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残阳落海棠》昼雨新喜

60、你真的是哥哥吗

　　“你为何孤苦伶仃，为何与家人分散，为何从小要辛苦练功。都是拜那个人所赐啊，孩子！”甘藜此刻仿佛真的把楚逸当做亲人一样，言语中尽是慈爱，“我才是对你家最好的人，我！甘藜！我不但收留了你母亲和妹妹，我还待她们如座上宾。”
　　“我说了让你闭嘴！”楚逸听得浑身颤抖，眼前这个人狰狞而可怕，每一个字传到他耳朵里都像在念咒语一样令他胸闷恶心。
　　“是我，甘藜，伺候你母亲终老，风风光光下葬，你为人子又做了多少？”
　　母亲，母亲已经死了吗？何梅霜真的是我妹妹？
　　“加入九重楼，以你的身手和资历，等我死了，就把楼主之位传与你。”甘藜继续蛊惑，“世侄，你可不是外人，大哥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一起为大哥报仇！”
　　“我是从雾仙谷出来的楚逸，我与你甘藜隔着师门血海深仇，我要残阳剑谱！”楚逸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说与甘藜，不像是威胁，倒像是在稳定内心。
　　此时的楚逸心中早已经泛起波澜，一片惊涛骇浪。
　　大哥？父亲与甘藜还有一层什么关系吗？再联想到夺剑谱的仇恨，楚逸苦笑一声，兜兜转转，倒真是孽缘，怪他，怪他！怪不得师父要他去讨剑谱，应该的。
　　父债子偿。
　　他忍不住端详一遍这暗无天日的洞穴，心中厌恶之感激增。
　　“给我剑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楚逸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如此愤怒，怪不得费存章要自己提防甘藜，这恶毒的家伙竟然还存了什么报仇的心思，找谁报仇，朝廷法度吗？陛下吗？
　　“你有什么本事？”甘藜对自己身边的左右使的用毒之术还是非常自信的。
　　楚逸，他现在使不出一点内力，两人都站在一个起点，公平得很。
　　对于这个既是师弟又是侄子的人，甘藜对他充满了好奇。他怎么到师父身边的？又是怎么学到残阳剑法？为什么大嫂从来没有提过？
　　这世上能伤他至此的人一个指头数的过来，统统都是江湖上名声威望最高的高手，楚逸又是怎么做到无名无姓还修习到这样的高度？他真的很想知道。
　　然而就是这种带着玩味的探究，让楚逸看了非常反感，厌恶至极。
　　于是，他心中默念饮江诀，内力汇聚。顿时一阵狂风从洞口卷进来，吹得甘藜用宽阔的袖袍遮挡。
　　“这不可能！”这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为之震惊，慌乱想要阻挡，可是已然来不及。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手下护卫都想冲上来，但是却被强大的内力阻挡在外面。楚逸的内力带出一股冰冷的气息包裹着整个山洞，连灯台上的蜡烛都尽数熄灭，周围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岩层中的火琉璃幽幽泛着红色的光芒，诡异至极。
　　“我只要剑谱而已，你知道我不会要你的命，但你再执迷不悟，那就不一定了。”
　　“你怎么解毒的？”
　　“甘藜，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不好吗？为什么野心这么大，你这辈子明明一点都不亏，可惜你不懂珍惜。”
　　甘藜被内力逼迫得动弹不得，甚至连骨头缝都感到疼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松口还他剑谱。可是作为一个站在过顶端的人，傲气和尊严不允许他再一次忍受这份屈辱，而且是在同一个人面前。
　　“骨头可真硬！就算你不给我，我也能找出来。”楚逸不想再浪费口舌，一只手向后猛推一掌，洞口外的几个手下便被强大的内力弹出去扑倒在地，内脏受损，纷纷吐了血。
　　“哥哥——”突然门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两人不约而同回头。
　　何梅霜哭得浑身颤抖，仿佛遭受什么重大打击：“你真的是哥哥吗？”说着呆滞地向前走，想要离楚逸近一些。
　　可是她完全没有一点武功，碰到这样强大的内力气息一定会受很重的内伤，楚逸震住了，他的人生里没有这种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但好在思维还跟得上，赶紧收回功力，撤掉宏大的气障。
　　“壬戌年十月初二，娘说，你出生的那天风很大，天很阴，以为要下雪的……”何梅霜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掉，明明看着楚逸，却空洞无神，“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找到你了，为了活着，我只能让自己变成一支蔷薇，人人想要呵护我却又人人忌惮我。
　　“每当我冷血恶毒地践踏别人的命时，我就会恨自己，想着，娘在的话会打死我吧？然后就会恨你，真的恨！如果有你，我一定不会跟在这个疯子的身边，不用委曲求全，我也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样生活……
　　“你知道我被这个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吗？因为寒气侵蚀，我此生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是杀人犯，杀死我孩子的凶手！我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帮我杀了他！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
　　“娘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特别希望你还活着，这样在这个世上我就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还好你活着……”
　　“你……你先别哭吧？”楚逸想伸手帮她擦擦泪，又觉得太过亲昵，虽然看似是兄妹相认的情节，可实际上他们就是陌生人而已。
　　“所以，你不叫楚宁，叫楚逸，对吗？”何梅霜还在自顾自说着，魔怔一般。
　　也许比起楚逸这个不太通情的人来说，这样的场面带给何梅霜的震动更大。
　　楚逸心中并没有何梅霜这般歇斯底里：“对，我叫楚逸。”
　　只见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扎在楚逸肩头。
　　一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力气呢？隔着衣服甚至都没扎进肉里。
　　楚逸没有躲，他本可以躲开，但他觉得好像欠她的，该捱这一下。
　　只是，为什么感觉这么疼呢？
　　何梅霜见一下根本不顶用，用尽力气又狠狠扎了几下，直到发簪上沾上血迹，她才愣愣地停手，蹲着地上放声大哭，仿佛要哭尽这十几年来的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亲手害死我的亲哥哥，我差一点害死你！”
　　“霜儿……”甘藜也被搞蒙了，想去看看她，却因被楚逸刚刚浑厚的内力压得还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好叫她一声。
　　“别叫我，恶心！”何梅霜捂着耳朵歇斯底里，“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和我娘的份上，今天我绝不会让他停手！你就是个疯子！是你说，他与你师门有渊源，可助你练就神功；是你说，他若为你所用定能让九重楼在江湖声名大噪；是你说，九重楼安然无恙，我才可以活命……可是你为什么没说他是我哥！”
　　甘藜被这一桩桩质问搞得如芒刺背，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难看：“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都留在九重楼吗？成为武林至尊，共享荣耀有什么不好！”
　　“整日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好？”何梅霜冷冷反驳道。
　　又僵持片刻，何梅霜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你……你能放他一条生路吗？他当年救了我和娘的命。”带着些许叫不出口的尴尬，她犹豫着用“你”代替。
　　“不行，他这人心术不正，要干涉国家法度，已经超出了一个江湖人的界限，我不能留他。”
　　“好，我明白了，那你能带我走吗？我知道你说的剑谱在哪，那个东西一直是我保管的。”
　　“我能带你离开这里。”楚逸道。
　　听了这话，何梅霜没有一丝留恋，转身就走，边走边跟身后的楚逸说道：“趁七夜没赶来，快快动手吧。事成后到刚刚你遇见我的地方会合，带你去拿剑谱。”
　　“何梅霜！”甘藜目眦尽裂，怒吼一声，可惜气息太弱，并没什么威力，“本座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这个最忠心的小姑娘心思会藏得这般深！”其他被内力所伤之人也都傻眼了，何小姐的背叛竟然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楚逸刚要催动内力向甘藜袭去，右使突然出现冲楚逸扔了两个冒烟的暗器，楚逸知他们擅用毒物，谨慎躲避并捂住口鼻。
　　驱散烟雾再看去，哪里还有甘藜的踪迹？
　　该死！当初在雁儿山如果知道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羁绊，就不该放他活着离开！
　　糟了，何梅霜！
　　楚逸担心甘藜要逃也会带着剑谱，必然要对何梅霜不利。于是不再紧追甘藜，转而去寻何梅霜。
　　在温泉旁，他看到安然无恙却还哭得伤心的人后，才算放心。
　　“事情办好了？”何梅霜很欣喜楚逸来找她，“我怕你不来。”
　　“让他跑了，此地不宜久留，拿了剑谱我们也要赶紧离开。”
　　“他这人很狡猾……”何梅霜气得跺脚，“那快随我来，不要让甘藜捷足先登。”
　　“这里有一片火琉璃的矿洞，我们选择搬来这里是为了给他疗伤，因为他练那个剑谱上的功法差点走火入魔。”
　　“岳见鹰诓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何梅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暗淡，但没想解释什么。
　　离火琉璃丛越近，楚逸体内的筋脉流窜越活跃，他只能运功压制。
　　“听说练这个功需要极寒的内力同修，你进那里有关系吗？不然在洞口等我吧。”走了小半个时辰，何梅霜拦下楚逸，指了指前方的洞口。
　　即使是白天，幽幽的红光都能映出洞外，火热的空气流动着，隐隐绰绰。
　　“小心。”楚逸生疏地关心了一下。
　　何梅霜开心地笑了笑，走进洞中。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为何还不见她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楚逸有些担心，点了几处穴位护住心脉跟了进去。
　　“阿仂？”眼前的一幕令楚逸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