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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灵霄宫 ...


  •   “这玄都观,冬日里还是太寂寥了些。”

      居望听居正清如此感叹,也抬首看向这一林枯树,随即轻附和了声。

      “花开花落自由时。”

      恰是随着这叹息一般的话语,不远处的桃枝不堪重负地坠下束剔透的冰棱,尖锐的冰尖往坚实的青石板上戳去,在下一瞬崩坏成片片冰花。砸在地面上的冰片静静的准备融化,扭曲的映出居正清的背影与居望的片刻回身。

      去皿道人从不出院子,于是即便是居正清二人一同拜会也必须得从九十九层台阶下一步步走上去。

      台阶不大,堪堪只能容纳两人并排,两边也没砌护栏,枯枝林立杂草丛生,只有间或一两棵松树还青着。

      九十九级台阶不算矮,并且每一层台阶都有小孩膝盖高,居望身体不好,即便有元生扶着也总是走一会歇一会,居正清便回过身等他,影子将居望整个笼罩。

      “子复,你太慢了。”

      居望苍白的两颊少有的浮现出些粉色,沉默着,朝他轻笑了下。

      县伯公从不会伸手扶他,也不会让他慢些。

      总归习惯了。

      上了台阶,就是青石板铺就的路,过去一射之地,有两块青砖垒起来的门槛,上头就是去皿道人的屋子门了。

      元生上前扣门,又等了几息,才听得里头人说请进。

      门里头历来不栓,一推就开,于是居正清打头进去,居望与元生随后。

      跨过门槛的一瞬,系在劲瘦腰间的香囊左右晃荡了下,居望垂头看了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县伯公,居郎君。新年好呀。”

      屋子里明明没有烧地龙,却十分温暖,去皿道人仍旧穿着一身粗麻的旧袍子,站在蒲团边上,像是刚起身,笑得很道士。

      “道长大安啊!”居正清让元生将新年贺礼呈上,然后左手行在右手之上,双手抱拳,虎口相交,作了个揖。

      “天官赐福!”去皿将浮尘往臂弯一搭,淡然的回了个礼,随后侧身退步,衣衫划出飘然的弧度,没有往旁边的礼盒看上一眼。

      “二位请。”

      见居正清走到前头,一直安静跟着的居望突然抬眼朝去皿望去。去皿挑眉,随即朝他眨了下眼,细纹被不怀好意的笑挤弄出来,勾起的唇无声的动了动。

      '放心'

      居望直觉不好,但是为时已晚。

      待客的一向是后面的小院,那颗槐树底下;摇椅被收了起来,像模像样的摆上了圈椅和八仙桌,中间还有斟好的茶。

      只是圈椅是梨花木的,八仙桌是红木的,茶具是汝窑青瓷的,极不成套,居望一看就晓得是东拼西凑来的。

      而居正清只觉去皿果真是世外之人,连家具都格外不同,于是恭恭敬敬的入了座。

      茶还冒着热气,居望不理会桌下去皿悄悄伸过来撞了他一下的脚,面目淡然的端起茶。

      六安茶,看来茶叶是自己出的了。

      “县伯公今日来此,可是为了居郎君的旧疾啊?”

      去皿一脸慈悲的看着两人。

      “不瞒道长… …”

      居望听着他俩交谈,嘴边挂着笑,垂着的眸子中却一片淡漠,然后在去皿要把脉时弯着眼把手伸了出去。

      “太医倒是说没什么了,不过总归道长的本事大些,来找您瞧瞧,我与父亲才能安心。”

      去皿装模作样的瞧了一番,神色一肃,居望连忙配合着问:“可有不妥?”

      那边居正清也紧张起来,右手无意识的握拳摩擦着。

      只见去皿展颜一笑:“倒是更好了几分,看来调养得当。”

      居正清松了口气,舒心的与他交谈起来。

      相谈甚欢间,去皿忽然一顿,转头看向居望道:“倒是忘了,我前儿练了些药丸,劳烦居郎君去拿了吧,给你补气最佳。就是我药房里第三层柜子上的天青色瓷瓶与月白色瓷瓶。”

      居望应声而去,去皿又看向元生。

      “你也去罢,我有话要与县伯公说。”

      “喏。”

      到了药房,居望看着小跑过来的元生也不惊讶,自顾自的找到了去皿说的两个瓷瓶;倒出来一看,天青色瓷瓶里装的是梧子大小的红色药丸,月白色瓷瓶里则是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居望将黑色药丸装回去,捻起一枚红色药丸,自腰间卸下香囊打开,喂给了没精打采的蝎王。

      “阿郎?”

      “无妨,本就是给它要的。”

      元生点了点,接过香囊给他重新系上。

      又在药房里转了一圈,估摸着差不多了,居望便带着人往回去,刚到月洞门,就听到去皿怜惜的声音。

      “居郎君这毒虽拔出来了,却伤到了根本…日后… …子嗣…怕是艰难了啊…哎… …”

      脚步不自觉停下,居望与元生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真是…一劳永逸了。

      居望无奈扶额,看向憋笑的元生:“看来那件事可以提前了,你回去安排下去,可不要辜负了…道长的一番心意。”

      “是,阿郎。”

      两人缩在月洞门后面等了片刻才出去,居望悄然看向居正清。

      县伯公意外的很会遮掩心事,眉间没有一丝褶皱。

      三人辞别去皿后居正清照例是要领居望去上香的,绕桃花林转到八仙桥,先到三清殿拜会,而后上侧面几级阶梯到灵霄宫,正中摆得有硕大的九层宝塔型四足鼎香炉,鼎上篆有玄都观三字;鼎旁各有一宝珠顶小亭,供有油灯、祈愿签等,往前五步台阶,到一凹形石壁,再从一侧有丹墀的石梯上前,过系有红绸的祈福架,入目方是三开门的大殿,门上各有匾额,分别是“无极上圣”、“妙法玄真”、“广大神通”,在第一层屋檐之下,之上则挂碧纹赤金底的牌匾,一共三块,正中的最大,上书“灵霄宫”三个碧底金字,两侧的牌匾看不大清,隐约分辨是祥云纹样;最上面还有一块巨大的靛青底匾额,砌的也是金字,题“天开画图”。

      灵霄宫中供奉了九层宝塔高的玉帝像,描金施粉,大气磅礴,两侧绕玉帝像建了回形的廊道,或雕或画了各种神异传说,如钟馗捉鬼、八仙过海、羲和浴日、刑天断首等,各有形神。

      香客等只可上前三层参拜,二人于是持香环拜,居正清在前,念念有词,居望在后,一言不发。

      完后二人再回到灵霄宫宝塔香炉前,又是对四方天地各三拜,居望无话,于是先行起身,将香插进炉内,而后回身,恭敬的接过居正清手中的三炷燃香。

      香在各路神仙面前过了一圈,已然短了,轻烟徐徐的往居望鼻中飘去,背过身,居正清还在念叨着,居望脸上收了神色,显出方才壁画上的仙人冷漠来,面无表情的挽起袖子将香很轻很轻的竖在炉内;炉内的温度很高,各种香气混杂成独有的烟火气息,将居望的脸庞熏染出些粉色,可惜面虽若桃李,神却性空乏。

      “走罢。”居正清终于念叨完了。

      居望应了一声,恭敬的跟在后头,在两人离去后不久,一阵气似的风游过,三支描金的香柱随即颤抖着倒向一边。

      ~~~

      “顾郎君,就是这了。”

      小巷尽头,衣衫褴褛的男子的点头哈腰的将一名蹬着羊皮小靴的公子哥引到破败院落之前。

      顾生冷着脸上下打量了片刻,将一吊钱递向身后,见男子千恩万谢的走了,随即对着残破的木门敲了敲。

      不一会儿,木门谨慎的朝外开了条缝,一个面黄肌瘦的男童露出半张脸来。

      “您找谁?”

      顾生扯出个略微冷硬的笑来,是极力柔和面庞的结果,而后自怀中拿出个木盒,在男童警惕的目光中从门缝塞了进去。

      “我找陆夫人,劳烦知会一声。”

      尚带体温的盒子落入男童怀中,像是将人烫了一下,男童砰的一声关上不大牢固的院门,只余气喘的闷声透出。

      “请您稍等!”

      片刻后,屋内传出妇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好一会才又恢复安静,随后男童不出意外的再次出现,恭敬的将门打开作出个请的手势。

      顾生不动声色的将其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在心中轻轻颔首。

      是个不错的孩子。

      陆夫人半躺在床上,隐约见到人进屋,略带歉意的道:

      “妾身子不好,恕不能起身相迎。”

      屋内是没料到的局促,顾生一个跨步越过门槛,毫无遮拦的便见容色苍白的顾陆人,忙低下头退出到屋外。

      “是顾某莽撞了。”,冷硬的脸有些红。

      “无碍,不知这位郎君为何而来?”说着又是一阵咳嗽,带着艰难的气喘声。

      男童连忙小跑着进去,脸上却没什么惊慌的样子。

      “盒子里的东西不知夫人可看了?”顾生静等着里面的人平复下来后才道。

      “多谢您,让妾再见着这扳指一眼。”陆夫人的声音更加有气无力的,再多的温柔也被沙哑覆盖了。

      “不瞒夫人,某今日来是替我家主人做说客的。”顿了顿,又道:“也是给陆小郎君谋条生路。”

      屋内沉默了会,刺脸的风刮得茅草的屋顶索索作响,气喘声时轻时重,陆夫人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却又很坚定的道:

      “郎君请进来说吧。”

      顾生没有推辞,垂着眼迈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灵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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