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湛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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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前夜的猫猫变人仿若一场大梦，只有加盖在被子上的几根棕色毛发彰显着曾经有客到访。
——还有手心那一颗湛蓝的玻璃珠。
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的少年借着窗外的日光打量了一番那颗在暗夜中得到的馈赠，片刻后就将玻璃珠揣进衬衫的衣兜里，掀开被子下床了。
从冰箱中拿出一瓶酸奶，散乱着一头乖顺黑发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到诊疗室靠在门边。
听到响动的森鸥外埋头举起一沓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习惯性开口想要寻求帮助：“乱步，帮我把这个放到——算了，我自己来吧。”却又在在看清少年吊着一只手臂的装扮时果断改口，放下笔起身自己把那一沓文件放进书架。
本来就没打算接的江户川乱步一步一步挪近自己常坐的圈椅，随后把自己窝了进去，一颗小脑袋跟着森鸥外的动作一来一回。
室内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并不明显的血腥味。
将吸管插进去，江户川乱步低头含住管口，含含糊糊地问：“你的构想怎么办？”
秋田组已经没了。
“Mafia组织可不止它一个。我已经准备接触Port Mafia了。”森鸥外翻看着新拿到手的几张文件，话说到这时，从纸张中抬头看了一眼正和酸奶较劲的江户川乱步。
“那位首领的私人医生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再为他治疗了，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森鸥外在“某些原因”上下了重音，显然让那位医生放弃工作的原因并不寻常。
但是江户川乱步对那人是死是活并不感兴趣，止疼药开始失效，渐渐有隐隐约约的痛感自四肢百骸传来。
“你要杀了他吗？”
轻飘飘的问话在室内响起，好像交谈的人讨论的并不是横滨最大Mafia首领的性命相关而只是类似“今天的酸奶太冰了”这样不咸不淡的话题。
但被提问者和提问者都丝毫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合适的。森鸥外偏头思考了一番这个提议的可能性，而后朝江户川乱步伸出一根指头示意：“我的第一方案是‘辅佐’。”
——那就是会在对方无法满足他的期待的时候杀了他了。
在得到答案之后，痛感愈发明显的江户川乱步转而开始委委屈屈地哭诉：“挨打好疼。”
“我再也不要挨打了。”
往日里任性肆意到不知委屈为何物的少年此时湿润着一双眼，原本就已经足够漂亮的翡翠色眼瞳现在更像是水洗一般澄澈清明，更加无遮拦地反射出主人想要表达的情绪。
森鸥外在心中微叹一口气，熟练地拿出形成习惯的温和笑意，在右手不自觉压到少年头上时，俯身凑近给出了承诺：
“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的。”
这样的保证没有丝毫分量，江户川乱步拿开了脑袋上的手掌，随后抱着膝盖，整个身体都歪倒在左边避开了受伤的右手：“可你只是一个医生，我只是你的助手。”
少年靠着椅背向后仰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拉长声音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是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的——”
森鸥外神色丝毫不动：“但我掌握着首领的死活。”
“不是吗？”
这是一种奇妙的平衡，类似于动物棋，明明该是处于最低端的鼠却能反杀最顶端的象——或者并没有什么底端顶端，万事万物都不过是一个闭合的圆环罢了。
只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自说自话地将自己从这个循环中剥离出来，随即就又被另外的东西主宰着——钱，权，势。
森鸥外很早之前就和江户川乱步讲过，这三样东西只要拥有一个就能让人由地狱直上天堂。更何况很多时候它们都是彼此纠缠难解难分的最佳拍档。
“对了，我找到了小晶子，你要和我一起去接她回家吗？”
一张带着照片的资料被森鸥外轻轻放入江户川乱步手中。原本懒散靠着圈椅的少年接过那一张没有什么重量的纸张，只匆匆扫了两眼就放回了手边的桌子上。
“带上大叔一起吧。”
森鸥外没有任何异议地联系了福泽谕吉。
——但就是这个本该成为助力的同伴，在见到与谢野晶子的时候选择了破裂合作。
非常彻底的破裂，还带走了本该回到森鸥外身边的“死亡天使”。
“明明只要乱步开口就能留下小晶子的吧？”
森鸥外第无数次懊恼地抱头，即使身在Port Mafia首领卧室也全然不顾形象地揉乱了一头黑发。
“都说了没用啦！”江户川乱步大声反驳，清朗的少年音在除两人外别无他人的诊疗室中回荡。一个半月的时间，江户川乱步身上的淤伤已经几乎全好了，只剩下折断的右手还吊在胸前，厚厚的绷带被汗液浸湿让少年倍感不适地想要扯开，同时还不忘说明：
“她那个样子根本不可能用出异能的，我才不想帮你带孩子！”
那个全然失去生的意志的女孩子，那双空洞灰暗的眼睛。
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江户川乱步就知道：
根本不可能。
以对方对自己异能的抗拒程度，是根本不可能如森鸥外的意愿使用异能并再度组建不死军团的。与其将大量精力花费在疗愈少女满是伤痛的心灵，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治好首领这该死的胃病！
“但是……”森鸥外一双泪眼紧紧锁定了黑发少年的身影，“你在那时候给了福泽阁下什么？”
在武斗不分胜负之后，他和福泽谕吉便约定依照与谢野晶子本人的意愿决定她的去处，倘若福泽谕吉不能说服对方，那么小晶子依旧会来到他身边。而按照森鸥外对与谢野晶子精神状态的了解程度，对方是宁愿当即死去也不可能选择任何一方——这样，就还是他获得胜利。
而与谢野晶子表现出来的对自身异能力的抗拒以及对自己本人的抗拒正验证了森鸥外的猜想，直到江户川乱步把什么东西塞给了福泽谕吉。由于角度原因，森鸥外并没有看见福泽谕吉手中的物件，但却看到了与谢野晶子在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就是那个瞬间，森鸥外知道自己输了。
想到自己当初堪称“吃里扒外”的举动，江户川乱步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撇过头，避重就轻道：“只是一个发卡而已。”
“哦？”对那个发卡的来源有了猜测的森鸥外看着少年罕见的逃避态度，心情颇好地故作板脸追问：“只是一个发卡而已？”
江户川乱步：……
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要问个清楚——真的太烦了！
“我回去了！”甩下这样一句话后，拒绝合作的少年气鼓鼓地推门出去，彻底远离了这个黑漆漆的房间和房内“黑漆漆”的人。
因为今日份看诊还未完成所以不能离开的森鸥外冲着门口扬声问：“乱步，你认路吗？”
行走在Port Mafia大楼走廊的江户川乱步与三位身穿黑西装的Mafia错身而过，完完全全没有理会身后森鸥外的喊声。
都已经在小诊所和这栋楼往返了将近一个月了——怎么可能记得路？
江户川乱步上下抛接着那颗湛蓝的玻璃珠，在心中轻哼了一声。
不认路他难道不会打车吗？反正今天是不可能再帮黑心医生干活了！
这样一想，心情陡然晴朗起来的江户川乱步再度将玻璃珠抛起，却因为没有掌握好角度而险些被砸到脑袋。
在灵活躲过从天而降的攻击后，一身白大褂的少年的视线跟着不断滚动的玻璃珠钻进了一扇仅仅打开一道缝隙的门内。“骨碌骨碌”的滚动声戛然而止，像是被谁中途截断一般。
独身一人站在空旷走廊面对一扇半开的黑色门扉，江户川乱步站在原地盯着那道不寻常的缝隙看了一会儿，随即预备上前——还未等他推门，就见那道缝隙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瘦小的手来。
在那几乎失却血色的掌心内，正躺着那一颗湛蓝的玻璃珠。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湛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