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灰》桃因

8、余灰

　　明狸醒来就知道了自己全身检查结果的事情，她盯着负责这件事的医生，声音不清不淡：“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医生坐在一旁歪着头：“你的病情很严重，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明狸垂着头，仿佛不怎么在乎：“我知道。我希望你别告诉他，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多了一个人担心而已。”

　　医生：“可是你身边现在没有亲……”
　　“他今年要高考了。”

　　医生最终没说话了。
　　“我知道了，我给你开了药，一会你记一下我手机号，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发信息。”
　　“抑制暴躁症的方法有很多，你不用担心，这不过是一种心理问题而已。”
　　“除了吃药，我希望你一周可以来一次医院。”

　　明狸：“晚上可以吗？我晚上八点半才下课。”

　　医生点头：“当然可以，医院有一个何医生是晚上八点开始值班，你可以找他，你来的时候给我发信息吧，我跟他说一声。”

　　明狸：“谢谢。”
　　医生轻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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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狸是当天下午出院的，来接的人是徐成远，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黑的电动车，还带着头盔那种，看起来特酷。
　　看到明狸想上去，才连忙叫着：“哎哎？这不是给你坐的啊，我给你找了个……”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没什么温度，但好歹算是出了太阳的。
　　路边好几家的早餐店开了门，一大筐包子一层盖着一层香气四溢，不少带着头巾穿着花色棉袄的老人手里拉着脸颊红彤彤的小孩，在店门口买早饭。

　　还夹杂着买糖葫芦的叫嚷声，街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明狸抓着车子的后座，说：“我想坐。”

　　徐成远无奈地低声：“明宝，你身子还没养好。”
　　明狸挑眉：“那我开，你坐后面。”

　　徐成远：“？”
　　“成成成，我带你行吧，早知道就不该开来。”

　　徐成远把手里头盔套在她头上，开着车就往她家里走。

　　“你不带？”
　　就一个头盔。

　　徐成远：“没事，我头硬。”

　　明狸：“……”

　　“你身体好了吗就出院？”
　　“好了，本来也不严重。”

　　徐成远看着她好像是比前几天好了不少的样子，也就没吭。明狸性子太硬了，对什么也都有主见，自己决定的事儿都不让他们几个插手，跟个祖宗似的。

　　“行，你抓紧啊，摔了我不管。”

　　耳畔的风声呼啦啦的叫嚷着，前面徐成远的头发都被吹的没了发型。

　　徐成远把她送到别墅门口，下了车就收到了一条信息，他眼神躲闪了下，心虚地对明狸说：“明宝我先回去了啊，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放心吧，周猛以后不会来找你了。”

　　明狸给他招了招手，看到徐成远那张脸，忽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徐成远被这忽然的拥抱给吓了一跳，全身僵硬不敢动。
　　“你干嘛，我可是这把你当妹妹的。”

　　松开手，明狸没什么情绪：“滚吧你。”

　　徐成远招了招手：“以后有事跟我说啊，别他妈煽情，远哥不吃这一套啊。艹，还是你骂我比较对劲儿。”

　　明狸转身就走。

　　徐成远看着她走进去，一低头，又看到了明狸的消息。
　　“谢谢。”

　　徐成远没回，开着车去了学校。

　　-
　　期中考试完没两天，学校飞速把成绩给改了出来。
　　这次是五校联考，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考试。
　　等到班主任把各科成绩发在群里，向来没什么人说话的班群活跃了起来。

　　明狸点进去看了一眼，挺难得是封可这次超过了白虞考了班级第一，全年级第七。
　　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明狸忽然就想起自己借白虞的雨伞。
　　那天她被拖着，雨伞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就算能找到，估计也不能用了。

　　明狸舒了口气，加了白虞就去洗澡。
　　洗完澡给自己胳膊上涂药。

　　药膏是江痕送过来的，说是祛疤效果很好。
　　明狸猜测江易生应该都知道自己的事儿了，她还记得自己从栖城被接回来那天，江易生就说了一句话，让她别惹事。
　　但现在还是惹了，还要江易生收拾烂摊子。

　　她涂上之后坐在床上，抱着一个小熊的玩偶捏着手机，白虞已经同意了自己的添加。

　　明狸的企鹅号就一个句号，头像是一张黄色水笔画上的小月亮。

　　。：【不好意思，你的雨伞多少钱？在哪里买的？我前几天不小心弄丢了，我给你钱或者我给你买一个可以吗？】

　　白虞：【没事，一把雨伞而已，好像是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送的，你伤好些了吗？】
　　。：【好了。】

　　白虞：【什么时候来学校？】
　　。：【明天。】

　　白虞：【好，这几天都给你请假了，不过数学老师发了好几张卷子，说让她回来的时候最好把他讲过的一些自己做一下。】
　　。：【好，谢谢。】

　　明狸回复完，给他转了钱，又加了医生的号码，按照她纸上写的吃了药，就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学校，全身都包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出来。
　　这几天实在太冷，外面风都能把人吹走，学校周三的体育课都取消了，不过可以在教室上自习。

　　上午第二节下课，班级里大部分同学都在班级里乱跑，后排黑板前方放着几个凳子，五颜六色的粉笔堆积在地上，几个女孩正在画黑板报。

　　明狸推开门走进去，班里骤然安静了一秒，整个活跃着的气氛都因为她的到来停滞住，随后即便又恢复活跃，声调也明显低下去好几个分贝。

　　班级里已经重新排了桌位，自己的那个角落已经有了人，封可坐在最后一排咬着笔，瞧见明狸立马仰着头招手：“这儿。”

　　明狸才看到自己水杯已经被封可拿到了中间最后一排桌子上，她现在的桌位正靠着过道。

　　明狸垂着头越过人群走了过去，站在一旁，鼻尖被冻得泛红，唇里冒着热气：“排座位了？”
　　封可点头：“昨天刚排的。”

　　明狸正准备坐下：“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封可捏着书本盖住半张脸：“后排多爽啊，我才不去前面呢，跟他们几个一样一下课就看书压力大，我喜欢想看的时候看。”

　　明狸哦了一声，余光扫向后面正在画黑板报的几个女生，上面两个大字正写着青春，应该就是主题。

　　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踩着凳子手臂伸的老长，在青春两个字中间画了一个纸飞机。

　　教室的凳子本来就不稳，她的身子歪着，凳子已经在晃了。
　　旁边几个女孩都在顾着自己的画，都没注意到。

　　明狸瞧见凳子快要倒下去，快步走过去，纤白的指骨紧紧握住了她的胳膊，踩了一下凳子。
　　女孩惊呼了一声，眼神里都是后怕的恐惧。
　　“谢……”女孩话还没说完，看到明狸那张脸，愣了一下。
　　她喃喃道：”谢谢。“

　　明狸松开手，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了。
　　她歪着头，一张脸逆着窗户外透进来的盈盈光亮：“数学卷子是什么，我抄一下答案。”

　　封可把卷子递给她，明狸看到向来不喜欢写过程的封可这几张卷子上面都是满满的过程，甚至害怕明狸看不懂，连运用了勾股定理几个字都写在一旁。

　　明狸看她写了这么多，也不好意思只写一个答案过去，抄了差不多一节课才写完。

　　下节课是语文，李时文好像家里有事没来，也没让其他老师代课，提前把一套测试卷放在前排桌子里，说不用写作文，这节课把其他的写完算是做一个小测，让同学们都自觉。
　　都这个时候了，想抄的估计也没想过高考能考上，大部分都还是挺自觉，知道现在就算抄了也没用。

　　一节课写完，封可戳了戳明狸：“哎，你语文课代表哎，把卷子收了啊。”

　　明狸听了这话，呼出一口气，让他们第一排的人帮忙收一下，她直接把第一排的收了。
　　夏阳光瞅了一眼明狸，说：“你把卷子给一班班长吧，让他去交，他们班好像下一节课也做这张卷子，老李说到时候一起改。”

　　一班的语文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奔丧。

　　明狸点了点头，捏着卷子去了一班。

　　这时候刚好下课，上午犯困的人还是大多数，不少人下了课就已经趴下以火箭速度沉入梦乡了。
　　还有好几个在安静的做题，一班相对于七班安静了不止一点。

　　明狸刚进去就看到后排坐着的林荣了，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下一秒就错开。
　　倒是樊鹿从明狸走进来就盯着门口看。

　　班里都知道周猛跟明狸打架的事儿，看到主人公来，低声激烈讨论着。
　　“这就是那个五班的啊？”
　　“艹我还以为长得多好看……原来真的挺好看。”
　　“到底是不是谁看上她了才打她啊？你看樊鹿眼神，啧，都要酸的滴血了。”

　　第一排的男生看到明狸也愣怔了一下。
　　见她没动，问了声：“你有什么事儿吗？”

　　明狸把抱着的卷子放在他桌子上：“这是要给你们班班长的。”

　　男生明白过来“哦”了一声，站起身转头就叫起来：“阿隐，语文”

　　明狸眼神很淡，手指压着卷子在他桌子上，说话的时候眼睛跟人对视着。
　　“能帮我给你们班长吗？我不认识。”

　　男生错愕了下，随后点了点头，就见明狸直接转身离开了一班教室。

　　“艹啊，不认识，笑了。”
　　“哦豁，好嚣张，完全不把班长放在眼里，冷美人。”
　　“哎听说她以前一中的？跟徐成远关系贼好那种，说不准是徐成远对象吧？”

　　男生捏着卷子卷起来，抱着走到最后一排，把卷子放在了常白隐的桌子上。

　　常白隐的掌心还绑着绷带，前几天玩的三阶魔方已经变成了六阶。
　　白色的绷带跟他手指的颜色几乎一致，动作很快，根本都看不清他是怎么把一排换成一样颜色的，他此时漫不经心地仰躺着，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是刚才……五班送过来的语文卷子。”

　　常白隐没吭声，手指停了一下，下一秒魔方被狠狠砸进桌洞里。

　　男生肩膀都颤了一下。
　　好吓人，我招谁惹谁了？？

　　常白隐接过卷子看了一眼，第一张就是明狸的。
　　她的字体清秀，整张卷子也写的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全是字。

　　男生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耳畔倏地擦过一阵低低的笑意。
　　那声音从嗓子处发出来，很快就消逝在空气里。

　　男生余光看到向来懒散漠然的常白隐嘴角正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随后他的指骨按压在卷子明狸两个字上，薄唇轻启：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