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曼树

4、第四个场景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沦陷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
　　当汉奸警察的枪口指向破竹鲜血淋漓的额头时，她仍旧紧咬牙关不让痛苦的□□泄露分毫。
　　这么意气用事，真不像自己啊。破竹暗自苦笑。强出头的下场她不是不清楚，但即使重来一遍，她依然会不管不顾。
　　毕竟，征召拂晓去做慰安妇，真的挑战破竹的底线。
　　又是一记枪托，朝着破竹的门面直击下去，她仿佛能听见自己颧骨碎裂的声音。要不是身后两个人死死扽着她，她的身体可能早就因为剧痛晕厥而朝着地面直直砸下去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你放过她，我跟你们走啊！”旁边是拂晓撕心裂肺地嚎啕。
　　“哎，这就对了！还是拂晓姑娘明事理。”持枪的警察一拂手，破竹身后的两名警察松了力道。拂晓挣脱开其余姑娘的阻拦，冲过去蹲下身子让破竹栽进自己的怀抱里。
　　“我是看在老鸨与我的交情上，才不愿意在咱惜春院闹出人命！要不然老子早就一枪毙了你了！”警察边说边拿抢比划，老鸨赶紧好言好语附和劝慰，“你他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你想去伺候皇军还他妈没资格哪！”
　　拂晓察觉到怀里人越发粗重的呼吸，朗声道：“官爷别急嘛，我的朋友只是舍不得我，并没有冒犯皇军的意思。”拂晓抹净眼泪，洋溢起灿烂的笑容。这样虚伪的表情在破竹到来后便鲜少出现，但好在保命的手段她是永远不会忘的。
　　“容我们姐妹两个安顿好，说几句体己话，我便随官爷去，可好？”
　　软媚的腔调逐渐平息了警察的怒火，他不屑地转身离开房间，送其他选中的姑娘们先上卡车。老鸨讨好似地追了过去，熟悉的屋子里只剩下破竹、拂晓二人。拂晓将破竹搀扶到床上。
　　“对……对不起，计划失败了，没能带你离开这里……”
　　“哎呦，说什么呢，”拂晓的语气始终欢快，“我本就是风尘女子，去哪还不都一样。女侠一走那么久，难不成还指望拂晓乖乖守妇道？”
　　“拂晓，你……”破竹已然没有力气继续辩白。
　　“女侠，你跟我不一样。你是要上战场杀鬼子的人，可不能死在这样不入流的风月之地。”说罢，她取下别在腰间的烟杆，塞到破竹手里，“喏，这个给你。白玉的，可金贵了。我估计用不着了，留给你日后解闷。”
　　“这世上只有负心汉，却没有凉薄的女儿郎。你答应替我赎身，千万不准忘。赶跑了鬼子就来接我哦，我会一直等的。”
　　“拂晓……”破竹死命抓住拂晓的手，哽咽得连完整的词句都说不出。
　　“到时候，记得告诉我你的真名。”

　　回握她的手松开了，是破竹迷离之际最后的意识。

　　她们最终有没有再相见，我不知道。只是那节白玉的烟杆，却早已被历史的黄沙掩埋，不见了踪影。

　　所幸，破晓过后，就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