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世代》沐心初

70、第70章 劝慰

　　岑峥走后，檀晔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窗外。

　　园丁老伯怎么会突然死亡……？

　　昨晚见到老伯的只有他们四人。

　　原靖宇足智又多疑，生性机敏的他昨天肯定也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如此说来，他们应该更希望留着老伯的性命才是。

　　难道真的是因为看到洛晗以后，心情激动，一时受不了……

　　思前想后，实在无法解释。或许，真的是无常的命运使然。

　　洛晗竟然是白家的后人。

　　她是帝国与联邦的混血儿，所以，秦医生才会诊断说，她和露露一样，从小体弱。

　　对父辈们的那些陈年往事，檀晔一点也不感兴趣。但看父母的素来行事，还有岑峥方才的反应，正如宣霖说过的，都长这么大了，看了那么多，背后大概是怎么回事还猜不到……

　　檀晔长叹一声，握紧了拳头。

　　自己的心意，能动摇的时刻早就已经过去。

　　无论她是帝国人，混血儿，还是白家人，她就是她，这就足够了。

　　＊

　　洛晗在街区失魂落魄地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宣霖自然一眼看到了洛晗的反常，不禁无奈摇头。

　　这两人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周围环境，发现了些什么，暗暗感叹檀晔的用心。

　　自从卞英遇害吓着洛晗以后，檀晔便派了人，在洛晗外出时暗中保护。就算两人吵翻了，严密的守护还是如影随行。

　　洛晗看到宣霖，对他惨淡一笑。

　　宣霖正要笑着打招呼，突然警觉地环顾左右：“谁？！”

　　“怎么了？”洛晗快步跑上前，紧张问道。

　　风的声音……？

　　“没什么。”宣霖笑笑，“看错了。”

　　檀晔竟派了不只一人么……宣霖眯起眼，方才说不定是真的看错了。

　　宣霖抬手看表，笑着对洛晗道：“还有点时间，陪你在这儿聊聊。时间不多，就小一会儿。”

　　两人坐在附近四下无人的街心花园。

　　“对不起。昨日错怪了你。”洛晗真诚道歉。

　　“啊，那个啊。”宣霖洒落一笑，“你也没错怪。我帮葵只不过是个顺手之劳，的确是把她当棋子看的。”

　　“真的？”洛晗不相信地一笑。

　　“真的。”宣霖挑眉淡然道。

　　洛晗轻叹口气，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目光沉沉地看向远方。

　　“说吧，又为了什么事吵翻了？”

　　“看得出来？”

　　“看不出来我不白混了。说吧，省得我在檀晔那儿还要操心一遍。”

　　“我可以相信你吗？”洛晗还是凝视着远方，伤感问道。

　　“我既然把你当朋友，自然不会骗你。”宣霖认真答道，“你若仍不信，我也没办法。”

　　洛晗轻叹一声，便把昨晚原靖宇说的那些话复述给了宣霖听。

　　仔细听完，宣霖忽然掩面轻笑起来。

　　“怎么？”洛晗惊讶道。

　　宣霖冷不防用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你的脑子是被枪打了吗？平时看你还有点小聪明，怎么这么不争气。原靖宇平日里就鬼话连篇，他的话你也信得？”

　　看洛晗不解的眼神，宣霖笑道：“四叔可贼着呢，大选结果出来以前，他只会小心观望，和鸽派避嫌还来不及。我敢打赌，原靖宇连四叔的面都见不着，又哪来机会听他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慨。他昨天对檀晔这么说，不过是挑拨动摇檀晔的信心，让他做决策时旁生杂念、自乱阵脚罢了。不过，檀晔怎会轻易上当，一定立马就想明白了。”

　　“那他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番话？”

　　宣霖认真望向洛晗的眼：“原靖宇从小就想着要打败檀晔。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会利用这点去伤他。”

　　洛晗心里一颤。

　　“唉，和他相处那么长日子，不信他的为人，却跟着原靖宇的思路走……檀晔现在真的被伤到了吧。”

　　洛晗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其实，昨天原靖宇话中的破绽，凭你的聪明，应该不难识破。”宣霖托着腮，静静打量了洛晗片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从心底不愿相信檀晔是好人？”

　　洛晗惊讶地看着宣霖，不知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也是……”宣霖笑着叹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好人可言。医院那晚，檀晔的确和四叔通过电话，那时我在场。蓝姨突然死亡，四叔以为是檀晔干的。他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若不是那样，怎会有现在的太平？檀晔若真要杀她，干嘛费尽心思演戏给你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你可知道，他当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听了你的方案去做？若事情败露，他又需承受什么样的结局？”

　　听着宣霖娓娓絮说，洛晗静静流着泪。

　　“我不是在怪你。”宣霖以兄长般温柔的口吻，劝慰道，“只是想帮你看清。当然，信不信还是在你。毕竟我和他是好友，说话大抵是向着他的。”

　　“那，到底是谁杀了蓝姨？”

　　宣霖摇摇头：“查不出来。当时在医院里进出的，有病人、医务人员、竞选班底，还有媒体，后来，警方也冲了进去。是他们中的谁，或是谁伪装成了他们。檀晔事后调查过，却没有结果。我个人倾向于认为，那样的手段，多半是檀晔的父亲或母亲暗中做的。”

　　“若是他父母做的，他竟不知道？”

　　“檀晔和他父母素来不亲近，很多时候也未必是一条心。” 宣霖看着洛晗的眼，“唉，这些都是你这朵白莲花没法理解的。”

　　“我不是什么白莲花。”洛晗咬着嘴唇，低声悲戚道，“虚伪、自私、懦弱，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宣霖嘴角会心一笑，随即玩笑道：“檀晔向你告白了吧？选的什么时候……没看到现在这么忙这么紧张么……他可能是在害怕，怕一点一点地失去你吧。”

　　洛晗心里一阵绞痛，狠狠地讨厌着自己：“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对我的感觉。只是，一直不想面对。不想面对，却也没有离开。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我好像，找不着自己的心了。”

　　宣霖默默看了她一眼，轻松笑起来：“我还以为什么事。找不着也不用着急，慢慢找不就好了。我们这些人平时玩弄别人惯了，偶尔被人玩弄也不是什么事。没什么的。”

　　洛晗吃惊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终于感激地笑了，对宣霖打趣道：“某人以前不是说过，若我胆敢伤檀晔分毫，会毫不犹豫扭断我的喉咙？今日怎么这么大方？”

　　宣霖仰天大笑，随即转过脸，神色认真起来：“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想要伤害他的。”

　　洛晗正露出惊诧的神情，宣霖转而狡黠一笑：“感情嘛，本来就是，要有些小波折小情趣才好嘛。”

　　洛晗对他翻去一个大大的白眼，宣霖正吐着舌，一个人影突然进入花园：“宣兄！让宣兄久等啦！”

　　洛晗抬眼，看到昨日在檀府客厅匆匆见过一面的葵的老板。

　　或许是他那时痛哭流涕、泪眼婆娑的关系，在檀府客厅里并没有注意到洛晗。今天过来，看到在宣霖身旁的洛晗，眼中瞬时变得色迷迷的。

　　宣霖立马将自己身子挡在洛晗前面，对着他称兄道弟。他迅速回头对洛晗使了个眼色，洛晗知他的意思是有事要先离开，让自己小心回去，便点了点头。

　　宣霖放心地回过身去，与葵的老板热络起来。两人像是约了去哪儿纵情玩乐一番，很快，便勾肩搭背大步走了。

　　看着宣霖的背影，洛晗眼里不觉有些发酸。

　　宣霖虽然善于逢场作戏，但骨子里却是心高气傲的。和自己心底鄙视的人刻意亲近，他心里，又该有多么的鄙视自己？

　　耳边隐约回响起以前宣霖说过的话：“这世上，没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

　　把眼泪吞回肚子，洛晗轻叹一声，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背后有一个人影，那人怔怔呆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洛晗赶紧跑上前去，接住葵失魂倒地的身子，与她一起坐倒在地上。

　　葵大喘着气，颤抖着低喊：“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见她眼神空洞，全身心悸发抖，洛晗大声焦急道：“葵！葵！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带你去医院！”

　　葵虚脱地摇着头，突然抬起眼来，直直望着洛晗：“洛晗……快走！”

　　“走？走去哪里？”

　　“不知道，”葵痛苦摇头，“反正，离开这里……太可怕了……”

　　洛晗听着葵嘴里含糊说着奇怪的话，想着，她应是看到方才宣霖和老板勾肩搭背、交情颇深的样子，而心生误解了吧……

　　“他们不是一伙的。”洛晗解释道，“虽然宣霖好像不想让你知道，但看你这样，我想，还是告诉你吧。宣霖这几日假意和你老板热络，是为了帮你与他解约。”

　　葵吃惊地抬眼看洛晗。

　　洛晗双手捧着葵的脸，心疼地望着她笑道：“真的。你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自由……”葵流下泪来，低声念着。

　　“一切都会变好的。”

　　“会吗？”

　　洛晗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葵抬着头，深深凝视着洛晗温和沉定的笑眼。

　　有一种感觉，很温暖，很光明，像是五月的春光。

　　“你身体是不是不太好？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葵连忙摇头，坚持道：“没事。刚刚一下子吓到了。已经好了。”

　　洛晗点点头，拿起手机。

　　最近期末，各种考试、发表会，把原有的课程安排打得混乱，差点忘了一会儿还有课。

　　“我还有课，就先走了。你身体真的不要紧？”

　　“放心。快去吧。”

　　望着洛晗离去的背影，葵强按着胸口，感觉近日心脏的疼痛比以前更剧烈了些。

　　自由过于奢侈，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拥有。

　　但我希望，你可以。

　　脑中闪过许许多多人的脸庞。葵的内心狂烈绞痛着，目光却变得坚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