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51、第五十一章

　　太皇太后死了，还真就这么死了。

　　接到消息后，康熙独自在养心殿静坐了一整夜，脑海里想了很多，从自己幼年时期的满心孺慕，到后来成长过程中的敬佩敬爱，再到后来发现真相时的震惊仇恨……他不是没想过为皇额娘、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报仇，只是终究下不去那个手。

　　无论她做过什么，可事实就是，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康熙帝，所以他下不去手，可是真要他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几条血淋淋的人命却又时刻记挂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所以他只能选择将她软禁在慈宁宫里，不去想不去问，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想象中的伤心也好畅快也罢，好似都没有，只有些怅然，有些恍惚，隐隐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座大山，终于不复存在了。

　　太皇太后的丧礼是按着规矩办的，不曾刻意羞辱，也不曾过度隆重，平平淡淡规规矩矩的，也叫人无可指摘，毕竟关于这位的所作所为，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中间隔着杀母之仇，当今能做到如此也实属够了。

　　远在蒙古巴林部的固伦淑慧长公主收到长姐与皇额娘接连去世的消息大受打击，向帝王请求准许其回京奔丧未果。

　　倒不是康熙记着仇恨连这点体面都不肯给，只是他心里对这位姑姑实在是怵得慌。

　　太皇太后的三个女儿里头就属这个次女最像她们母亲，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甚至是狠辣的手段，也因此这个固伦淑慧长公主素来是最得宠的那个，其性格之跋扈，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太皇太后说死突然就死了，这个当女儿的回来能善罢甘休？虽说他是皇帝，但固伦淑慧长公主毕竟也占了个长辈的身份，太皇太后又才去世，于情于理，他也得让着几分，真要是回来闹起来了，怕是不好收场，故而思虑再三，他还是驳回了她的请求，十有八九来者不善，还是别来了。

　　可康熙没想到的是，他越是这般，落在固伦淑慧长公主的眼里便越是心虚的表现，她打心底认为自己的皇额娘死因有疑，而苏茉儿的来信，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的皇额娘，竟是被活活气死的！

　　“佟佳氏！”固伦淑慧长公主盯着手里的那封信，双目赤红，咬牙切齿，“贱人！本公主必要你血债血偿！”

　　还有玄烨那个混账，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皇额娘选中了他，今日的帝王还指不定是谁呢，他倒好，不记恩只记仇了！

　　固伦淑慧长公主满心恨得牙痒痒，将整个蒙古包都砸了个底儿朝天，如此还嫌不够平息心中的怒火与恨意，竟是又抽出了缠在腰间的马鞭，对着身边的女奴一顿狠抽。

　　几名女奴被抽得皮开肉绽，却吭也不敢吭一声，只得死死咬着牙忍受着，湿润的眼底满是恐惧，足可见这位长公主的赫赫威名。

　　随着太皇太后的丧礼结束，天气也愈发炎热起来，备受恩宠的通嫔及贵人戴佳氏先后脚爆出了喜讯，紧接着，宜妃也迎来了瓜熟蒂落之日。

　　说来宜妃这次怀孕实在是吃了些苦头，地震才动了胎气，紧接着又是太皇太后的丧礼，挺着大肚子连着哭灵数日，着实是够折腾的。

　　许也正是因为这，宜妃生产并不很顺利，生生疼了一天一夜才总算是将孩子生了出来，也好在总归是有惊无险，母子均安。

　　看着自己身旁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奶娃娃，宜妃的心里欢喜极了，却丝毫不知，有人正在惦记着她的宝贝儿子。

　　“太后娘娘或许可以向皇上开口，将五阿哥抱到慈仁宫养着。”太皇太后死后，苏茉儿便来到了太后的身边，只是整个人却也与过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苍老了，也更加瘦弱了，整个人都透着股阴郁的气质，委实有些瘆人。

　　太后听到她这话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宜妃早已投靠了皇贵妃，倘若太后娘娘将宜妃的儿子抱过来，有这孩子捏在手里，还怕宜妃不听话吗？宜妃在皇上心里终究还是有几分地位的，有她在，皇贵妃无疑如虎添翼，反之，宜妃一旦反水，对皇贵妃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苏茉儿如今是恨毒了佟芷柔了，之所以没殉主，不过只是一腔仇恨支撑着，只等替主子报了仇，她便追随主子而去。

　　“可是……皇帝只怕不会同意，他心里恨着呢。”太后很是忧虑。

　　苏茉儿却道：“太后娘娘大可不必有此忧虑，这些年来您一直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什么事儿也都不曾沾过手，皇上还不至于迁怒到您身上。”

　　“再者，太皇太后已经去了，为了维系住满蒙之间的关系，皇上也必定会厚待您的，如今大清正值多事之秋，前有云南余孽未诛，后有台湾郑军上蹿下跳，这个时候皇上必定不会希望蒙古再出什么岔子。”

　　“总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皇上不会拒绝的。”

　　“那哀家就跟皇帝提一提。”

　　太后显然并没有什么主见，也深知自己脑子不是那么精明，故而倒也很听苏茉儿的话，至少有苏茉儿在身边，她感觉也少了些惶惶不安，就好似太皇太后还在身边似的。

　　于是，太后便叫人去请康熙了。

　　康熙来得倒也快，就像苏茉儿所说的那般，这位太后素来很是低调安分，从不曾做过什么恶事，是以他对这位母后皇太后倒也没什么恶感，心里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二人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的寒暄了两句过后，太后便直接提出了要求。

　　“这些年哀家深居慈仁宫，原还能陪太皇太后说说话，如今却……近来总觉得有些寂寞，先前见着宜妃生的小五甚是招人怜爱，哀家心里喜爱得很……”

　　康熙皱起了眉头，“皇额娘是想将小五抱来慈仁宫养着？”

　　“皇帝以为如何？”

　　“倒也不是不成。”康熙有些迟疑，担心宜妃那脾气闹起来，但是又正如苏茉儿所说的那样，满蒙之间的关系需得维系，太后得敬着。

　　“皇帝可是担心宜妃舍不得？哀家不过是将小五抱来身边养着，又不是要夺了她的儿子，她什么时候想小五了尽管来慈仁宫就是，就是她日日都来，哀家也不嫌烦。”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康熙还能说什么呢？便也只得同意了。

　　不过心里又的确是怕宜妃闹起来，于是他也不敢去翊坤宫了，只直接叫苏茉儿去抱孩子。

　　宜妃正抱着儿子稀罕着呢，却哪知迎来当头一棒，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死死抱着儿子不肯撒手。

　　苏茉儿皮笑肉不笑道：“宜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您别是想抗旨不遵吧？”

　　“姐姐……”郭络罗贵人强压着心底的惶恐，心底再是不舍，却也终究不敢抗旨。

　　“宜妃娘娘这是何苦呢？不过是孩子换个地方养着罢了，您的儿子还是您的儿子，您想什么时候去看就什么时候去，也不差什么，犯不着为此而得罪皇上和太后娘娘啊。”说着，便直接上手去抱孩子了。

　　宜妃仍旧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撒手，拉扯间，许是受了惊，熟睡的孩子登时嚎啕大哭起来，宜妃下意识松了几分力道，这就被抱走了孩子。

　　苏茉儿也不欲多纠缠，抱着孩子便直接往外走，宜妃当即从床上爬起来追了出去，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姐姐！”郭络罗贵人追了上来，死死抓住她，“姐姐，这是皇上的旨意！”

　　宜妃停下了脚步，看着苏茉儿远远离开的背影，眼泪瞬间决堤，“我的孩子！”

　　“姐姐……”郭络罗贵人也不禁悲从中来，姐妹二人就站在门口抱头痛哭起来。

　　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佟芷柔见着的便是这般情景，心中一叹，对着珊瑚说道：“快扶你家主子进屋罢，这才生产完，见不得风。”

　　“娘娘！”见着佟芷柔，宜妃霎时如同见着救星一般，当即跪在了她的跟前，哭道：“求娘娘跟皇上求求情，将孩子还给臣妾罢！”

　　佟芷柔忙要扶她起来，却怎么也扯不动她，看她哭成了个泪人，心里也是酸软得很。

　　“这事儿只怕还是受了本宫的连累……”佟芷柔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本宫跟你保证，孩子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眼下你只顺着太后的意思就是。”

　　宜妃愣了愣，缓缓点头，咬牙道：“臣妾相信娘娘。”

　　“好了快先起来回屋吧，别落下病根儿了，早日养好身子出了月子才好去看孩子不是？”

　　宜妃这才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回到了房里，眼泪却仍是怎么也止不住，心里蓦地生起一股怨恨，恨太后，更恨皇上。

　　往日的柔情蜜意在这会儿看来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倘若心底当真有两分在意她这个人，又如何能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十月怀胎，九死一生得来的心头肉，就这样生生从她的怀里抢走了，就如同拿着刀子活活剜去了她的心一般，只叫人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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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打哈欠，还好今天没睡着，有进步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