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开》午安

10、第 10 章

　　杜青茫茫然回到了家，游魂一般进门，杜妈妈见她这么早回来，担心的迎上去问：“这么早就下班了？”往常八点左右到家，这才五点怎么就回来了？
　　杜青努力笑得轻松些，若无其事的说：“今天开会，会结束就直接下班了。宝宝呢？”
　　她扔下杜妈妈进房间看宝宝，就见女儿躺在床中央呼呼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小手虚握。她爬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都收不住，闻着女儿身上的太阳和奶的香味，觉得幸福又满足。
　　是啊，这才是她最重要的宝贝，不是吗？付骥只是一个男人，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然后又离开，其实他跟她根本没有什么深刻的联系在，如果没有孩子，没有爱情和婚姻，他们只是陌生人。
　　杜青这个说服着自己，心中的迷茫却一层层漫上来。当真的结束这段婚姻之后，她不是不后悔的，这种后悔是因为她害怕她做错了。
　　她是不是做错了？可是混乱的大脑无法理智的思考，她一时之间连为什么离婚都忘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变得模糊不清，她甚至回忆不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杜妈妈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她搞不清楚杜青到底有没有跟付骥提离婚的事，可是如果她忘记了不想提，她这一说不是又提醒她了吗？结果杜妈妈一边觉得杜青其实没那个胆子去离婚，她多爱面子啊，她也了解杜青其实是个事到临头反而胆怯的人。
　　杜妈妈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杜青是没有胆子提出离婚的，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可怕的事，当时她要跟付骥结婚时，什么都说好了，又偷偷溜回家乡去，付骥找不到人拍婚纱时才发现她不见了，气急败坏的去家乡把她抓回来。当时要让付骥见他们老两口时也是这样，明明电话里说的好好的，她自己一个人跑回家了，见不到付骥他们老两口问，她还装傻，说付骥出差暂时不来，结果付骥自己摸来后傻呆呆的说杜青说要来却根本没通知他时间，结果他自己跑来了才知道杜青已经回来了。
　　从杜青上学表演临阵脱逃到她跟人相亲放人家鸽子，杜妈妈越想越觉得杜青这次离婚也只是嘴上强硬，现在正装傻呢，于是老人家安心的回厨房做晚饭了，边做边想，这杜爸爸说出去溜溜，认认路认认门，他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可别迷了路找不回来了。
　　杜爸爸此时正坐在公交车上向付骥家去，老先生怡然自得的坐在空旷的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的一路兜风而去。
　　杜爸爸一点也不像杜妈妈那样火爆，他坐了一辈子机关，最是明白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打上门那种是下下等的手段，上等的是等着人哭着喊着求上门来，要他们挨打都不知道是谁打得他们。
　　杜爸爸还是提亲时来过一回见亲家，当时就觉得付妈妈这样小老太太吧，瞧着就那么的不顺眼。他老人家完全忘记当时把付妈妈这位独自养大儿子的革命女性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天天念叨杜妈妈如果他死在前头，她能不能养大女儿还让她成才，杜妈妈当时被他念叨的头晕，又不喜欢他天天把付妈妈挂嘴边，扔回去一句：“你要是前脚躺下，我后脚就改嫁！我就瞧着四号楼那个苏先生不错，人家可是文化人，写了一辈子文章呢！”
　　杜爸爸当时脸就黑了，就那个提不起二两肉的苏蟾？在一小报上写豆腐块大小的文章就是文化人了？每月连肉都吃不起的文化人？杜爸爸当即决定这辈子不能走在杜妈妈前面，就她这眼光，离了他还不知道惨成什么样呢。
　　当然，现在付妈妈在杜爸爸眼中就变成食古不化的封建老太太了，那脑袋僵硬的都是化石，都什么年代了还拿着重男轻女欺负媳妇，说出去也好意思？
　　杜爸爸下了公交车，慢慢悠悠散步到了付家小区，这是一个旧厂的家属院小区，旧厂把厂房和地一卖，领导们拿着钱溜了，几代的工人都被掏钱买地皮的公司接手了，每月发个一千多块，饿不死也吃不撑的。小区临街一片建起了漂漂亮亮的高楼和临街商品房，大赚了一笔，后面则是工厂还在时建的旧房，付家的房子当时是交了旧房后，付妈妈用工龄和旧房折了一部分钱，又交了一部分钱后买的新房，付骥和杜青结婚后就住在这里，当时两家人见面，付妈妈是拍着胸口说这房子只要一结婚就过到两个孩子的名下的，不过直到杜青生下孩子之前，这话就是镜花水月，现在生下女儿后，只怕就烟消云散了。
　　钱财身外之物，杜爸爸这点跟杜青一个样，应该说女儿随他，当时付家房子是谁的名字根本没放在他们心上，杜青陪嫁家具电器，付家从见面到聘金到婚礼时的改口金，大约给了杜青三万左右，里外里倒是堪堪打平，杜妈妈算来算去，觉得女儿没吃亏才满意点头的。
　　唉，妇人之见啊。杜爸爸想起以前，后悔莫及。完全忘记当时他连钱都不算，见了付骥一面后就不住称赞了。
　　杜爸爸在新楼后面的旧家属院转了半圈就找到了几个热闹的牌摊，都是跟付妈妈和已经过世的付爸爸在一个家属院里过了半辈子的叔伯阿姨们。杜爸爸插进去后，这边看一会儿象棋，那边看一会扑克，跟旁边的人聊天，嘻嘻哈哈一会儿就像老友一般拍肩了。
　　这叫打入敌人内部。杜爸爸得意非凡。
　　大爷大妈们汇集在一起，不是打牌逗闷子就是说八卦聊是非。聊着聊着就说到付家最近出的稀罕事了，杜爸爸立刻竖起了耳朵，兴致勃勃。
　　付骥娶杜青时，满院子里最少一半的人都去吃了喜酒，杜青漂亮和气又能赚钱，满院子的人谁不夸付家娶了个好媳妇？主要也是因为付妈妈得意，天天的说他们家付骥找了个好姑娘，能赚钱又漂亮，家里还是什么教授军官，吹得没了边，一说就是好几个月，院子里的阿姨婆婆们当面陪着笑听，转脸就撇嘴摇头，德性！瞧那张狂样子吧！
　　结婚不到半年就传出了喜讯，付妈妈更是激动的找不着北了，张口就要杜青辞职，要她安心养胎，院子里的人都笑说根本不可能，最后也杜青也的确没有辞职，还坚持到了八个月才请假。
　　付妈妈天天念叨时时念叨，抓着谁都要念叨一回：杜青四个月了……显怀了……特能吃！吃回饺子能倒小半瓶醋！肯定是个儿子！！付妈妈笑得合不上嘴，走路都发飘。
　　院子里的人都说，这要生出来是个女儿，付妈妈还不得把孩子再塞回当妈的肚子里去啊。
　　两个月前，杜青下楼散步，回去时在楼门口让一个小孩子撞了下，当时就坐到地上去了，付妈妈脸都吓白了，喊着我的孙子啊你可不能有事啊把杜青送进了医院，第三天大半夜，付骥送付妈妈回来，碰见邻居有人问，付妈妈脸黑得像死了人似的，大家都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话可真不假。
　　杜爸爸端着笑听，听到付家自从把杜青送到医院后就再没了消息，不见送吃送喝，不见人去看孕妇孩子，院子里的人问起来，说要不要去看看，帮着照顾一下，付妈妈每回都扔下邻居转身就走，倒像付家没有这个人似的，付骥每天出门，可是一问也不是去医院，过了产假他没事人一样出门上班，碰见邻居照常问好。
　　院子里就有人骂起来，黑心烂肺啊！活该他们生不出儿子！活该付家绝后！！人家外地媳妇嫁过来，你们就把人家扔医院不管了？
　　大家热闹了一通，把付家批斗过后，换了另一个话题继续聊，这回说的是张家儿子不工作天天跟爸妈住一起，不干活光伸手的事，众人摇头，老张活了半辈子还享不了儿子的福，这小子想赖到什么时候啊。
　　杜爸爸听着旁边人对付家的事作了个总结：女人真不能生女儿啊，看，婆家不要了吧，连丈夫都不管了。
　　杜爸爸几乎没破口大骂！不能生女儿？他养的不是女儿？他家的杜青好得很！
　　杜爸爸第一次深入敌后，气得肝痛回来，推开门杜妈妈迎出来笑着说：“给你买了酱猪肝，喝点酒吧？”
　　杜爸爸顾不上酱猪肝，问杜青在哪里，杜妈妈指着卧室说跟小孙女在睡觉，杜爸爸外套顾不上脱就推门进去。
　　杜青听到声音时已经半醒了，她本来也没睡死，迷糊着抬头准备下床，杜爸爸已经推门进来了，杜青揉着眼睛抬头看：“爸，你回来了，去哪里逛了？”
　　杜爸爸兜头就是一句：“乖，你要是我杜伏虎的女儿，明天就去跟付骥那龟孙子离婚！！你不去，我就不认你！”
　　杜青愣了，杜妈妈傻了，她手中还拿着锅铲，恨不能敲晕杜爸爸，你说这老头子跑出去一趟，难不成让风吹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