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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再见野良 ...

  •   “这封信是你的!”砚生敲了敲一旁的楚逸,把包裹里的信递给他,意味深长道,“好厚啊,宁古仂真絮叨。”
      既得了信,楚逸内心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拆的,又不能当着砚生的面拆,只当不在意,塞进怀里,顾左右而言他:“我在清溪镇的时候,邻居中有个迷信的老太太,会告诉我福禄寿财神的方位好摆香案供奉。可现如今你我不懂这些,要怎么供奉?”
      砚生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刚上街买回来的供果香火,心里暗自腹诽这个不争气的人,面上忍不住给了个白眼:“我们医者自然是供奉祖师爷,其他神仙与我无甚瓜葛。倒是你,竟也开始重视烧香拜佛这种庸俗之事,依你的性子不应该信奉求人不如求己吗?”
      “图个热闹罢了。自从你停诊后,只余两三个得力小童前堂帮衬,已然把日子过冷清了,就想着即便只有你我二人,年节也能过得讲究些。”
      楚逸没有点透,但砚生明白,他这是想正正经经陪自己过一个年节,毕竟过了年还有多少时日谁都不敢说。
      “那你张罗吧,我只管坐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享受。”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过节的礼数和需要置办的事宜,楚逸才不紧不慢回自己房间。
      他未发觉自己脚步有多快,只知道坐在桌前拆信时呼吸还有些急促。那个端着架子不关心一封又一封来信的自己,在看到熟悉的字迹后摔了个粉碎,扬了个烟消云散。
      他给宁古仂写去的信里没什么晦涩不明的话,只是最疏离的寒暄,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能回京。
      想着依宁古仂的性子,定要同之前那般洋洋洒洒写上个几页纸,小到琐碎杂事也都提及的程度。可令他意外的是,拆开信封后,只有一页纸,几行字。
      『阿逸,清溪镇不告而别,并非有意,原道是还同往常一样再回去,谁料军务缠身,勿怪。边城是比中原冷些,但我大小也担着官职,住着官邸,一切都好,勿念。』
      没有了。
      有些失望。
      他深知没有理由失望。
      像是赌气,楚逸拿起信封倒过来抖了抖,毫无意外什么都都没有。
      楚逸觉得自己好像热脸贴了冷屁股,但明明自己才是更敷衍的那个。
      可是我都主动给你写信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雀跃呢?之前写给我的那些信可不这样,宁古仂你变了。
      我倒要看看再写一封你敢还是这个态度?
      这样想着,楚逸便毫不犹豫地摊开纸回起信来:
      『勿念勿念,每每写与我的只有勿念二字,只当我是什么硬心冷肠,肯写信与你,何来勿念一说。卫国戍边实乃大丈夫所为,楚某敬你,务必平安。』
      晚饭时,街上已有不知谁家在燃爆竹,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热闹非凡。
      “这么冷的天,傻子才去街上疯闹。”砚生嗤之以鼻。
      “你这般畏寒,不如带你去雾仙谷吧,那里四季如春,可一点都不冷。”楚逸随口应道。
      砚生却突然变了脸色,神色不明道:“你不是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了吗?”
      “当初是怕宁古仂找到我,如今他早就知道我在哪,也很有诚意没有打扰,回去自然也没什么不可。况且那里是我的家,我也想它了。”
      “我现在这身子能去哪儿啊,路上颠簸扛不住,死半道上怎么办?”砚生抗拒地反驳,甚至有点急了,“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就想在这里。”
      楚逸对砚生认真的表情感到十分意外,笑着说:“干嘛像个孩子一样,只是顺嘴聊天而已,还真想去不成?”
      “既然雾仙谷这么好,你又这么思念,怎么当初不回去?是不是放不下清溪镇的孩子们啊?”砚生追问。
      “倒也不是,就是顺其自然地留在那儿罢了,从宁古仂找到我到现在不过半年不到,哪里有时间想回不回谷中的事。”
      “只怕一切结束后,你再也不会想回去了……”听了楚逸的话,砚生自言自语地嘟囔。
      楚逸没听清,但以为他又在编排自己跟宁古仂,所以懒得问,摇摇头吃饭。

      正月十五,洛阳城里花灯挂了满街,把天都映得透亮。可楚逸没有心情出去逛街,只在家里陪着砚生摆弄他存的灵丹妙药。
      “我这个人自负得很,总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炼出解百毒的灵药,那些江湖市井中的疑难怪症不是我治不了,只是我不想治。谁知就遇到了你们俩,把我的锐气挫成了粉末。”
      “天外有天,你是不如茹先生稳重。这么些药,就没一个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毒吗?”楚逸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瓶瓶罐罐,拿起来闻闻这个,看看那个。
      “我这些药,随便哪一瓶,不说延年益寿、增强功力,强身健体的功效还是有的,寻常野路子的毒香迷药,皆都不在话下;五毒虫草之毒也是能克制的,我算是医者里高手中的高手了吧?宁古仂都说,我比那什么九重楼的右使强百倍,可照样会遇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比那右使强百倍或许夸张了,但强是肯定的。你看右使对石大侠中的毒束手无策,你和茹先生却还在努力救治,保他性命。”
      突然楚逸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知石大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先生信中讲,石大侠不是中毒,是中蛊。那毒血明明放出来是可以清掉的,但药喂进石大侠身体里却不起作用,证明有不断在产毒的蛊虫作怪。”
      “这要如何是好?”
      砚生摇摇头:“苗疆毒蝎已经死了,世上便再无人知道那是什么毒虫。如今只能调配合适的汤药喂养着毒虫,让石大侠少些痛苦。”
      “毒蝎已死?”楚逸震惊道,当年石大侠留命苟活,赴约雁儿山,就是因为甘藜许诺要找害死他兄弟们的人报仇,但当时并未兑现承诺,怎么就死了?难道甘藜良心发现?
      砚生这才知道宁古仂根本就没跟楚逸提过这茬!这种大快人心的事情,为什么不讲呢?讲来哄楚逸高兴啊笨蛋。
      他突然没底宁古仂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楚逸,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反正很复杂,当初朝廷要铲除叛军,派宁古仂和鲁将军南下,鲁将军心里存着报仇的私心,人多势众,就杀死了呗。再厉害的高手,面对几十万大军还不是穷途末路。”
      “好像我们江湖中的事,到了朝廷眼里,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楚逸自嘲道。
      “也不能这么说,是吧。”砚生悻悻道,“很复杂的,很复杂的。”说完,却好端端突然咳嗽起来,怎么都止不住。
      楚逸慌里慌张给他倒水,又喊人拿药,折腾半天总算安稳躺在了床上,自己也寻个理由回屋去了。
      回去的路上,楚逸心里如同街上喧闹的人群一样乱糟糟的。砚生毒发时次次看着凶险,但吃了药不消一个时辰就能缓过来。可是缓解一时的症状又不能根除,没有征兆便又会不时病发,没有规律也没有定数,怪异得很。
      几次毒发恰好都有人在身边,如若下次周围没人只他自己要怎么办?他不像师父,垂垂老矣,衰老和死亡的来临是缓慢的,有足够的时间去认识和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他能平静接受吗?
      说来也很佩服砚生,倒不是想存心诅咒他,这两个月来说他见好又总是突然病发,说他病重又每每都扛过来。无论见到几次这样的突发场面,楚逸都未能适应,一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可砚生却冷静清醒,不疾不徐。
      才走出去没多远,楚逸看到了久违的一个人——野良。
      “楚少爷。”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愣了,倒是野良先反应过来行了礼。
      “你怎么回来了?宁古仂呢?”
      “二爷还在边城,我回京复命,顺道来看望砚生大夫,打个过站就走。”
      “他刚睡下,一个时辰前毒发,不过现下已经压制住了。”
      “那我等他醒了再去,先去前厅候着。”
      “你若急着要走,现在进去看看不就好了?”楚逸疑惑,“非要等醒来做什么,有话要问?”
      野良一时语塞,片刻后道:“我怕他有什么话要带给茹先生,往次也是这样。”
      “他们不是一直有写信吗?还需要你带什么话。”
      “信……楚少爷看了?”野良紧张道。
      “这倒没有。”
      “哦。”野良输了口气,随即觉得自己况外多句嘴,人还好端端心平气和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必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这在下就不清楚了,恐怕纸短情长,写不完吧。”
      楚逸听野良这样调侃,好像没什么不对,又觉得不甚恰当,说不出的怪异。
      楚逸张张嘴,想问宁古仂近况,又想到自己已经在和他书信来往中,那一句‘纸短情长’噎得是怎么都问不出口,只得顿了顿道:“那你等吧,我先回屋了。”
      野良却叫住楚逸:“楚少爷,二爷有托我问你回信,是写了的吧?”当然写了,看完信就立即回了,只是正月里原本帮忙送信的那人不出关做生意,年前收到信后便再没送出去,致使写好的那封信也在床边掖了半个月。
      听野良这么问,楚逸微微蹙眉:“他自己写了什么不记得了?是要我回信的意思?”他让自己勿念,勿念还写什么信。
      “或许楚少爷误会二爷了……他一直都十分牵挂你的,你还是给他回一封吧。”野良以为楚逸根本没有写信,心里满是无奈,自家这位爷,明明收到信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回信还惹楚少爷生气了?
      楚逸并非有意使性子,信早就写好了,只是气不过宁古仂那令人顶不习惯的疏离,缓和了语气:“我写完了拿到前厅去。”
      待楚逸走远,野良一个闪身进了砚生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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