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番外·忽如远行客 ...

  •   番外一、李怿&文忠

      自繁华的长安向西而行,首先便要经过陇右道。

      当年玄奘法师西行的道路,也是商队往来的重要通途,其中有一道天堑,连通安西四镇与中原地区。
      那便是祁连山。

      祁连山脉地势高峻,水草丰美,更出产优质战马,使得这个地方千百年来便是四战之地。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祁连山北面是突厥的羁縻府州,南面则是骁勇善战的吐蕃。

      吐蕃在几十年间,先后吞并了白兰羌,驱逐吐谷浑部落,其势力直抵祁连山,朝廷多年来多次与吐蕃开战,可惜中原士兵来到此地常常水土不服,战力下降,与吐蕃的战斗更是胜败无常。

      正因如此,自甘凉至阳关,乱匪频出,边地人民苦不堪言。

      对于歌舞升平的中原来说,这里的故事似乎很是遥远。不过就在这一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叫做李长乐的郎君,一人一马,连挑河西十八匪寨,成为河西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鲜事。

      有人说,他身长九尺,力大无穷,一刀便能将敌人斩为两截;还有人说,他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连作恶多端的山匪见了他都要吓得落荒而逃。

      “身长九尺,凶神恶煞……”一个年轻男子轻笑了一声,揶揄的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年。
      少年郎君容貌昳丽,额间绑着一条绣着金线的玄色抹额,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他脸色黑了两分,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夹了熟羊肉的馍,闻言瞪了对面一眼。

      年轻男子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胡须,怎料摸了个空,只得摩挲着下巴,笑着打趣道:“没想到长乐的名声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李怿翻了个白眼,不过在虺文忠眼里,弟弟连翻白眼都是那么的生动有趣。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李怿哼了一声,蘸了蘸面前碟子里的深色粉面,又咬了一口馍。
      这边距离安西四镇要比中原近许多,有一种叫做安息茴香的植物,当地人称它作‘孜然’,这种植物成熟的果实磨成粉面或直接洒在炙肉上,会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还有一种香料因来自胡地,所以又叫做胡椒,放入肉汤里可以去腥,还会有一种奇特的香气。这些香料在中原稀少且贵重,在这里却很常见。

      虺文忠顺势伸筷夹向盘中的炙肉,被李怿一把打掉筷子。
      “唉。”虺文忠叹了口气,“食之无味啊。”
      李怿面无表情道:“你重伤在身,饮食务必要清淡,尤其要忌、食、荤、腥。”
      虺文忠:“……”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清粥小菜,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太难了。

      李怿看他神色,将他的嫌弃看明了八九分,哼道:“这里时蔬难得,别不知足。若想大快朵颐,不如早些把伤养好,省的还要麻烦师叔千里迢迢送药过来。”

      “我这一身伤,得益于谁啊?”虺文忠幽怨地道。
      “你还有脸提及此事?”李怿沉下面色,“死不悔改,活该!”

      虺文忠面色一白,不由低下头轻咳起来。李怿变了变脸色,终是未再多说,亦是沉默,这便显得其他桌上的嘈杂声愈发大了起来。

      “你们说的都不对!”一人道,“那人明明长了一副极好的相貌,见过的人都说,他是长生天的宠儿,比大雪山的霞光还要美。”
      “你这小儿休要胡言,别是听了旁人瞎说,拿来吹嘘的吧。”

      “你们别不信!”那人许是饮多了酒有些上头,在大堂里逡巡了一圈,最后斜斜一指,“就像那个小郎君一样!”
      李怿抬头,发现大堂之中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一桌。

      他不由皱了皱眉,只见旁人嗡的一声喧嚣起来,许多粗莽的大汉肆无忌惮地品评他们二人的容貌,其中不乏一些听起来不那么好听的词。

      是的,两个人。当年为了隐姓埋名,他将虺文忠的胡须尽数剃了,虺文忠年纪本也不大,没了胡须便如同年轻了十岁一般。

      后来虽又有了髭须,下颌的美髯却再没能蓄起来。
      李怿翻白眼:蓄什么须?走在一块还以为是我长辈,岂能让你占我便宜。

      李怿阴着脸饮尽一碗酒,忽而将什么砸在了桌子上。

      众人霎时一静。原来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其貌不扬的兵器,被黑色布条裹着,适才放在地上,因为有桌案阻挡,无人发现。

      众人静了片刻,轰然笑了。

      一人道:“小郎何必吓我等?这里谁还没把刀?爷们在这河西道小有名气,小郎不如跟了安某,以后你就是安某的人了!”
      李怿冷哼一声,一道白光闪过,众人眨眨眼,发现他仍坐在桌案处,已经执起筷子。

      下一刻,先前口出污言秽语的人忽然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只见不知何时,他的巾子兀自分为两半,头顶阵阵发凉。
      他如今的模样好似秃鹫的头顶,滑稽又可笑。头发从头上纷纷掉落,也惊得众人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那人先是怔愣片刻,随后勃然大怒:“小子尔敢!”
      他拔出弯刀,只听一阵清鸣之声,面前那小郎君长剑出鞘,在眨眼的瞬间剑尖直指此人脖颈。

      “安三,算了算了……”旁边人连忙过来劝架,李怿收剑入鞘,那莽汉这才双腿一软,已经瘫坐在地上。

      旁人不知,可他直面这人剑光时,才被其中无边的杀气激得战意全无。他愣愣看了看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和他是一般感受。
      他缓了片刻,这才面色无比难看的站起来,和自己的几个同桌人匆匆离开。

      这安三也是这片地界有头有面的人物,在一个客店里被大大的下了面子,心中暴怒难当,回到自己的地盘,免不了派人查探那二人的动向。

      待闻得那人便是他们忌惮万分的剑客李长乐,他反倒笑了,道:“众人皆知那李长乐的哥哥是个病秧子,只是平日里那人将兄长金屋藏娇似的护着,所以才难以下手。待引开了他,他兄长还不是任由我们宰割!”

      于是,在某次李怿出门打猎时,得到消息的安三带领着山匪杀入他们建在村子外面的房舍。
      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番外二、师伯

      云琦又一次收到李怿的来信。

      信中说他在河西一切都好,这里天高皇帝远,且骏马成群,水草丰茂,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可这也掩盖不了他们被逼远走的事实。

      当年李怿带着一个身份过于敏感的虺文忠,在中原实在没有立足之地。加之当时局势紧张,便只有远离中枢,才能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五年中,他们互相通信,在信中他得知了李怿在河西的作为,知晓他带领当地居民造了一座山庄,有些类似于南北朝的坞堡,取名祁连堡,用以庇护庶民和路过商队,并与边地将领有所联络,为他们做了许多次斥候,专为抵御吐蕃与突厥散兵马贼。

      为他送信的裴嘉兀自为自己倒了一杯北地的烈酒:“阿怿总算从那些事中走出来了,我去年遇见他时,他开心了许多。”
      “那就好。”云琦轻叹一口气。

      “阿怿是个闲不住的孩子,像我。”裴嘉美滋滋地道,“当今虽为他们恢复了宗室身份,阿怿却不是那甘于困守皇城的人,不过估计过几年他也该回来了。”

      云琦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我徒弟。”
      裴嘉嗤笑道:“你从前不是最好自由,如今怎还不如阿怿想得明白?”
      云琦的手略微停顿片刻,随即饮了一盅酒,道:“这是交易。”

      “成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裴嘉道,“作为宗室,能从则天皇后手下保住性命,还能与如今圣人交好,手腕心计深不可测啊。”

      云琦道:“他虽是我父,我与他却并无什么父子之情,既然承了他的情,报过就是了。”
      “你啊,就是心太软了。”裴嘉虽这样说,不过心里却清楚,云琦不这样做,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师兄了。
      云琦沉默片刻,道:“不是因为他的帮助,我也不会有机会探望师兄。”

      推事院的牢狱很冷,明明是八九月的酷暑,进入其间却从地底蔓延出阵阵寒意。上官颜斜靠在牢房的青石墙上,看他前来,还笑了笑。

      云琦道:“师兄,权力是否当真令人着迷?”
      上官颜道:“或许是吧,我没尝过权力,不过眼见大体如此。”
      云琦道:“行,我知道了。”

      他也并非要从上官颜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事实如何,他心中有数,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权力是力量,更是毒药。
      李仁说得对,拥有权力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只不过他没有说的是,权力也能让一个人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师兄,你要保重自己。”
      云琦这样对他说,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你活着,我才能永远不会忘记下这个决定的初心。
      上官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在官署大门口看见了独身一人的上官婉儿。
      云琦瞳孔微缩,却装作并未看见他,转身就走。上官婉儿却叫住他:“李将军!”

      云琦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
      “上官舍人有何事?”

      上官婉儿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半晌道:“他还好吗?”
      云琦嗤笑道:“他好不好,上官舍人不是最清楚的吗?”

      上官婉儿神色暗了暗:“如有可能,我也不想这样做。”
      云琦冷笑道:“上官舍人还是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他这辈子做了你叔叔,才是最大的不幸。”说着转身走了。

      云琦又一次踏足推事院的牢门。
      武皇年迈昏愦,宠信二张,赐死皇孙,朝中万马齐喑,乌烟瘴气。

      上官颜仍是斜靠在青石墙上,二人隔着一道牢门对视,久久无言。
      上官颜转过头咳了几声,道:“我很好。”
      云琦的手紧攥住腰刀的刀柄。

      “你不好,可如今终究无法救你出去……”如果再等几年,等武皇下世,要操作自然便捷,然而如今那人还稳坐皇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云琦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你自己的方子,治内伤的药丸。”
      上官颜又咳了几声,道:“我没有武功了。”

      “什么?”云琦将视线向一旁扫去,半晌才收回,低声咬牙切齿地道,“谁干的?”
      上官颜摇摇头。云琦只得换了一个药瓶,道:“这个你总是可以用的,温补气血的药丸。”

      云琦不想说什么你要挺住之类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上官颜却看懂了他的想法,笑道:“我会保住自己的,你也一样。”

      上官颜终究没能等到他来救自己的那一天。

      云琦又倒了一杯酒,饮尽,却越饮越是清醒,也越饮越是苦涩。

      番外三、师叔

      当年关中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人竞相食。裴嘉失去所有亲人,濒死之际被老头捡回了终南山。

      那年他在那一方小院内见到了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孩子。
      “你是谁?”
      裴嘉忙着狼吞虎咽,并不理他。

      “哇,你一顿饭是我一天的量,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云琦!”十几岁少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小童的脊背,将他下一句话憋了回去,不过裴嘉却将他上半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登时面色便有些难看。

      少年温声对裴嘉说:“我名上官颜,这是师弟云琦,年岁太小,不会说话,别放在心上。”
      裴嘉的气被他温煦的话语堵了回去:“……无妨。”

      “不必客气,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师弟了。师父年迈不愿理事,这里都是我来操持,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裴嘉点了点头。

      小童自来熟一般坐在他对面,好奇地问道:“你几岁了?”
      裴嘉不想理他,不过一想从今往后要与他朝夕相处,便没有下他面子:“八岁,你呢?”

      “我今年六岁,不过从今往后你要叫我师兄了!”
      裴嘉到底也是个小孩,闻言忍不住反驳:“你明明比我年岁小,凭什么让我叫你师兄?”
      “你入门比我晚啊。”
      “那我们谁年岁大?”
      “你啊。”
      “长者为兄,所以你要叫我师兄。”
      “可我比你拜师要早……”

      师兄弟间此后几十年的‘龃龉’,从拜师第一天开始。

      后来云琦捡了个根骨奇绝的小童做徒弟,裴嘉下意识去抢,意料之中地没有抢过,于是气咻咻地出去也打算捡一个徒弟。

      解县是洗马裴氏的族地,与他们中眷系出同源,却非一脉。裴嘉就在解县机缘巧合的遇见一个小童。

      那小童是和李怿差不多的年岁,幼年失祜,被母亲抚养。小孩子叫做裴旻,虽然拜他为师,却不愿离开母亲,裴嘉只好教了他一套剑术,自己又四处游历去了。

      后来他又陆续去了几次,小孩子肯刻苦努力,裴嘉也起了一丝爱才之心,便将自己一身武艺倾囊相授。裴旻学得很快,在自己剑招的基础上加入很多花招,虽然没什么攻击性,舞起来却十分好看。

      裴嘉对他道:“我师兄有个徒弟,十四岁便下山闯荡江湖,你与其闭门造车,不如也出去游历一番。”

      与李怿的路线不同,裴旻最终选择了蜀地作为自己的第一站,据说是喜欢剑南地区的酒。

      神龙三年的六月,李怿将河西的一应事务转交给旁人,自己则要南下中原,便事先给裴嘉和云琦各寄了一封信。

      裴嘉忙给裴旻也寄了一封信,大概内容是,赶紧滚回来和师兄打一架,让我看看你花里胡哨的剑法有没有进步。

      几月之后,裴嘉没等到人,却等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裴旻收了一个徒弟,名叫李白,聪明又灵慧,他玩徒弟上瘾,所以只能失约了。

      猝不及防地当上长辈的裴嘉:……行吧,你开心就好。

      番外四、师父

      神龙政变后,李仁受封为成王,云琦仍是不愿入他家的族谱,却没有拒绝朝廷的官职。

      李仁领左金吾大将军,云琦便也领了一个将军的官职,因其骑□□湛,并且不吝教导士兵,受到士卒的爱戴。

      除了去看望亲生母亲,他不怎么回那个所谓父亲的王府。不过近来他发现,这位八面玲珑的成王不知何时和皇太子有了联络。
      云琦:“……”

      意料之中的结果,当年他不就和则天皇后以及当今圣人同时保持良好的关系么。如今亲近太子,估计也是同样的心思。
      他不去找事,但是事情总是找上他。有一天,李仁将他单独叫回府,商议私事。

      云琦道:“你我之间,有什么私事?”
      李仁笑眯眯地道:“便是没有,还不许为父与你共叙天伦?”

      “呵。”云琦眯了眯眼,“你到底有何事?”
      李仁只好直奔主题:“太子殿下想要起兵。”

      云琦豁然起身:“我拒绝!”
      李仁挑眉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脱开干系?”

      云琦深吸了两口气,重新坐了回去,冷笑一声道:“你说说看,我听着。”
      李仁道:“你知道上官婉儿和武三思有私情吗?”
      云琦冷哼一声。

      李仁叹道:“圣人早年许是还有些许灵气,可也被则天皇后吓没了。如今皇后韦氏,安乐公主以及上官婉儿弄权,五王相继被武氏一党贬谪边地,太子孤掌难鸣,处境岌岌可危。”

      云琦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仁道:“是没什么关系,可为父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啊。

      太子想要除去武三思等人,可单凭他不可能成事,是以和李多祚将军求到了为父这里。”
      李仁道:“这可是除去上官婉儿的大好时机,我不信你没有心动。”

      云琦沉默片刻,沉声道:“我承认你帮过我很大的忙,可这不是你挟制我逼宫造反的理由。”

      “我只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太子进宫诛杀韦氏和上官婉儿,可率军进宫就是犯了皇帝的忌讳,除非他此次直接登临皇位,否则必死无疑。”

      李仁道:“圣人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他只是和武氏诸人虚与委蛇,我们替他动手,他求之不得。”

      云琦冷笑一声,心知劝不住他,只得沉默了片刻,道:
      “我可以帮你,可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我不会再为你练兵,也不会在长安久留。你……好自为之。”

      七月五日,太子李重俊与其部下率左羽林卫三百人矫诏诛杀武三思与武崇训诸人,被看守宫门的李仁放过,入宫诛杀韦氏以及安乐公主、上官婉儿等人。然而功败垂成,太子重俊率部逃离长安。

      云琦远远拉弓,手中三箭发出凄厉的风声,下一刻便贯穿追兵的喉咙。
      他下意识再次摸箭,却摸了个空,低头一看,却见箭壶里空空如也。

      “将军先走吧,我等为你断后!”
      云琦喷出一口鲜血,侧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寥寥几人。

      “不,”他道,“本就是我误你等,如果你们活下去,还请不要记恨我。”
      “将军!”
      云琦不再理会,握紧横刀,策马迎向追兵。

      追兵长枪斜指向前,云琦策马而来,待至距离仅有丈余,猛然提气,忍着经脉如同刀割一般的剧痛用出轻功,在枪杆上借力,横刀抹向几人脖颈。

      远远听见弓弦声响,不知何时窜出数支羽箭,在追兵倒下的下一刻,迅疾飞来。
      云琦的气力无以为继,他瞳孔骤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迅疾的箭矢扑面而来。

      “铛!”一阵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轰然作响。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黑衣蒙面人为他挡下了箭雨,下一刻攥紧了他的手,道:“走!”

      黑衣人抢了一匹马,一把扯过云琦,一马当先,疾驰而去。
      云琦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是你啊。”

      大军都顾着逃跑的太子重俊,无人理会他二人。
      裴嘉冲出长安城,策马跑了数里,然座下显然不是什么骏马,此时累得直打响鼻。

      裴嘉让马走起了小碎步,也不回头,对自己身后之人道:“你还好吗?”
      身后无人应答,他仿佛听见了对方细碎的喘息声。

      裴嘉伸手握住他垂在身前的手,问道:“云琦?”

      裴嘉嘴唇嗡动,眼圈有些发红:“我们已经出了长安,这就转道终南山。”

      “我和你说过我收了一个徒弟。已经去信让他回来与阿怿比武了。你得和我回去,看看是你徒弟厉害,还是我徒弟厉害。”

      “阿怿快回来了,你不是想他吗?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云琦,一起回山去给师兄扫墓啊。”

      “云琦……”

      云琦靠在他肩上,似乎在静静地倾听,他的发髻早在先前便散开了,碎发沿着脸颊向下垂落,遮住了他一半面孔。而他背上,则是数支没入血肉的箭矢。

      裴嘉垂下头,紧握了一路的长刀坠地,敲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师兄。”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番外·忽如远行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