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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辩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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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了,剩下的课已不多。
上午上完早课,洛晗躲在学校的食堂里喝咖啡。
今早举行又一次的大选公开辩论,地点选在联邦大学讲堂。一大早,整个学校人头攒动,拥堵不堪。
虽然今天的课已经上完,却因为校园里一时人挤人,还没有能出校园。不少同学挤破头进讲堂,为了一睹两位总统竞选人的风姿。
洛晗不爱凑热闹,只是待在食堂里,等一会儿人潮退去便好回去。
露露发讯息来,说今早得了新奇的玩意儿,让自己若有空的话就早点回去与她一起把玩。
食堂的大频幕上现场直播着讲堂中的辩论,另一个小屏幕即时反映着民意指数的变化。
两位候选人再一次简单叙述完各自的施政纲领以后,便开始了唇枪舌剑的现场辩论。
曹议员是出了名的三寸不烂之舌,用词灵活生动,时不时故意用些泼辣粗俗的言词,配合上他的平民出身,给人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而唐议员的口才也是公认的,他言语大气,风度翩翩,一派知识分子的形象。
不过,洛晗垂眸暗思,毕竟鸽派从未掌握过国家的权力,即便唐议员在台上表现得已经很好,但被对方步步紧逼质问的时候,回答中还是隐隐有一种缺乏经验、底气不足的感觉。
辩完两派的施政方案,曹议员目光闪烁,话风一转,把激辩引到敏感的话题:“听闻,唐议员素来对地下王国的爬虫深感同情。您是否以为,他们和我们是平等的人类?”
讲堂台下像是炸了锅般,嗡嗡声一大片。
原先听得心不在焉的洛晗也屏住呼吸,望着食堂的大频幕,目不转睛。
唐议员咬紧嘴唇,神色艰巨。
过去的多年里,自己的确表示过对帝国人中极度困苦的逃亡流民的同情,也因此得到了许多知识分子的拥戴。
可是帝国的存在在联邦中毕竟是最为敏感的话题,若在此公开表示自己同情帝国人的立场,一定会在竞选中失去大部分民心。
可是,若否认自己曾经的立场,对方一定会拿出过去的种种证据,公告世人自己不过是一个言辞反复的虚伪小人。
这可如何是好……
看自己把握了先机,曹议员弯起眉眼,抬高声音再一次追逼道:“您是否觉得,爬行者也是人?”
全国的眼睛聚焦在台上,必须快速反应。
唐议员暗暗叹了口气,豁出去反问道:“您有什么理由不这么觉得?”
台下炸开了锅,吵吵嚷嚷,辩论再也进行不下去。
看着食堂里小屏幕上的民意指数正大幅变动,洛晗心情悲戚,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挑动两国的敌意,从来都是大选中最有用的手段之一。
洛晗脑中浮现出檀晔的脸庞,幕后的他肯定知道,唐议员一贯开明仁厚的态度既是他的支持来源,也是他的软肋。
只要不断勾起民众对帝国的憎恨,鹰派的统治基石,就会稳固。
*
在檀府书房里,檀晔默默看完了辩论直播,面无表情。
过了半晌,他终于发出不屑的鼻音,冷冷道:“从前的候选人在台上的发言至少还足够体面。若不是要讨好民意,怎会选这样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给鹰派丢脸。”
一旁的滕仑也静静地垂下眼眸。
以前的鹰派总统候选人都出身世家,谈吐风度都像唐议员一般儒雅大气。
反观下来,曹议员在台上挤眉弄眼,活泼大胆,虽然亲切生动,却很难把他的形象与一国之首联系起来。
“交代下去,以后派内公开言论的时候,不要再用‘爬虫’、‘爬行者’这样的蔑称,一律改称‘帝国’。”檀晔面有愠怒,“大庭广众说话,竟这么不知体面。”
滕仑正要点头应下,打开手机,皱了皱眉道:“方才在台上用蔑称,或许是曹议员为了挑动民意,故意为之……这场辩论下来,我们的支持率有了明显的增长。”
两人陷入了沉默。
檀晔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
这么多年,自己怎会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民意。
“还要执行吗?取缔蔑称、改称‘帝国’的指令,要不还是算了?”滕仑问道。
“不,”檀晔眼色深沉,淡然道,“交代下去,立即执行。”
*
大选辩论结束,众人散去。
看着四周水泄不通的样子有了改善,洛晗站起身来,走出食堂。
“洛晗!”宣霖从背后叫住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洛晗回过身惊讶道,看到宣霖身后的葵,便对她明媚一笑。
看这两人之间眉目传神的柔情交流,看来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两人间或许经历了些什么,又有些什么在悄悄发酵。
“大选辩论,媒体宣传至关重要,我便也带葵过来了。”宣霖抬手看表,“今天课结束了?听檀晔说露露盼着你早回去,我正好有事要去檀府,送你回去吧。”
“好啊,”洛晗看葵一脸恋恋不舍的神态,又想到露露平时孤单寂寞,多一个人陪伴也更好些,便对葵笑着道,“露露说得了什么新奇的玩艺儿。人多才好玩,葵,你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过来?”
葵的脸上绽开微笑,正要应下,却被宣霖打断:“葵今天很忙,就不过去了。我们走吧。”
看葵一瞬间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态,又速速把难受吞下,微笑着离开了,洛晗心里不是滋味,正要质问宣霖,只见他神色严肃,对自己做了个眼神。洛晗便强按住心中的情绪,随他上了车。
一路生着闷气。
见宣霖迟迟不做解释,洛晗终于冷冷开口道:“哟,檀府就这么金贵,还不能让人进了?”
边开着车,宣霖边目色阴沉地看着前方,淡然道:“你要邀什么样的人回家,我自然管不着。不过,那个人,你还是不要多接触了。”
“为什么?”
宣霖声音低沉:“有些人,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
哼,先是方遥,又是葵。
“在你眼里,就没有个好人了?”
听出洛晗语气里的愠怒,宣霖叹了口气:“上次你也看到了,她的出身……太复杂了。你也好,檀晔也好,别和那种人多有瓜葛。”
“你竟这么势利?”
宣霖轻描淡写:“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刻起,我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我还以为,你有所不同。”
“那只能说,我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让我下车。”洛晗气愤地看着宣霖,“从今以后,你也别和我多有瓜葛。我不过一个贫民窟出身的人,怎配与你宣大公子为伍。”
宣霖一个急刹车,两人勉强稳住向前冲的身子,坐在车内,气氛沉默压抑。
过了许久,宣霖平复了情绪,看着前方淡漠道:“你说自己是贫民窟出身。随你。但凭我见过那么多人,感觉得到,你身上埋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你和我们是同类人。”
洛晗警觉地看着他。
宣霖望向她的眼,叹了口气:“我并不想深究什么。或许你经历过什么,超越了自身所处的阶层。这种人极少,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葵不一样。她注定只能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若对棋子产生了真情,受损伤的会是自己。”
两人此后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回到檀府。
洛晗心气难平,愤闷地走进府里。
管家速速上前,对宣霖低声道:“人已经来了。”
宣霖点点头。
进入客厅,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檀晔面无表情地坐在不远处,看到洛晗和宣霖进来,迅速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宣霖,与他对了对眼神,继续耐心听着地上那个中年人的嚎哭。
“我表弟死得惨啊!你们可要为他做主啊!”
男子反反复复哭喊着这一句。
洛晗心里一紧,这人,应是卞英的表兄。
在洛晗身旁的宣霖不屑一笑,低声自言自语:“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弟……以前怎么从没听过你和他有多亲近。”
说毕,他便走上前去,突然一脸的感同身受,悲从中来,从地上将那男子好生扶起,与他一同椎心饮泣、义愤填膺。
不出一会儿,两人便称兄道弟起来。
洛晗默默白白眼,不愧是,演技实在太好。心里觉得一阵恶心,便转过身离开了。
*
男子走后,檀晔和宣霖留在客厅。宣霖卸下了戏剧化的脸谱,目色沉沉地望着窗外。
“为什么事闹不开心?”檀晔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宣霖收回眼神,释然一笑,“只不过被叫做势利小人。”
檀晔大致猜到原委,忍不住轻笑出来。
宣霖的眼神又严肃起来:“今早听说了吧?戚家的事。”
檀晔垂下眼眸,淡然道:“当然。”
宣霖长叹一声:“戚家竟落魄至此。虽说这些年也偶会听说戚家产业的败落,首都的那块地……我一直以为,不到万不得已,戚伯伯绝不会将它变卖……虽说是保密信息,却也在世家间传开了。偏又是这个时候,让鸽派涨了不少威风。”
“对了,”宣霖突然想到什么,问檀晔,“不久前听滕仑说,你在让他查白家的事。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檀晔眯起眼,想到弓岛晚宴时,诸宁夺了宣家宅子时说的话:“算不上夺不夺的。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今日,诸宁竟又戚家手里买了那块地……
越发让人觉得,背后并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你可知道你出生的那栋宅子原本是白家的?”
“当然。二十多年大战前,白家毁于大火,留下这栋偏楼。后来,你母族将那栋楼赠与我家了。”
“白家的一切过往都像禁忌,一律不被提起。小时候我们偶尔问长辈,还记得他们是怎么解释的?”
宣霖回忆道:“当年,白家突遭变故,整个家族毁于一旦。作为世交的檀、原、戚三家帮忙料理后事、收拾残局,故也分得了白家的所有产业。不过,戚家并没有多要,只留了那块被大火燃毁的地。”
檀晔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你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宣霖嘴角一笑:“小时候或许信。都长这么大了,看了那么多,背后大概是怎么回事还猜不到?……怎么,你是查到些什么了?”
檀晔摇摇头:“所有关联的信息都被毁了。当年熟悉白家的老人已经不多,还在世的,口风紧得很。”
宣霖轻叹一声,劝解道:“白家的往事,可是三大家族的当家人共同亲手埋葬的,你我怎有力量查得出来?在我们的丛林里,弱肉强食,不是稀松平常么。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也别想太多了。”
宣霖往桌上一瞥,看到一封简历,不禁皱了皱眉:“你定了他做副总统人选?虽说各方面的确合适,但他可是公认的戚伯伯的人……不过,戚家既已沦落到如今地步,这时候选他,你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