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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观星(一) ...

  •   东京湾原是水天一色,时逢落日熔金、偏锋运笔,从万顷的钴蓝中横截出一道金色的水墨,洋洋洒洒气势恢宏。

      横滨的夜晚要比其他城市忙碌得多。

      “喂,你干什么的?大晚上搞行为艺术?”

      几个小混混一人头顶一个色,再凑一凑估摸着能召唤神龙,还人手一把冷兵器,不是棍子就是棒,姑且算是只接夜场的非主流杂技团。

      “说得就是……”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什么蓝毛绿毛都统一被染成赤红。

      “啧。”

      杂技团的全体成员集体表演了个经典魔术:人体切割。然而唯一一个观众对这场失败的表演很是不满。因为这些人全死了。

      宿傩的[束缚]是不能杀人。他习惯来找死的都是术师,没能调节术式的威力。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违反誓约。但之前多少都有分寸,这次死的人有点多。

      要怪就只能怪这些混混存了心找死。

      宿傩四臂四目,昂藏七尺,就算长得年轻了些,可再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惹的主,这些人偏偏瞎了眼当他在搞行为艺术。

      两面宿傩开始变得烦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咒力正在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

      素色和服的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宿傩脸上不详的黑色符纹竟隐约泛出金色,仿佛有金光要从里面破开。

      宿傩吐出一口黑血。之后金光才慢慢黯了下去。

      虽然脑子里被编排上了看似合理的记忆,但宿傩仍然认为像现在这么狼狈的时刻,一只手数得过来。他毫不怀疑这个世界有问题。

      被誓约反噬后,目前能利用的咒力已经所剩无几。

      宿傩离开海岸。此时周围是一片工地,本应该没有一个人。

      “这个骨架很适合做新衣架啊。运气真好。”穿得像个屠夫的光头望着宿傩两眼发光。

      “好像受伤了,看来要趁新鲜剥……”

      宿傩这次记得手下留情,只砍人两只胳膊,留他两条腿让他跑回去续命。

      然而,就在光头刚哭爹喊娘惨叫着逃走之后,一把细长的刀从他背后刺了过来。他现在开始怀疑横滨是不是批量生产上赶着找死的人。

      “哎呀,没刺中。真可惜。”这回是个不男不女的单马尾,热衷偷袭。

      宿傩的耐心差不多用尽。但是还没等他出手,又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黑血。

      “没用的东西。”宿傩骂了一句,脸色异常难看。那个光头死了。

      单马尾以为宿傩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几次交手下来,宿傩都没能杀他,所以他天真地以为能取他性命。

      宿傩看着被他重伤后依然重振旗鼓的单马尾,彻底失去耐心。他手心燃起一簇幽蓝鬼火,打算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活活烧死。

      随着他蓄力,鬼火的火苗迅速窜高,两对赤瞳中的血色也愈发深重,紧跟着,只听到“轰”地一声……火灭了?

      “[大蛇]。”

      火苗刚灭,就听到了少年冷淡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地底窜出来的巨蟒一口叼着了单马尾。

      两面宿傩眯起眼,抬头看到从天而降的少年。因为背光,起初看不清脸,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时从高专出来时,明明应该刚好错开,可是不知怎么,宿傩远远地望了一眼,而那不经意地一瞥,竟把人记下了。甚至现在看个身形就能认出。

      不用想宿傩也能猜到自己与他多少有点渊源。

      “你这算什么?搞偷袭胜之不武吧。”单马尾发现自己没被大蛇一口吞掉,顿时又开始耍嘴皮子,完全忘了自己才是真正搞偷袭的那一个。

      “[玉犬]。”少年站定,在昏暗的灯下做了一个手势,一黑一白两只像狼一样威武的大型犬应声现身。

      宿傩笑了一声。用影子做媒介的术式倒是有趣。

      两只玉犬被召唤出来后,雪白的那只竟然挡在了他跟前,一副他敢上前一步就咬破他喉管的凶猛模样。

      工地的灯太暗,少年的眉眼依然看不太清,但能看出头发不够服帖,翘起来看着有些扎手。越是如此,宿傩越想伸手去摸一摸。

      单马尾一直吱吱哇哇地乱叫,但是少年并不搭理他,同样的,也没过多在意宿傩。

      他打了通电话,通知高专和警署:“目前只发现了3个人,其中有一人死亡,可能是诅咒师之间的私人恩怨吧。我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麻烦尽快派人过来。还有……”

      说到这里,伏黑惠看了宿傩一眼,沉默几秒,又对电话那头说道:“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让医生一起来,其中一个似乎伤得很重。”

      宿傩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好笑。

      但现在他的情况的确不太好。所以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刚要行动,伏黑惠和他的两只玉犬就变得异常警惕。以至于宿傩才往前走了一步,白玉犬就猛地扑了上来。

      宿傩抬手,轻而易举地挡下白玉犬。只是……不算完全挡下。

      “我被你的狗咬了。”

      只见白玉犬叼着宿傩的胳膊不松口,跟挂腊肠似的挂他胳膊上。而宿傩也没有掀开它的意思,语气还不痛不痒,再会看脸色的人也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似乎没想到宿傩会来这么一出,伏黑惠愣了愣,不禁皱眉道:“你老老实实留在原地,玉犬就不会咬你。”

      “现在已经咬了。”

      “……”

      刚才听到惨叫声,伏黑惠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又见宿傩身负重伤还不愿意杀人,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弱势的那一方。可宿傩看着也不像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所以伏黑惠一视同仁地对他保持警惕。现在看来,这人果然不是良民,是个喜欢碰瓷的无赖。

      好一会儿,伏黑惠才命令道:“玉犬,松口。”

      白玉犬这才“嗷呜”一声,落了地。

      宿傩摸了摸被玉犬咬过的胳膊,说:“你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我留你的式神一命。”

      伏黑惠刚要说什么,却看到宿傩脸色一变,露出了一个近乎阴森的邪笑。

      “下次记得把狗看好,否则,狗和主人我一个都不会再放过。”

      对方把本就低沉的声音放缓,带了点暧昧不清的挑逗意味,仿佛恶魔用最蛊惑的声音、最温柔的语调念出最可怕的恶咒。

      说完,宿傩从伏黑惠眼皮子底下消失。

      而离他最近的白玉犬,这次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尽管横滨给宿傩的体验感很差,但他依然没离开这里。除了这里出现了让他感兴趣的人,还有东京湾底下藏着的东西。

      以东京湾为依托,西侧的东京都、神奈川县,东侧的千叶县、琦玉县组成了日本首都圈的“一都三县”,说是日本的核心位置也不为过。因为这里有着日本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口。

      就是这片海湾,孕育出了一般诅咒无法匹敌的怪物。也许是一只,也许有很多。

      而东京湾的形状像只倒放着的袜子,开口即通往太平洋,所以逃往海外也极其容易。相应的,将洋面下的诅咒抓住或者祓除就显得异常艰难。

      宿傩将在这里为自己挑选一个合格的“替死鬼”。

      那些被更改的记忆与过去,他并不在乎,唯有夺回自己的力量才是首要目的。

      “不能杀人”的[束缚]将宿傩的力量最大程度地压制了下来。打破[束缚]目前来看不太可能做到,只能试试“转嫁”。

      就和植物嫁接一样,必须要找到一个能与他匹配的术师或者诅咒,先从共生开始。

      术师那边容易招来麻烦,宿傩决定把他们排到后面慢慢解决。那么,就只剩诅咒可以选择了。

      秋天的海面要平静不少,平静得过头。宿傩一连几天在海上游荡,给他开船的船长战战兢兢忍不住问了他好几次到底往哪儿开。

      宿傩站在甲板上,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往前开。”

      海上哪来的前后左右,宿傩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随便开的意思。但是船长不懂,也不敢再问。这个身穿和服的年轻雇主一股子江户还没亡的封建气息,和这艘现代化的私人游艇一点也不搭。

      宿傩并不打算大海捞针,诅咒本能地渴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所以会主动接近他。

      此时船长还不知道他的年轻雇主正以身做饵,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快来吃我”的绝妙香气。

      第四天,海上起了风暴。第一条鱼咬钩。

      不幸的是,这条鱼没啃上唐僧肉,却把白龙马一口吞了。为宿傩开船的船长不幸葬身鱼腹。

      宿傩的记忆被改编,与生俱来的东西依然刻在骨子里,比如术式。但现代化的技能他一样都不会,比如开游艇。

      海浪打了个卷,企图把宿傩和他的游艇卷入海底。宿傩不耐烦地用术式将其劈成两半。

      可惜由于手法残暴,害自己溅了一身的鱼腥气。所以他更不耐烦了。

      游艇本来是为了省力才弄来的,现在没人开,要用咒力驱使,费力不讨好,还不如木筏来得方便。

      正想着,再度平静下来的海面竟长出了一座孤岛。独此一座,海市蜃楼似的。

      于是宿傩驱船停靠。刚挨着岸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恼怒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争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听声音,想必是忍无可忍。

      宿傩勾唇,刚才胸中恨不得把游艇一块儿劈成两半的戾气竟一扫而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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