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开》午安

9、第 9 章

　　付骥没提防被一杯水正浇了满头满脸，他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离杜青八丈远，一边慌乱的从兜里掏餐巾纸，一边左顾右盼。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整间餐厅里几乎坐满了人，有看起来甜蜜的小夫妻，也有看起来阴沉的男女，但现在整间店中，包括服务员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他们这张桌子前。
　　付骥顿时火冒三丈，但他看杜青气冲斗牛的模样却不敢再刺激她，从谈恋爱到结婚，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在付骥的感觉中，杜青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一向修养极好，杜青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表现不讲理过，这也是他认为自己找了个好老婆的原因。
　　这个老婆长得漂亮，家世不错，工作好能赚钱，最重要的是听话。
　　付骥虽然天天在嘴巴上挂着新时代新女性，可是他仍然认为女人应该有的美德中，听丈夫和婆婆的话是天生的。
　　所以，在他的想像中，杜青生了女儿后应该是心虚的，应该是愧疚的。虽然跑出去自己租房住，但她只是在闹性子，就像女人总是声音大爱吵闹，但只要丈夫一招手，她们还是会乖乖回家洗衣煮饭过日子的。说到底是一个面子，只要把这个面子给她了就一切都好办了。
　　岳母是为了给女儿壮胆，虽然她做的那么过分，但付骥早看出来岳母是劝合的，只要哄好了杜青，再把她和女儿接回家，岳母早晚会把先前搬走的家具都扛回去的，而且为了表示歉意，还会再多给点东西。
　　付骥没想过杜青会想离婚，在今天见到她之前，他虽然有些忐忑不安，但一见到杜青后，他立刻从她的脸上看出那种强撑的倔强和委屈。
　　他马上松了口气，认为自己还是能把杜青劝回来的，至于离婚不过是她的招式，于是才在女儿的问题上为难她。钱财什么的如果他提要求，杜青一定会看不起他的，觉得他小气，可是如果在女儿的问题上他不肯放手，那么反而显得他重情谊，也是向杜青表示他并不是不喜欢女儿的，相反，女儿是付家的女儿，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这也的确是他的想法，他不喜欢女儿是一回事，但要他放弃自己的骨血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养不起。
　　他以为杜青最多伤心痛哭，女人嘛，喜欢用眼泪当武器，他也准备好了到时搂着她再温柔的说些什么。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杜青居然像个泼妇一样！这哪里还是他爱的那个女人？
　　杜青泼水是一时气愤，看到付骥被水泼到脸上后跳起来变得铁青的脸，她也有些害怕。可是她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她不管对付骥做什么都是不过份的，输人不输阵，所以她叉腰仰头怒瞪，尖叫道：“付骥，我实话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当一个父亲！！”
　　付骥气笑了，说：“那就跟你学？学成个泼妇？”
　　杜青也知道在大庭广众下这个样子不好看，被付骥说到脸上顿时一张脸阵红阵白，恼得一个箭步上去抬手要打，被付骥一掌挥了下去。
　　杜青愣了，她捂着被打痛的手背发傻呆。付骥怎么敢还手？在经过这么多事后，他居然还敢还手？
　　付骥看着杜青发白的脸十分痛快，坐下喝斥道：“坐下吧，吃最后一顿饭。”
　　杜青呆呆坐下。
　　付骥冷笑：“一会儿你可不要后悔！”他的胆气突然壮起来了。是啊，他怕什么呢？他是个男人，杜青是个女人，真到了离婚那一步，谁吃亏谁占便宜这还用说？更别提她还带个孩了，以后哪怕再找都是不可能的！
　　想明白这一点，付骥在心中暗暗咬牙：他就不相信她不后悔！
　　菜摆上来了，服务员的侧目和窃窃私语都无法让杜青回神，她呆坐在座位上，而坐在她对面的付骥喝酒吃菜好不逍遥快活。
　　这就是她选的丈夫？一个可以相伴走完人生的男人？他到现在都完全不觉得愧疚？居然还打她，居然到现在还能好吃好喝。付骥表现出来的快活是故意的，她明白，可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无法理解。
　　她当初到底看中他什么了？长相好，工作好，在朋友中间的口碑好，接触过后人品也不错，会疼人会体贴人。谈了几年恋爱后才结婚的，杜青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了解他了。
　　他是一个……好人啊。杜青不理解，到底是她看错了人，还是她没有真正了解他？
　　付妈妈的事，只要他能真正站在她这边，那么问题不会这么大。老人家总会有想不明白的时候，而他是儿子，应该最了解他的母亲，也能够好好劝她才对。只要有他的支持，就算付妈妈真的重男轻女也没关系的，反正真正过日子的是他们两夫妻。
　　可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
　　杜青想不明白，她呆坐着，默默掉泪，像个傻瓜似的握着筷子却没吃一口菜。
　　付骥看她这样，又得意又舒畅，欣赏了一会儿后，做大度状给她时不时的挟一筷子菜，劝一句这个你喜欢吃，那个你尝一尝。
　　杜青傻呆呆的仿佛没听见一样。
　　一时餐毕，付骥端着杯子一口口的喝酒，观察着杜青木然苍白的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到了二点半，他看杜青不动，故意突然说话：“时间到了，咱们是去还是不去啊？”他以为杜青绝对会后悔的，她不会去。
　　可是杜青只是缓缓扭头看了眼挂在餐厅墙壁上的钟表，然后慢慢站起来拿外套提包。
　　付骥一愣，把钱给服务员后匆匆跟上她，看她居然还真向民政局走，不禁在心中暗骂：真是嘴硬啊！
　　民政局下午刚上班，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还没离开，都纷纷看着这对走进来的阴沉男女，付骥觉得丢脸，看着走在前面的杜青实在很想拉着她离开，可是又觉得由自己先开口说要离开实在太没面子，于是强撑着走上二楼。
　　在二楼已经等了两对夫妻了，有一对还在客气的聊天，说着分手也是朋友之类的话，又交待对方注意身体有空多联系，另一对却都黑着脸咬着牙气冲冲的模样。
　　领表填，交照片验看证件，交回结婚证，掏钱。服务人员问道：“有孩子没有？有协议没有？”
　　付骥站得远，摆明了不肯走到前面回答，杜青木然的说：“有个女儿。”然后把协议书递过去。
　　服务人员匆匆扫了眼，推回去说：“你们说好了就行。”
　　杜青拿回协议书。
　　服务人员可能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扔了句：“三个月后过来领证吧。”
　　付骥到此时那张淡定带笑的脸才崩了，从刚才让他填表就填表，让交照片就交照片，让掏钱就掏钱，结婚证和户口本也是他亲手递上去的，服务人员说他们户口不是一个本上还方便，省得再迁出来了，他还能客气的接上两句话。
　　可是他没想过，这事居然就已经办完了！？
　　难道不应该更复杂吗？难道不应该有更多的程序吗？难道不应该找人来干预一下，劝一下他们吗？
　　在付骥的想像中，离婚应该会有一堆人来拉他们的，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应该有一群大爷大妈们热情的劝他们别离了，拦着挡着不让他们签字的。
　　他记得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人家要离婚都会坐在律师面前郑重再郑重的签字，律师还会再三询问他们是不是愿意，有没有后悔之类的，反正，不应该这么简单！
　　杜青听到三个月后再过来领证，问：“是一起来，还是可以分别来。”
　　那办离婚的服务人员口气不好，说：“人家结婚才一块来呢！你想一块来干嘛离婚？各来各的就行！”
　　杜青跟没听到似的，点点头走了。
　　付骥有心上去问，可是当着杜青的面又不好意思过去，觉得好像自己舍不得她似的！杜青都能这么干脆，他当然也行！
　　于是跟在杜青身后慢慢悠悠的下楼，看着她走出民政局大门，沿着路走向公交车站。
　　付骥双手叉兜，沿着路向相反方向走，越走越迷茫，看手表，现在还不到四点，而他已经离婚了？
　　他居然已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