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29、第二十九章

　　贵妃娘娘又病倒了。

　　佟家的事儿，压根儿瞒不了的，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了。

　　却说那隆科多虽是被灌了药不能动弹，可却还是不安生，只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副要绝食自尽追随他那爱妾而去的做派。

　　佟国维眼瞧着是又怒又恨，直接叫奴才每天硬掰开嘴给他灌下去。

　　如此寻死不成，隆科多又开始每日躺在床上无休止的咒骂哀嚎，哭声凄厉哀痛如丧考妣，可真正的考妣却在被他咒骂着，当然骂得最狠的还是将他那爱妾送上黄泉路的姐姐--佟贵妃。

　　人人都道这隆科多是彻底疯魔了。

　　这些情况传回宫里，身为亲姐姐的佟贵妃听着可不闹心吗？原就身子不好，整日病歪歪的模样，如今这一闹腾，索性直接就卧床了。

　　康熙听闻承乾宫又传了太医，赶忙就来瞧了。

　　他这表妹打小身子便不甚康健，有些娇弱，自打那两碗虎狼之药下肚之后，身子便更是脆弱了，终日脸色苍白无甚血色，连多走两步路都不免气喘连连。

　　好在他舍得源源不断的拿顶好的药材来给她补身子，故而虽说整日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但病倒卧床不起倒也鲜少。

　　今日来一瞧见她躺在才皇上满脸病容虚弱的模样，康熙这心里顿时是又怒又忧，怒的是隆科多那混账东西，忧的却是，他还不曾忘记御医亲口断言，贵妃已然折了寿数，他是真担心哪天一场看似寻常的小病便将人给带走了。

　　“隆科多那混账自有朕看着，你身子不好，何苦去管那些个糟心事。”出口便是责备的话，但语气中却满是关心。

　　佟芷柔虚弱的笑笑，叹道：“眼见他那般疯魔，臣妾是当真想甩开手不管他了，可终究是嫡亲的亲弟弟，原也勉强算是个青年才俊，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臣妾又如何能不着急上火呢。”

　　顿了顿，又接着恼火道：“臣妾这也就是不能出宫去，但凡能回去，臣妾非得亲自拿鞭子狠狠抽他一顿，为着那么个……竟连亲爹亲娘都敢辱骂，简直不知所谓混账至极，臣妾只恨不能掐死他罢了，省得阿玛额娘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为这不孝子伤心难过。”

　　事儿传得满城皆知，一直密切关注自己的玩伴兼嫡亲表弟的康熙自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原他就是个极重孝道的人，也就多亏了毕竟跟隆科多的情分不一般，再者也是心里怀疑隆科多是被动了什么手脚，故而才勉强压下了怒意，只这心里却也不免生起了浓浓的失望不满。

　　眼下听见表妹这番怒骂，心里压着的情绪不免随之泄露出来，愈想愈发生气。

　　佟芷柔瞧了眼他蕴起怒意的眼，便接着道：“臣妾对隆科多实在失望恼恨至极，奈何如今一个宫里一个宫外着实拿他没法子，皇上既是天子又是他的嫡亲表哥，于情于理都足够出手教训他的。”

　　“若得了空，表哥不若代臣妾去狠狠抽他一顿，好叫他知晓自己究竟错得多离谱，再则叫他知晓知晓什么叫‘怕’，省得日后还如此无法无天。”

　　康熙有些诧异，“你这意思是叫朕去抽他？”

　　“寻常人家弟弟犯了错，做兄长的便是抄起棍子就揍，奈何家中隆科多就是个霸王，也唯有表哥能够治得住他了。”

　　做皇帝的罚人要么降官位要么罚俸禄亦或拖下去仗责，再厉害点的错处便是砍头抄家诛九族，这亲自上手抽人，倒是稀罕，不过想想仿佛还挺解气？

　　康熙不禁暗自一琢磨，越想越有些意动。

　　隆科多这混账玩意儿实在是太过了，若是换个其他人，直接一个“不孝之罪”安上去，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按着律法来，可隆科多不行，再恼恨他也不能就这样把表弟给废了。

　　这不罚吧心里头又气，旁人也有闲话说，这罚吧更是不行，一个被治了“不孝之罪”的人，仕途也就毁了。

　　既然国法不能动，那就按家法先给他处置了，既让他受了罚，又避免了将这罪名搬到台面上来，如此尚有转圜的余地。

　　康熙赞同的点点头，“朕知晓了，你好好休息，朕这就去收拾他。”

　　“臣妾知晓表哥素来宠爱隆科多，只这回可千万不能心软了，务必要叫他知道怕了。”沉吟一会儿，佟芷柔又说道：“按理前朝之事臣妾一个深宫妇人实在不该过问，只事关隆科多……”

　　康熙一怔，问道：“你对他有何想法？”

　　“隆科多出身高门又有些小聪明，自幼张扬惯了，这性子实在不好，臣妾只怕他将来不知天高地厚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来……按着臣妾心里头想的，倘若这回隆科多能够幡然醒悟，表哥不如就撸了他的官职，只打发他去军中当个小兵罢了，不予他任何方便，旁人如何他便如何，不求其他，只求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倘若他这回执迷不悟，便也不必再为他费心了，只撸了他的差事叫他日后就在家中躺着罢了，总归家里也不缺他这一张嘴，也好过放这么个混账玩意儿在外头闯祸。”

　　若换了旁人来说想将家里哪个人放到军中去，康熙或许还不免要多疑，想着是不是要沾染兵权，不过佟家着实就没必要了，佟国纲本就是领兵打仗的将军，家中子弟也有不少都在军中。

　　故而康熙也全然没有疑心什么，闻言沉思片刻，只重重一叹，“你这一天天的尽操心这操心那了，如何能安心养好身子。”

　　佟芷柔不禁苦笑，“臣妾倒也想万事不管只安心享福，奈何家中尽是糊涂人，臣妾这一天天的尽跟着担惊受怕了，真是生怕哪天家中哪个人又干出个什么糊涂事来，到那时才真真是悔之晚矣。”

　　糊涂人才更好啊，作为外戚，他这个当皇帝的不怕他们犯浑，就怕他们太精明，不过这话却是不好大咧咧说出来的。

　　康熙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说的朕会仔细考虑的，你且安心养病，切忌思虑过重。”

　　佟芷柔乖巧应是，只躺在床上目送他离开。

　　一旁的芸茵这才上前仔细替她掖好被子，轻叹道：“主子一心为了三爷着想，只不知三爷能否体会到主子的这番良苦用心了。”

　　为何撺掇康熙亲自去收拾隆科多？一则为了堵住有心人的嘴，避免被拿到台面上来说道，到那时纵是康熙有心袒护也不行了，而一旦在明面上被定了“不孝之罪”，那隆科多就彻底完了。

　　而康熙以表哥的身份亲自收拾了弟弟，但凡有点脑子的聪明人都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摆明了皇上不乐意将这事儿放到台面上处置，摆明了皇上护短呢，本也不是犯了什么滔天王法，如此一来应当不会有那不长眼的豁出去得罪皇上和佟家了，毕竟佟家又不是只有隆科多这一个儿子，废了一个还有好几个呢。

　　再则，康熙生气不要紧，怕就怕这口气下不去又发泄不出来，只憋在心里头那这一页就永远也翻不过去，叫他亲自动手惩治了那混账玩意儿，这股气自然也就发泄出来了。

　　打从听闻隆科多竟敢咒骂父母，佟芷柔气恨的同时便已然开始琢磨补救的法子了，思来想去，便想了这么一招儿。

　　明白人都知道她这是为了隆科多好，尽量将影响降至最低，可隆科多如今展现出来的种种混账行径，却叫人不禁心里犯嘀咕，只怕他非但不感念这一番苦心，反倒要怨上了。

　　佟芷柔听到这话却只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他若能想明白，那自是最好，若不然，本宫也懒得再管他了，只随他要恨要怨去。”

　　说话间，芸萱端了药进来。

　　“这天儿冷的，才放了一会儿便不那么烫了，刚好可以喝了。”

　　佟芷柔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不禁叹了口气，认命的接过来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她这病还真不是装的。

　　见她喝完了，芸萱又忙递过来一碟子蜜饯，“主子快吃两颗压压罢。”

　　佟芷柔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甜腻的味道一点一点在嘴里散开，渐渐感觉嘴里没那么苦了，才问道：“今儿四阿哥可还好？”

　　芸茵笑道：“主子放心，小阿哥好着呢，主子可是想小阿哥了？不如叫奶嬷嬷抱进来给主子瞧瞧？”

　　“罢了，这几日别叫过来了，虽说本宫这也不是风寒那等会传染的病，可到底也是病着，四阿哥小小一个人儿，身子骨儿还弱着呢。你们注意盯着些，总有那自作聪明的爱揣摩主子的心意，别打量着本宫这几日不见四阿哥，便以为四阿哥失宠了，哪个胆敢不精心伺候，只管打了出去。”

　　唠唠叨叨着，这眼皮子也愈发沉重了。

　　见她面露倦意，芸茵忙应道：“主子只管放心就是，奴婢看着呢，绝不会叫小阿哥被苛待的，您快歇息罢。”

　　不一会儿，床上的人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又平缓了，显然已经睡着了。

　　芸茵和芸萱两人便轻手轻脚的坐在了一旁的绣墩儿上，拿着针线做起了绣活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家主子，一切都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