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的先生们》燕上楼

5、第五章

　　当女子难，当乐团的女子更难。
　　乐頫长相妩媚妖娆，身材纤瘦曼妙，舞姿轻柔绝美，在乐团里也是名角了。乐团的团长见色起意，想要侵犯乐頫，乐頫奋力反抗，那团长巧舌如簧许给乐頫小妾的身份。
　　对于乐頫这种没有出身，又是乐女的人，能当上团长的小妾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乐頫当时答应了，她哄骗团长等纳她进门，她定会好好伺候团长。团长大喜，回去准备东西。
　　乐頫虽被吓到，但头脑还是冷静的，她深知团长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跟着团长她这辈子也就废了。入夜，乐頫趁所有人不注意连夜逃跑。

　　逃亡的路上，乐頫一直想自己未来的出路，她没有家，没有亲人，若不是团长从大街上把她捡回去，她现在可能是行乞的小叫花子。
　　但是，对团长感恩她可以用在行动上，而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偶然的机会，乐頫知道品花楼的花魁可以只卖艺不卖身，她就想来试试。

　　品花楼的老板人还不错，跟乐頫同批进品花楼的小姑娘不少，老板都简单的照顾到了，起码衣食住行都干净妥帖，也没有欺负她们。老板跟她们讲了品花楼的规矩，若花魁大选未中，她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走。
　　乐頫在后台练习表演曲目时，被老板意外看到，老板说：“你可以去试试太学府的考试，若能成为太学府的先生，前途可比待在品花楼好。”
　　乐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好的人，她不知道如何感激老板，那老板却摆摆手，“江湖儿女，何谈谢字。”
　　后来，乐頫突破重围幸运地进入太学府，成为礼乐先生，改变了她的一生。

　　“命运很有趣，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转折，也不知道转折的路口等待你的是什么。”乐頫轻轻地说，“我很幸运。”
　　童谣拍了拍乐頫的后背，柔声道：“应该说，你很勇敢。”
　　如果那晚，乐頫没有连夜离开乐团而是当了团长的小妾，那她的人生又会如何呢？

　　所谓命运，只不过是在转折的路口，我们自己选择的路。

　　“童先生、乐頫先生，进来吃饭了！”包厢内有人高声呼唤她俩。
　　“来了。”乐頫扬声道，挽着童谣娉娉婷婷地朝包厢走了过去。

　　酒菜摆了满满一桌，众人皆已入座，就等着童谣和乐頫了，两人分别入席，乐頫先抢了靠着韩启的座位，从容地坐下。童谣直勾勾盯着乐頫的后脑勺，无语凝噎。
　　“童先生，还不快入座，等着人家请你吗？”乐頫打趣她。
　　童谣：“......”

　　命运啊，下次拐弯的时候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好让她早做准备。

　　面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童谣坐在乐頫旁边，另一边的安亦临好整以暇，凤眸愉快地弯了下眼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童先生似乎很不待见我？”
　　童谣嘴角抽了抽，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有必要说破吗？
　　“那个，安先生呐。”童谣抚了抚衣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哪里是不待见你，分明是瞧不起你。”
　　安亦临被气得笑容逐渐凝结，最后低了下头，冷笑两声，“那还真是安某自恋了，原来童先生是瞧不上我。”
　　赢了安亦临一局，童谣有些得意，有先生过来给童谣斟酒，童谣笑着伸出手，手里拿着喝果酒用的酒杯。
　　安亦临接过酒壶，朝着倒酒的先生说：“童先生酒量很好，果酒恐怕不能让她尽兴。还是跟我们一样，喝女儿红吧。”
　　乐頫和韩启都看向童谣，童谣看向安亦临，安亦临起身去拿女儿红。
　　好家伙，还是陈酿。

　　那坛看起来很有历史感觉的女儿红，在打开酒封的瞬间，满室飘香，酒的香气压下一众菜肴发出来的香味，勾起在场不少人的酒虫。
　　“安先生破费了，这么好的女儿红，可不常有哦。”
　　安亦临不甚在意道：“开心嘛。”然后看了眼童谣，“童先生是打算用酒盏还是酒碗？”
　　倒酒的先生直接愣住了，看不出来啊，童先生看起来玲珑小巧的样子原来这么能喝，喝酒都用碗。他自称酒仙都觉得自己在童谣的光芒下显得黯淡无光了。
　　“童先生海量，以前不知道，错过许多机会，今日得知，定要跟童先生好好喝上两杯，来！”

　　顿顿顿——

　　他还真的用碗倒酒......

　　童谣抱着比自己脸都大的碗，欲哭无泪。
　　她求救地看向乐頫，乐頫眨眨眼，眼神示意：谁让你得罪安亦临了，他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童谣再看看韩启，这货能喝。
　　韩启也眨眨眼，眼神示意童谣：童先生唉，我钦佩你的虎，但我现在不虎了。

　　童谣又看看安亦临——
　　“干了！”童谣抱起碗，气壮山河。
　　倒酒的先生受到鼓舞也抱起碗，气冲霄汉，“干了！”

　　“嗯......”童谣咂咂嘴，“这酒......”
　　倒酒的先生也皱起眉头，“这酒怎么没味啊。”

　　他放下碗走过去看酒坛。“嘿——”他检查一番酒坛，又闻了闻坛身，“这坛子是陈酿女儿红没错，可这里面的酒......”先生也不是内行，他下意识觉得酒是假的，但转念一想，折桂楼犯不着卖假货啊。于是挠了挠头冲童谣道，“童先生，你看这——”
　　有人解释道：“是不是因为酒的密封不好，导致跑味儿了。”
　　他说的不错，陈酿的确容易出现跑味儿的问题。
　　童谣赶忙顺着台阶下来，“今日的酒不尽兴，咱们改日再战！”
　　“行！”
　　如此算躲过一劫，童谣有些得意地看向安亦临，只见安亦临嘴角擒着抹意味不明的笑，也看着她，淡淡开口，“真可惜。”
　　童谣也道：“是啊，人间正道向着我。”
　　安亦临低头轻啄一口果酒，愉快地眯眯眼睛。

　　折桂楼最有名的酒是青杏酒，用还未熟透的青杏搭配各色花果酿造而成，入口是青杏的清香酸涩后觉甘甜，回味是悠长的花香。
　　乐頫给童谣倒上青杏酒，“你尝尝这个。”
　　“这是什么？”童谣晃着杯子中嫩绿色的液体问。
　　“好东西。”乐頫神秘兮兮。
　　童谣试探地喝了一口，“咦——好酸。”
　　安亦临斜睨她一眼道：“分明是甜的。”
　　童谣也斜睨回去，“安亦临，一定是你毒舌到病入膏肓，舌头出问题了。”

　　说是给刘先生庆贺，自然少不了与他碰杯。
　　席面上大家轮流跟刘先生喝酒，老先生此刻已经酒意上头，眼角、脸颊敷上一层红晕，他举杯朝着童谣，童谣站起身端着果酒。
　　刘先生：“童谣，你虽然不是我看着长得的，可我自你出生就知道你。你父亲是好官，你母亲也是能臣......”说到此处，刘先生欲言又止，眼角流光，似乎是被泪水濡湿，“童谣，要争气！”
　　说罢，干了杯中酒。
　　童谣深受鼓舞，将杯中酸涩难以入口的果酒一饮而尽。
　　“哈——”她吐吐舌头，刘先生笑盈盈的让她坐下。

　　南朝国风开明，士农工商女子都可选择，但国风开明不代表人心开明，女子的为官求学之路还是比男子艰辛不少。童谣想要做到当朝一品，难度堪比登天。
　　童谣吸着舌头，放下酒杯，这么酸的酒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喝的。
　　正腹诽着，面前的小碗里被人夹了块冰糖果子。
　　“吃吧，这个甜。”安亦临类似打赏小猫小狗地语气冲童谣说。
　　童谣将冰糖果子放进嘴里，清脆地咬着，她把果子当安亦临，简直是越咬越痛快。

　　虽说是果酒但后劲不小，三两杯下肚童谣便觉得身体有些虚浮发热，她起身，扯了扯衣襟朝露台走去。乐頫见状忙要跟上，安亦临按下乐頫的肩膀，让她坐好，自己跟了过去。
　　露台微风阵阵，童谣扶着栏杆，惬意地享受清风，突然肩上一沉，童谣回头，原来是有人在给她披披风，看了眼肩上的披风，黑色描金，有些眼熟......这不是安亦临的衣服吗。
　　童谣慢慢抬起头，看到安亦临正垂眸给她整理披风。他让童谣面朝自己，低头给她系上披风的带子，两人靠的特别近，童谣甚至能闻到安亦临身上淡淡的松香味。他很喜欢松香味道的香薰，长久的使用自己也带着幽幽的香味。
　　童谣低下头，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正在自己胸前晃来晃去，童谣的脸唰得红了。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好烫。手背的低温都难以让脸颊降温了。
　　带子系好了，头顶传来安亦临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好了。”
　　童谣从未觉得安亦临的声音这么好听。
　　“哦——”童谣淡淡道。

　　安亦临站在童谣的身后，他身材高大伟岸，双臂撑着栏杆，从远处看过去像极了将童谣圈在怀里，当然童谣也这么觉得。她不自在地扭动身体。
　　安亦临偏头，“你最好不要乱动。”
　　“为、为什么......”童谣满脑子都是虎狼之词，她不敢想象从安亦临的嘴里听到话本上的台词，会是怎样一种惨绝人寰的感觉。
　　“因为——”安亦临伏身，薄唇凑到童谣耳边，童谣耳朵敏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她一阵战栗，从脚底生出一阵酥麻，身子一歪肩膀撞上安亦临结实的臂膀。
　　退无可退，跑又不能。
　　童谣扬起头，借着月光她看到安亦临神采飞扬的眉眼，狭长的凤眸似乎有勾人心魄的能力，深邃的瞳孔如同琴江河畔的灿烂灯火，熠熠夺目，他的双唇微微濡湿，润泽的色彩让童谣想起刚才吃的冰糖果子。
　　她不争气地吞咽了一下，不自觉地顺着安亦临的话接下去，“因为、为、为什么......”
　　“这里是三楼，掉下去我们会死。”安亦临如是说。

　　哦——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

　　不对不对，以为什么啊！
　　男-色误国！
　　童谣啊童谣，你是要成为当朝一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