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世代》沐心初

26、第26章 披风

　　一想到泽睿和自己同处一座海岛、一片陆地上，相距那么近，就算不能时刻在一起，从心底也能感到温暖和安心。

　　上午在酒店简单吃了点饭。

　　也不知道宣霖的心情好些了没，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了吧。洛晗这样想着，打算利用离开之前的时间再在岛上散步一会儿。

　　路过大堂的时候，已经见到不少宾客陆陆续续离开酒店，准备离岛回家。

　　正要走出酒店，大堂侍者捧着什么东西恭敬地追了上来：“洛晗小姐！”

　　“有什么事吗？”

　　“岛上风大。檀晔把这件披风放在这儿，特别交代，要是看到您出门，务必为您披上。”

　　没想到他还挺细心……洛晗莞尔一笑，谢过侍者帮自己披上披风，便一个人到海边散步去了。

　　宾客们大多已准备回程，海滩上没有多少人。今日阳光温柔含蓄，海风确实大了些，多亏有披风，才不至于觉得冷。

　　洛晗静静踱步海边，看着从码头出发远去的船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片刻的喧闹过后，这座海岛，又要归于沉寂了吗。

　　不远处传来沙石踩踏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出一阵轻嘲：“哟，午夜过后，灰姑娘终于还是被打回原型了。”

　　洛晗转过身，见曹玉踱着骄傲的步子走过来。

　　曹玉走到洛晗面前，昂着头笑道：“昨天原靖宇说你的一番话，让人听着心里着实爽快。不过，他有哪里说错了吗？以你的身份，能在檀晔身边做个玩物，已经是莫大的抬举了。”

　　洛晗淡然处之，并不打算多搭理她。

　　曹玉今日和昨天一样，也是一身明丽动人，手腕上戴着一条硕大的金属手链，闪亮的链条装饰覆盖整个手掌，倒是别具一格。

　　“手链很好看。”洛晗礼貌地随意称赞一句，正打算移步离开。

　　“还不明白吗？”曹玉高声挡住她，“你以为他会喜欢你吗？要让他喜欢你，你也不先看看自己有什么价值！家世、地位、财富，你我都是云泥之别。我的父亲会是下一任的联邦总统。而在未来，我也会是！我会拥有所有我要的成功。而你，注定一无所有。”

　　洛晗静静地望着她片刻，淡然道：“我以为，在思考要什么样的成功之前，应该先思考一下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曹玉抬着眉傲视她，忽然发现洛晗身上的披风，一个小角落里低调的标识，这正是首都最著名的设计师的品牌标识。这个设计师的作品少而精，还未成品就被常常首都名媛订购疯抢一空，所以人人都以拥有一两件这样的作品为傲。

　　在上流圈子混迹久了的人都知道，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光用金钱就买得到的。有些顶级设计师恃才傲物，他们的作品，有钱人千金难求，但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却总是唾手可得，而且用之、弃之是那么的毫不在意。

　　不知不觉，曹玉脑海中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似的来回旋转：小时候紧紧拉着父亲的手来到首都，进入这个庞大又冷漠的都城时，是如何的恐惧……

　　在纸醉金迷的首都圈，“家世好”大多只是一种幻觉，因为你身边总有比你家世更好的人……转学进入上流子弟的私立学校，班上的女孩子穿着华贵，她们喜欢叽叽喳喳围成一个个小团体，常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看自己……首都的侍者像是有一副天生的眼镜，能把你看得赤身裸体，他们见到你的一刹那，把你的价值放在称上掂量好后，便按照称的尺度来决定对待你的态度……

　　随着父亲一日日在国会崭露头角，自己也越来越抬得起头来，终于也可以和首都的名媛一样，买到最值钱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买到手的东西明明越来越华贵，心底里却越来越瞧不起自己……

　　无数次午夜梦回，总会问自己，从前那个天真柔弱的小女孩去了哪里？和十几年前初来首都的时候相比，除了徘徊心头的一如从前的恐惧，究竟还剩下了什么？

　　可是，曹玉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里，生存法则之一就是必须随时高昂着头颅，因为，所有的虚张声势最终都有可能变成真实的武器。

　　可如今，为什么这个一无所有的贫民窟女孩随意穿着一件首都名媛都千金难求的披风？

　　自己花了十多年、吃了那么多苦走过的这段距离，这个卑贱的女孩为什么可以如此轻巧地跨越？

　　就因为她那一副好皮囊？好皮囊，自己不也有吗？凭什么……？

　　“你凭什么……？！”越想越愤愤难平，曹玉走上前，伸出手去扯洛晗的披风。

　　“你要干什么？！” 自己虽凡事多忍让，却也不是一味逆来顺受的人。面对曹玉咄咄逼人的侵犯，洛晗抬起手自卫反抗。

　　两人正要撕扯起来，突然，一个有力的手掌一把把洛晗拍倒在地。

　　重重倒地后，洛晗费力抬起头，惊诧地发现，方才推倒自己的竟是泽睿。他小心护着身旁的曹玉，俯视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无情。

　　“滚。”

　　洛晗呆坐在沙地上，脑中嗡嗡一片，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这冷酷的字眼竟会从泽睿嘴中对自己说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忽然变得好陌生，与昨日判若两人。

　　泪还在眼眶里没流出来，身边横冲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对着泽睿狠狠揍了一拳。

　　“该滚的是你们。”檀晔紧握着拳头，怒视着方站稳的泽睿和他身旁的曹玉，冷冷道，“下一班船在二十分钟后离岛，两位抓紧时间，滚出我的视线。”

　　望着泽睿和曹玉远去的背影，任由自己仰着头忍着，泪终于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檀晔默默望着洛晗，正要开口，洛晗站起来，神情涣散道：“我有点不舒服，回房间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