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重明》遇见你的修渊

3、第三章

　　司命扯了扯灵雁的袖子，悄声道:“我见过这女子的画像，她是修罗界有名的女将军婆雅锦瑞，你切莫同她作对，保全自己才是正经。”

　　这话便是让她交出金莲子了。

　　不！不行！她绝不能失去这颗金莲子！

　　灵雁将嘴唇咬得发白，下定决心一般，无声摇了摇头。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婆雅锦瑞陡然变了脸色，面上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决绝的冰冷杀气。她三军阵前领千军万马，一柄素落剑下镇亡魂万数，肯客客气气对这小仙子已是难得的容忍，她竟敢拒绝！

　　足下魔兽被主人杀意影响，原本迷蒙的两目登时蒙上一层暗色，兽毛根根竖起，朝向灵雁龇牙咧嘴着威胁震慑，发出不明意味的低吼。

　　灵雁踉跄后退几步，霎时白了一张脸。司命忙从身后扶住她，看了眼稳稳站在云头的黑袍人，压低声急道:“你就别倔了！密使这般作为，谁知会不会帮我们？不过是颗金莲子，给她就是了，待回了天界我同你一道去见帝君，帝君仁心，定不会罚你。”

　　“不要！”她脸色更苍白几分，神情却愈发坚定:“佛尊命密使护我归途平安，我不信他会袖手旁观。”

　　“神使！”灵雁猛地大喊。“求神使救我！”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小仙，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婆雅锦瑞怒气更甚，腾身飞起落在一处云头，指尖结印煞气注满素落，长剑直指，断喝道:“花花！去！”

　　“吞了她。”

　　她眼帘微垂，吐出蛊惑低吟。那古怪魔兽花花闻声两目里浮现诡异金纹，青色兽毛幻出火一般的颜色，似解锁了什么禁制一般，发狂向灵雁冲来。

　　花花猛地低吼一声，纵身一扑。灵雁只觉周身暗了下来，闻声抬头，那魔兽花花遮天蔽日地砸下来。她一阵颤栗，绝望闭上双眼，身后传来司命的急吼:“神使！您救救——”

　　话音未落。花花仰天悲鸣，一身火红顷刻褪为灰白，整只兽僵在半空，紧接着兽眼一翻彻底没了声息，直直向下落去。

　　“花花——”

　　婆雅锦瑞大惊失色:花花就在她眼前被杀，她却连对方何时出手都未看清，一时又悲又怒，气血郁结，当下就吐出一口血来。

　　她心中大恸，素落也跟着悲鸣起来。

　　“星君你看！那是什么？”灵雁惊道。

　　司命还沉浸在花花骤然坠落身亡的震惊中，闻声巡着灵雁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惊:婆雅锦瑞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血色暗纹，她眼中的悲伤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冰冷杀意。
　　那柄玄色长剑飘至她身前，焦躁地晃动着剑身，发出悲切的剑鸣。

　　“这是怎么回事？”灵雁小声问。她刚刚死里逃生，气还有些喘不匀，不过总算明了了黑袍人会护着他们，也算是安心几分。但见婆雅锦瑞这般模样，复又不安起来:“传闻修罗界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这女子又是星君口中的修罗将军，如今神使杀了她的魔兽，她如何会肯罢休？”

　　司命几番心惊，此时倒平静下来:“修罗界众多嗜杀恋战，久不征战便觉不如死了好，婆雅锦瑞更是个中佼佼者，若先前还有转圜，现下那魔兽花花一死，她定是不肯罢休的。”只是......他看向云头站着的黑袍人:这位密使难道便是个肯罢休的吗？

　　二人说话间，婆雅锦瑞已手执长剑指向黑袍人，冷冷开口道:“我今日来此，本不欲伤人，但你竟杀了花花！”言及花花，她面上暗纹愈发妖异诡秘，声音更冷:“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有何种了不得的本事，你杀了花花，我便必要杀了你！还有你们——”

　　她目光越过黑袍人:“我杀了你们，灵墟自会破碎，金莲子一样取得。”

　　“婆雅锦瑞！”童稚的声音响起。“我念你是修罗魔族，饶你一命。你那小兽——”黑袍人顿了下，抬手向上虚指:“已有人替你救了，你现在带它回修罗界，百年内还可恢复。”

　　这算得上是大突破，多说一个字都不肯的佛尊密使说了这样一大段话，但婆雅锦瑞显然不买账，她冷笑一声:“你们西天同天界一道，都是些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伪君子，神使伤了我的灵兽，竟想毫厘不伤地离开吗？！”

　　“休再废话，我修罗界将军岂需你来怜悯放过？今日纵是死了，我也要杀了你为花花报仇！”她煞气再涨，喝道:“来战！”

　　“将军。”

　　“帝君！”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声平和，两声欣喜。欣喜的两人激动莫名，遥遥下拜:“小仙拜见帝君。”这一路惊心动魄，两人如今见了天界帝君，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欣喜？

　　婆雅锦瑞身形一顿，剑气却未收，望向来人，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柏麟帝君，不知尊下那两条小蛇的伤可好了？软骨头不禁打，本将军下手又没轻重，还望帝君莫怪！”

　　远在天界的青龙和腾蛇同时打了个喷嚏。谁？是谁说他二人的坏话？！

　　柏麟却是不恼，微微一笑道:“孤代青龙腾蛇，谢过将军关心。将军座下灵兽，我已遣法器送它回修罗界，将军不必担心。”

　　婆雅锦瑞冷笑，生硬道:“谢过帝君。”这道貌岸然的天界帝君她最是看不过，偏罗喉计都还当他是知心好友，每每劝和惹得众将不快。

　　罢了！计都的事来日方长，如今为花花报仇才是紧要。她目光转回黑袍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此人伤了花花，我定要杀了他！”

　　“将军！”

　　“将军不去看看计都吗？”柏麟面色如常，温和询问。

　　计都......她心中一紧，猛地掉转素落指向柏麟，杀气大涨:“你这伪君子！将计都如何了？！”

　　柏麟笑着摇摇头:“将军冤枉孤了。孤与计都今日畅饮，计都大醉......”他面上忽现出几分恼色:“只恨孤无法渡过若水，不能将计都送回修罗界，这才急急来寻将军。”

　　“你敢！”婆雅锦瑞怒目而视，回头恨恨瞪了一眼黑袍人:“我今日就先放过你！”说罢身形一闪，化作青烟而去。

　　“瞧瞧咱们帝君脾气多好！那什么婆雅锦瑞，嚣张跋扈，屡次冒犯帝君，帝君都不恼，这才是三界之主的气度！”婆雅锦瑞一走，司命说话的气都足了，声音高了不知多少。

　　传到柏麟耳中，他这才想起佛尊密使身后跟着的两人，目光落到黑袍人身上时微皱了眉头:何时竟劳动了他这魔头？莫非......

　　罢了罢了，他何时变得这般草木皆兵？只要西天佛域始终避世，他们如何行事，与天界何干？与他柏麟又何干？

　　于是颔首道:“劳神使走这一遭，孤在此谢过。”说罢一挥衣袖，司命便化了白光消失。

　　灵雁眨眨眼，不明就里。

　　“佛尊命我护灵雁仙子归途平安。”黑袍人说。

　　竟能化去他的仙法？柏麟眼底暗芒微闪:这魔头......于天界终是大患，若能除去......待解决了修罗界之事，再思筹除去这魔头罢。他按下心中筹谋，平淡道:“既如此，孤便先行一步。”

　　他是天界帝君，有心而为，眨眼已在千里之外。

　　怎得如此一根筋！灵雁眼睁睁看着帝君挥袖离去，敢怒不敢言，只能由着黑袍人继续驾着云带她慢腾腾地往天界挪。

　　——

　　婆雅锦瑞匆匆赶到修罗界若水之畔，远远便看到河对面玉白凉亭里的桌子上趴了个暗红色的身影，她心急如焚，却渡若水不得。不由心下恼怒:柏麟无法渡过若水，难道她便渡得过吗？只计都这个憨子不知从何处寻得了渡过若水之法。既有法子渡过若水，便该率修罗界众直攻天界！他倒好！竟同天界那伪君子做起了知己，还日日为他上下劝和！

　　想到此处，婆雅锦瑞怒气更甚，一拳攻向河畔古木，朝着亭中那人吼道:“计都——”

　　“唔......”

　　罗睺计都迷迷糊糊醒来，抬眼瞧见河对面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唤了声“阿锦姐姐”，竟又趴了下去。

　　“计都！”婆雅锦瑞气得跺脚。“你个憨子！天界属地都敢睡着，当心柏麟那伪君子趁你不备，取你性命！”

　　“不会的......”罗睺计都口中喃喃，面上红晕如天边红云一般，不知是醉得狠了，还是因着别的。

　　“君雅达高洁，定不会害我。”

　　“只有你这憨子这般想！”婆雅锦瑞怒吼。她心中焦灼万分:计都就在一水之外，她却只能看着，任他在天界属地陷入险境。

　　“阿锦姐姐莫生气......我、我......”罗睺计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计都......这、这便回来了。”

　　“你慢些！”婆雅锦瑞急道。见计都在空中几番身形不稳，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甫一落地，她便赶忙迎上去，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罗喉计都醉眼朦胧:“阿锦姐姐......”他声音缱绻，低低唤了一声便再支撑不住，倒在她肩膀上。

　　“计都醉得这样厉害，你心中那雅达高洁的帝君何处去了？他不过将你扔在此处，任你在天界属地陷入险境！”

　　罗睺计都恍若未闻，闭着眼睡得安然。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指尖抚过他好看的眉眼，目光柔了几分。

　　柔声道:“这般模样不好吗？你长得这样英武好看，修成男身不好吗？”

　　罗睺计都睫毛微颤，气息轻了几分。

　　见状，婆雅锦瑞轻叹一声，声音里尽是哀愁缥缈。

　　“计都若早同我讲欲修成女身，我便修成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