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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左使之死 ...

  •   “都说我们是邪魔外道,比狠,我倒觉得真比不上你们。”左使绝望地抬头看看天,黑黢黢的一块铁板,沉重而冷酷。但这也比不上宁古仂散发出的冰冷,像被魔鬼附身一样令人胆寒。
      “这么说,真让我惭愧。”宁古仂双手环在胸前,“最温暖的地方,是雾仙谷吗?告诉我,我把你与何梅霜葬在一起,厚道吧?”
      “杀了我吧。”那左使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对宁古仂的话只有三分信,但宁古仂这么快就识破他们的计划,何梅霜落不到好是真的。或许宁古仂只是想让他仇恨楼主才谎称是楼主杀了何梅霜,事实上是宁古仂杀的。
      “啧啧啧,你还真是忠心。甘藜眼里有不舍得杀的人?他不舍得杀楚逸,楚逸还不是因他而死吗?好一招借刀杀人。”
      左使有些动容,思考了很久,才道:“我的利用价值到现在已经完全用尽,你真的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被你们带回京城,与何小姐里应外合刺杀宁将军,这就是我的任务。现在我只求你,给何小姐留个全尸,好好安葬她,我便无憾。”
      宁古仂当然不会理他:“你没有资格与我讲条件。现在你的处境是,一,什么都不说,我杀了你,挫骨扬灰,何梅霜被扔到乱葬岗喂野狼;二,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杀了你,给你和何梅霜好好立座坟,让你们做对儿鬼鸳鸯。”
      “宁古仂,我……不可能回去九重楼,对于回不去的人,楼主怎么会告诉我……”左使心中难藏悲哀,原以为楚逸被囚,何梅霜可以用毒放倒所有宁家人,然后功成身退,自己也算死而无憾,谁曾想楼主根本无意保全任何手下,只为报仇。
      “楼主只在做计划时,提到了撤退可能选择的几个地方,并没有明确。或许有吧,只是我不配知道。”
      宁古仂看出来了,就算再说什么都不会得到更多有用信息,索性作罢。
      突然他又想到一个人:“好吧,看你这么可怜,卖你个友情价,你们楼中的杨希杰死了吗?”言外之意,就算不告诉我甘藜在哪,只要告诉我杨希杰的下落,也能让你和何梅霜葬一起。
      当日雁儿山他与右使解救甘藜时被暗卫抓住了,可没两天让他跑了。但是这个人也是个精打细算的,知道九重楼气数已尽,便趁此机会彻底跟九重楼割断,带着在九重楼敛的金银逃之夭夭了,直到现在都没抓到。
      “许是逃到了洛阳吧?江湖之大,哪里都是藏身处。”
      这句话,把宁古仂又说抑郁了。茫茫人海,他要去哪里找楚逸呢?就算找到了,他会原谅自己吗?或者自己能坦然面对杀亲之仇的后人吗?
      “有什么遗言吗?”宁古仂问。
      “我的秘密你不肯要,不要后悔。”说完就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宁古仂一点都没手软,把这三天来的所有愤怒和压抑全都注在剑中,“嗖”地从铁牢的缝隙中飞入,插在左使的咽喉处,血霎时喷涌而出,他来不及发出声音便毙了命。
      家中之事刚刚处理妥当,宁古仂便马不停蹄奔赴洛阳,却发现宝泽堂并未开张。
      “茹先生跟我走的时候明明嘱咐你,每日辰时三刻开门,申时将过才关门,你可真能偷懒。”宁古仂不想把沉重的情绪带给这个远在他乡的朋友。
      “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砚生一改往日伶牙俐齿,难得的稳重,“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楚逸,是要赶尽杀绝吗?”
      “当时我太冲动,但现在还顾不上与他对峙。”因为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抵消自己对他的伤害,才有资格与他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将军他……”
      “下葬了。”宁古仂好像不太想回忆父亲的惨状,“此次前来就是看看你,茹先生要再在京待几天。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操心,好好把医馆开起来,天天坐吃山空怎么行?”
      “我你还操心什么?”砚生给宁古仂倒了杯茶,“你和楚逸还有可能吗?”
      “没空想,一起头就会想到我母亲,一想到母亲就乱得像团麻。我活到这么大,一直是被没有娘的痛苦包围着,楚逸的爹害死我娘……砚生,如果楚逸只是因为被人利用害了我父亲,我不会这么痛,你能明白吗?”
      砚生面色难看,他不明白。是楚逸的爹害死的将军夫人,又不是楚逸。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不是老天在开玩笑,或许我伤害他不比他带给我的伤害少,但伤害是没有办法抵消的。”
      “宁古仂,以你对楚逸的了解,不信他是会大义灭亲的人吗?”砚生听了这话,气得拍桌而起。
      “我现在信,可当时没信,所以我对不起他。我爹娘的死都与他有关,他也对不起我……”心中有一道关卡,怎么都迈不过去,“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他伤很重,我很怕他死了,即便我现在无法面对他,我也不想他死。”他想杀了甘藜夺回剑谱,然后带着剑谱去找楚逸,这样他才有底气。
      你看,楚逸,我们两人的羁绊,到此刻为止,只剩你欠我了,偿还吧。
      这是坐在砚生面前的宁古仂想到的最好的结局,站在他宁古仂的角度。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愫,他真的恨楚逸,恨他为什么是楚天吉的儿子,但他一点都不讨厌他,反而很心疼他。
      可藏在一旁的楚逸听了,就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你宁古仂与我恩义已绝。因为楚逸能做的已经全做了,他没有办法再去弥补任何事,只能让宁古仂一直恨自己。
      他不能让宁古仂的母亲再活过来,不能让宁古仂的父亲再活过来,更不能帮他杀了甘藜报仇。
      是的,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
      从将军府逃出来后,他遇到了一个人——宁古仢。
      他除了是宁远山的长子,顶门摔盆的那个人,还是天下的守护者,他必须在处理家务事之前先处理国事。
      诸如,宁远山被刺杀到底是敌国报复还是江湖仇怨;大臣们到底是希望先边疆屯兵震慑邻国还是先低调调查等水落石出……此类影响颇为深远的事情林林总总,让人头痛欲裂。
      忙到入夜,众人才放过他。长辈们好像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家中遭逢大难,然后争先恐后显示出对他的关爱,纷纷张罗雇轿雇车,但都被他拒绝了。
      宁古仢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待会儿,事发三天,他根本没有一刻喘息来思考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来不及以一个儿子的角度去哀悼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父亲。就这样,拖着疲乏的身子慢悠悠回家,身边只跟了一个去时带着的下人。路上行人很少,大约是听说到什么风言风语,知道现下不太平,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吧。
      突然,远处一个步履蹒跚的黑影出现在自己视线里,摇摇欲坠。
      宁古仢疾步上前搀扶,却看到被重创的楚逸眼神涣散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活人气儿。
      楚逸?难道他真的拼死也要害我全家,此刻正是畏罪潜逃?
      “宁大哥……”楚逸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里,而这个怀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正直不阿、赤胆忠勇的宁古仢。
      宁古仢听他嗓音嘶哑,发觉事情不对,皱了皱眉头:“阿仂对你动手了?我以为一夜过去,他足够冷静了。”
      楚逸摇摇头,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不想死,大哥帮帮我,求你。”说着,脚下卸去力气,跪倒在地。
      “我先扶你看大夫。”
      “我不想杀伯父的,不想的,你信我对不对?我被甘藜利用了,我是被陷害的,我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
      “这件事没有弄清楚我不会妄下定论,也不能放你。如果你是无辜的,就一起查个水落石出。”
      楚逸像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拼命摇头:“别让我回去,让我走。”
      “凭什么?”宁古仢盯着他,冷冷道。
      是啊,凭什么。凭什么让一个受害者的儿子放走自己的杀父仇人?
      “这个够吗?”楚逸从腰间掏出费存章的那块玉,“凭这个,你能信我吗?我不甘心,明明我也在那么努力地守护这个家……”
      “如果一切皆是误会,更应该留下,你这样不及时医治也活不了几天。”
      “我和他……我不想再见他,你其实也不想我再见他。”
      宁古仢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很震撼,甚至想不通为何楚逸不把精力花在据理力争的伸冤上,而是拼了命要逃离。
      但他有一点说对了,自己是不太想楚逸跟宁古仂待在一起,宁古仂一颗心皆扑在他的身上,喜怒哀乐皆来自他,完全没有自我。
      “你想去哪里?”宁古仢问道。
      “别告诉他,去哪里都好……”说完,楚逸便晕了过去。
      宁古仢从他手中拿过那块沾了血的玉,轻轻在手中摩挲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倏地站起来,对旁边的下人道:“今夜的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然后便抱起楚逸,飞身离开。
      即便今夜放走的真的是杀父仇人,他也认了。因为宁古仢相信当初父亲的选择,父亲会放过楚逸,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这块同母亲骨灰盒子中一模一样的玉,也确实足够令他放过楚逸。
      宁古仢找亲信驾车送楚逸出城,并交代等人醒了就回来,不必过问去处,也不必在意他身上的伤。是死是活,全看造化。
      当然,楚逸这么迫切求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他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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