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诚意 ...
-
正值夏季,烈日如炉火,将热气裹到了人们身上。
营帐里空气沉闷,魏宜修腾起躁意,只是还是耐着性子听李柘等人对作战安排的看法。
不多时,外头传来的士兵的脚步声,步履匆忙,魏宜修传人进来,士兵上前禀报道:“将军,已经打探清楚了,夫人确实被抓到敌营。”
魏宜修问:“她可好?”
“卓喇并没有为难夫人。只是,他像是要做交易,我们的人离得远,听不仔细。”
“你下去吧。”
“是。”
小士兵退下以后,李柘道:“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魏宜修道:“派一小队手脚麻利去敌营营救,若是没成,让他们及时开脱。再不行,就战场上......”
这夜,前往敌营营救的士兵没有一个回到金折军队伍里。
次日的沙场,战鼓声响如雷,敌军气势汹汹,有了人质,连带着有了底气一般。而金折军这边,被偷袭有死有伤,各个将士义愤填膺,目光如炬,牢牢盯着敌军。
这次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伤。
卓喇骑着黑色的战马,从军队里缓缓出来,笑道:“魏将军,好久不见啊!”
在魏宜修还是小魏将军之时,和卓喇打过不少交道,此人不算光明磊落,行事有自己的风格,却不得不说是个有勇有谋的将军。可惜这人挟持了林元熙,魏宜修对他的几分赞赏也灰飞烟灭。
卓喇话落下,须臾,一匹棕色的马也从敌军队伍里跃出,林元熙就在上面,而她身后的敌兵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林元熙神色很是平静地看向他,不吵不闹,只字不言。
魏宜修亲眼见她毫毛不伤,心也稍落。知道卓喇是要谈判,自己纵马向前,在距离卓喇六尺之距停下,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卓喇道:“你们皇帝允我一座城池要你们的命,我要你允我两座城池,如何?”
魏宜修轻飘飘地望了林元熙一眼,不假思索道:“成交。”
卓喇很是奇怪,诧异问道:“你都不用掂量一下,便如此爽快地答应?”
魏宜修道:“你知道要挟我,那你也该知道,这庆国的国土,我不在乎,一座城池也好,两座城池也罢,又不是我的天下?”
卓喇道:“魏将军果然是成大事的人,比你夫人心狠啊!便是这两座城池的人生灵涂炭,你也不在意是吗?”
魏宜修眼神里的黯色一闪而过,叫人捕捉不得,他应道:“那些不过旁人,关我何事?说个护国将军,不就是一个饭碗。”
卓喇扭过了头,语气有些鄙夷,对身后的副将道:“瞧见没?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有谋有略的人还要在乎那几条人命吗?”
卓喇便是瞧不起魏宜修这等不顾百姓安危的作风,可两座城池的诱惑依旧叫他大喜过望。
只是不过须臾,卓喇便笑不出来。
一支冰冷的箭矢穿透了一个士兵的胸膛,那士兵整个人从马上翻落,而后一匹高头大马搅乱了队伍。那士兵正是守着林元熙的士兵。
原来魏宜修在卓喇扭头之际,无声地对着林元熙,嘴唇翕动,道:“低声。”从高处便有人手持弓箭,趁着空挡,准确无误地射向那敌军士兵。
而林元熙在士兵落马前片刻,也夺了过缰绳和鞭子。
魏宜修见状,立马领着金折军冲锋,一时间双方士兵交战起来,场面混乱。
卓喇大怒,到手的鸭子还能这般飞?他的神色令人恐惧,猛地夺过身边副将的弓箭,举起来,朝着那马上纤细的身影。
魏宜修此时离林元熙尚有距离,见此,不由大骇,呐喊道:“元熙!小心!”
林元熙不知所以,回头一望,夺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瞳孔陡然放大。
千钧一发之时,有紫色身影若救命之神从天而降,宽大的衣袖带起了凌冽的风,那势不可挡的箭头在那人的衣袖前陡然僵持不进,风卷起旋儿,而后箭矢落地,竟是成了两截。
花献没有戴着面具,他熟悉的面具早就被林元熙毁了,而后再怎么合适他的面具都不喜欢,嫌弃碍眼。
林元熙能清楚得看到他苍白的皮肤上蔓延起来的黑色藤蔓。
还有脸上的那朵妖冶的曼陀罗。
花献道:“我帮你这一次,而后,便没有以后。”
明明闷热的天,战场上却依然有风声掠过,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卷起,嗡嗡之中,她听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
绛紫色的身影从容不迫地加入战局,不用任何武器,便是强厚的内力功法就让人为之一震。衣袖一挥,叫一圈的连人带马掀翻落地。与此同时,不少黑衣装扮的强壮男子也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携大砍刀,刀起刀落,能叫人隐约看到盘踞于手腕的黑蛇,
人们不知道这人从何而来,只知道这人帮了林元熙,帮了金折军。而那些黑蛇明显是他的手下。
他脸上的图纹有些诡异,令人惊骇。远远而瞧,又像是盛开了的一朵美丽的曼陀罗,只是这花长在脸上罢了。
魏宜修只消看那紫衣男子一眼,便知此人何人,林元熙对这个人的存在并没有隐瞒,只是这人如救世主凭空出现叫他有些疑虑。
金进已骑着马到林元熙旁边。
魏宜修看到林元熙安全地朝战场后边而去,这才全心全意地与卓喇厮杀起来。
战争从来便是无情的,无关正义与否,最终深受其害的又何止这些将士身后的家人。
林元熙望着战场上扬起的黄沙,一大片的黄沙慢慢地被鲜血溅红。血色中,还有不间断的高声呐喊,“杀啊”“杀啊”,还有无休止的利器穿过骨肉的闷声、血肉的翻腾声。
这是她第一次离战场这么近,又这么的恐惧。
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她身侧掠过。
这又是哪个将士的声音。
不知是谁匆匆忙忙地跑到她身边,灰头土脸,只凭着衣服看出是金折军的一员,道:“夫人,回到城里吧,这里不安全。”
他的身上没有带着武器,还隐约有股饭菜味,林元熙这才想起来这人是帮厨的士兵。
林元熙却是迈不开腿,眼神还放在沙场上,她不想离开,不能离开。
她突然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将军和卓喇将军说。”
卓喇和魏宜修正打得难分难解,都杀红了眼。
“卓喇将军,何不议和?”一个士兵杀到了漩涡中心。
卓喇的盔甲已有破损,闻言,他抵挡着魏宜修的长戟,抽空望了过去,本想狠狠瞪向来人,他的队伍里不该有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却不成想,呐喊声中说出如此突兀的话的人却是金折军的士兵。
这场战打个你死我活,金折军占不了什么便宜。可战线一拉,金折军也占上风。更何况金折军里头还有个以一敌百的紫衣神秘男子,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叫人肝肠寸断。
卓喇的队伍势头看着猛,可渐渐,颓势显而易见。
卓喇冷冷哼笑道:“魏将军,这恐怕不是你的意思吧!”
魏宜修打得正狠,在他发出哼笑的同时,也把他撂倒在地,那把长戟插到卓喇面前的沙地上,距离卓喇的脸仅有几毫,差点他的脸就贴上那冰冷的兵器。
魏宜修冷声道:“你觉得我夫人的提议如何?”
不逼着敌军投降,而是两厢面对面地议和。
这场议和空前绝后,往后近百年,边陲之地相安无事,和平相处。
卓喇却也信了魏宜修和林元熙无凭无据的空口说道。比起损兵折将,这些士兵们再也回不了家,成为这沙场之地的孤魂野鬼,两方队伍能心平气和地眼瞪眼已然是恩赐。
城池什么的倒是想都不用想了,卓喇在魏宜修面前如坐针毡。
但既然说是议和,那该是有彼此有兴趣的诱惑的条件。
林元熙道:“贵国缺粮草而多牛羊,何不在民间贸易之上,也增加两囯的官方交易......平等的和平地来往......”
民间贸易虽说有,却也一直受限。两国不友好,民间贸易自然不可行,要什么烧杀抢掠夺来的更是方便。敌军再怎么作乱,主要也是在这边陲,边陲荒草不生,又有多少粮食。
卓喇眼神透出不可置信,林元熙所言是十足的诚意。
便是以后是空头又如何,左右他剩下的士兵现在也能安安稳稳。
卓喇如是想,却也有些摸不透这夫妻二人,明明该是他们大谈特谈条件的时候。
林元熙似乎看到他的疑虑,缓缓道:“卓喇将军,这庆国而今有多少贵国的人隐姓埋名不可知,贵国怕是也有不少曾是庆国的百姓。还记得高祖在位时期,两邦交好,百姓安居乐业,友好往来。这战场上,杀的是敌,杀的也是友,甚至可能还是有几分血缘的兄弟。国家利益是一边,百姓利益是一边,还有一边甚至不知能不能容给这沙场上几年后便叫人记不清名字的将士们、士兵们。”
“卓喇将军,您久经沙场,见惯了生与死,可能早已看淡这些人命,可我不过一介妇人,说是妇人之仁也好,愚见也罢,在我看来,而今两邦的问题有更好的、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