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吴终

38、第38章 演戏

　　榆林陕北督军府里，韩世本正在单手拎着石锁做训练。硕大的石锁有小腿长度，底部因为长期磕磕碰碰已经斑驳坑洼，把手被汗水浸渍得乌黑发亮。百十来斤的石锁在韩督军手里上下翻飞，像蝴蝶一样轻盈。
　　“好！督军真是天生神力啊！”高怀雄在一旁鼓掌叫好，旁边站着拎着大包小包的百顺。两个人从离石赶过来，刚到督军府。
　　“老高来了啊，过来坐。”韩世本发现了高怀雄他俩，撂下石锁，坐到一旁，拿毛巾擦着汗。
　　“属下听说督军为保百姓平安，英勇作战负了伤，特意淘换了点补品，送过来给您补补身子。”高怀雄从百顺手里接过包裹，一样一样展示。
　　“这是东北虎的虎骨，祛风通络，强筋健骨。您掂掂，这分量，多压手。我从奉天的商人手里买的，绝对的珍品。
　　还有这个，这是兴凯湖梅花鹿的鹿茸，温肾补阳，益精添髓。上个月新采的，新鲜。
　　还有，这灵芝和枸杞，是哪的来着？”高怀雄扭头问旁边的百顺。
　　“灵芝是长白山的，和鹿茸是从一个商人那买的，都是今年的货。枸杞是宁夏中卫的。”东西都是百顺从住店的客人手里买的，自然知道的比高怀雄清楚。
　　“对，对，您看我这记性，东西实在太多，都记不住了。”高怀雄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放到石桌上，最后放了满满一桌子。
　　“让你们费心了，我这也不是啥大伤。现在都好了，就是郎中还不让用力。”韩世本面无表情，示意何副官把东西都拿下去。
　　在视察前线的时候，韩督军的马受了惊，两蹄腾空，四处乱窜，谁都拉不住。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胳膊和肩膀。不是刀枪伤，说起来确实没啥光彩的，所以督军不怎么让人提，但是显然高怀雄并不知道。
　　“督军，我们这次来不光带了补品，还带了您肯定感兴趣的情报。”高怀雄环顾了一下左右。
　　“什么情报？”韩世本扭过来头，显然比刚才更感兴趣。
　　“您不是一直被山陕交界的革命党弄得头疼吗？百顺前些日子打听到了他们的一个据点，我也去看了，千真万确。但是我们的身份也没法去抓他们，所以赶紧来跟您汇报。”
　　“在哪？你怎么确定是他们的窝点？”韩世本不确定这个情报准不准确。
　　“在吴堡县城往北不到五里，一个破庙。百顺！你说说咋找到的。”地点是百顺告诉高怀雄的，他更清楚情况。
　　“之前佳县有人闹事，没过几天，我们在客栈里偷听到了闹事人的同伙说话。他们就是在吴堡策划的，我尾随那个人找到了窝点，在那附近一直蹲到天亮。
　　他们只在半夜进出，呆的时间都不长，白天庙里没人。我去庙里看过，确实有人活动的痕迹。”百顺说了情报的来源以及情况。
　　“是。我怕不保险，前几天和百顺摸黑又去了一趟，在外面听着他们确实就是一伙革命党。”高怀雄很确信。
　　“你听到他们说了啥？”韩世本转着手里的茶杯。
　　“这……他们在说佳县的事，说军队多无能……督军您……”高怀雄声音越来越小，要让韩督军知道对方骂他的话，还不得气死。
　　“行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边还没消停，佳县又给我来这么一下子，这是觉得我韩某人好欺负啊。我要不采取点啥行动，还不谁都到我脖子上拉屎？老何！把毓麟叫过来。”韩世本一拳捶在石桌上，桌面直晃悠。
　　“是，督军！”何用山一路小跑去了军营。
　　孟毓麟是韩世本的外甥，他爹做些小生意，从小家境不错。但是商人没有靠山就像军人没有枪，早晚都得死。为了培养自己的靠山，韩世本的姐夫把儿子托付给他，让儿子跟着他多历练历练，起码别做个只知道吃喝的酒囊饭袋。
　　过了好一阵子，一个年轻人跑了过来。长得倒挺清秀，肤色白净，看着就没怎么晒过太阳。头上戴着大檐帽，穿着一身军装，一边扎着腰带一边跑。
　　“老舅！”孟毓麟站定，气喘吁吁地敬了个礼。
　　“再喊一遍！我怎么跟你说的？”韩世本怒瞪着他。
　　“啊，督军！”孟毓麟改不了从小的习惯，经常叫错。
　　“你这是又去哪疯了？帽子带歪了，扣子系错了，脚上的鞋是怎么回事？军靴呢？”韩世本指着他脚下的布鞋。
　　“没去哪，就是昨天喝得有点多，起得晚了。军靴……我也不知道……”孟毓麟从上到下一通整理仪容仪表，脚上的布鞋快把地面挠出一个坑。
　　“唉，你再这样就给我回去！我这容不下你了？”韩世本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是，老……督军，我错了，下次一定改！”孟毓麟收起嬉皮笑脸，双脚一磕，啪，立正站好。可是他忘了自己穿的是布鞋，疼得龇牙咧嘴。
　　“行了，明天你跟他们一起去趟吴堡，带着一营一个连。”
　　“啊？我一个人带？”孟毓麟指着自己，睁大了眼。
　　“你带得了吗？当然是一营长指挥，你跟在后面看。”韩世本斜了一眼他，“一营长现在不在，晚上再一起研究战术吧。”
　　“行，那我们晚上再来。”

　　一营驻扎在绥德，离吴堡不远。
　　第二天晚上，一营长带着一个连跟百顺他们去了目标地点，埋伏在破庙外。
　　“怎么还没动静？”孟毓麟趴得胳膊麻了。
　　“再等等，他们得到了午夜才来，现在还早。”百顺安抚他。
　　果然，到了丑时一刻，有个黑影从远处走来，鬼鬼祟祟地进了破庙。一个时辰内陆续又有四个人进去。
　　“差不多了，我们围上去吧。”等到好长时间没人进出，百顺示意可以行动了。
　　一营长带着人迅速包围了破庙，孟毓麟一脚踹开大门，靠在门边大喊着缴枪不杀。
　　庙里没有动静，残破的大殿里有微光闪烁。
　　百顺跟在军队后面进了大殿，里面哪有一个人，除了一尊佛像，就是七倒八歪的板凳和桌子，墙上钉着的地图只撕掉一半，显然人已经跑了。
　　“人呢？怎么没有？哪去了？”一营长气得摔了帽子，瞪着高怀雄和百顺。
　　“你喊什么，赶紧四处找找，有没有没发现的出口。”高怀雄在韩世本手下当营长的时候，一营长还是个连长，现在居然敢冲他大喊大叫，岂有此理。
　　众人找了半天，根本没有第二个出口，这也是高怀雄之前确认过的。这伙人难不成是飞了？还是会遁地？
　　遁地？
　　“赶紧看看地上有没有洞，他们可能从地洞逃走了。”高怀雄指挥人到处找地洞。
　　果然，最后在佛像下面发现了地洞。
　　“完了，让他们跑了，唉！”高怀雄恨恨地朝地洞吐了口吐沫。
　　一营长也没鲁莽地派人追，担心地洞里有机关，反正追也来不及了。
　　地洞里倒是没有机关，只不过尽头是离地面五米深的井。井里本来有梯子，现在肯定被抽走了，所以就算追上去也上不来。
　　地道是百顺前阵子天天起早贪黑挖的，就是为了演这出戏。看着高怀雄和一营长懊恼的表情，他知道计谋成功了。虽然战果没有，那是因为敌人太狡猾，但是证明了通达客栈的情报搜集能力还是可以的。

　　高怀雄让百顺一个人先回离石，自己和一营长、孟毓麟去榆林向督军复命。本来大鱼都进网里了，结果又跑了，他不亲自解释解释恐怕过不去。如果三天还没回来，让百顺去把蕙心送去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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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拖延症太严重了，更新得晚了。明天要惩罚自己哪也不去，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