了笑：“待日后成婚，我便是你的依靠了，阿媱，若旁人有什么话你不要信，只管来问我。”
祝意秾只当他是怕自己受委屈，仰头与他对视，乖乖点了点头。
正想说话，忽闻头顶传来一声哼笑。
“谁？！”
裴嘉奕神色一紧，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被假山遮挡的高墙边上坐着个人，身着玄衣，头束玉冠，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匕首。
像是来者不善。
他看见了人，祝意秾自然也发现了那人的存在，忐忑地攥住指尖：“是何人？”
“郡主当真不认得我了？”
话音刚落，男人手中的匕首便在他指间转了个圈，稳稳落在两指中，缓慢起身，立在了那高墙之上，姿态散漫。
看清楚那人的脸，祝意秾的呼吸一滞，指尖忍不住用力，掐的掌心生出红印子。
裴嘉奕比她的反应还要大些，上前一步冷声道：“谢小将军，你怎会在此处。”
“我在哪儿自有我的道理。”谢骁紧盯了会儿祝意秾，片刻后，饶有兴致地看向裴三郎，“只是我今日掐指一算，三公子心心念念的这门亲事，怕是成不了。”
“你！”裴嘉奕怒目而视，“胡言乱语，真不知宣平侯怎会生出你这样的纨绔。”
见谢骁眼神微变，祝意秾心头怦怦乱跳，眼疾手快地拽住裴嘉奕的袖口，颤声道：“嘉奕哥哥，你别……”
话还没说完，就听素枝喊道：“郡主，宫里来人宣旨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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