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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姆赤师 ...


  •   “在我们那儿,蛊要是自个认了主,那它就是谁的东西。你们大宗规矩真多。”

      居望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只有汤治明白,不是大宗的规矩多,而是居望自个给自个设下的规矩多。

      几人闲聊着,估摸着那边宴席已经结束,便让内侍前去通报。

      内侍回来说,女皇让他们一起往紫宸殿去,几人遂整理服冠带着内侍过去。

      到了紫宸殿,只见女皇已换下冕服,身着玄色日月连珠纹饰常装,戴折上头巾,腰系白玉九环带,脚蹬六合靴,端坐似所思,不怒而威。

      众人各自叉手行礼,又将蝎王之事一一上述,女皇听罢,起身行到居望面前,拿起银盒端详片刻,复又递还过去,浅笑着拍了拍居望的手背。

      “居卿,你便将它带去吧,它既认你,便是你俩的缘分。日后好好将它带在身上,对你身上也好。”

      居望于是没有再推辞,俯身谢恩。

      这事便算解决了。

      后文宣左右看看,忽然跪下。

      “圣仁陛下,南诏使臣有要事请告。”

      女皇毫不意外颔首,让太医令等闲杂人退下,居望汤治见状正欲告退,就听女皇道:

      “居卿和治儿留下。”

      两人遂俯首称是。

      “赐座。”

      内侍搬上来两张凳子,居望悄然与汤治对视一眼,在其稍后落座。后文宣垂着头,暗搓搓抬眼一瞟,没发现第三张凳子,只好按南诏的礼仪磕头行了个大礼继续跪着述来。

      “去年年初的时候,我们洛举王病重,前姆赤师,也就是我们的前祭司,带着部分臣、匠叛乱,幸而被国师镇压。”

      南诏与大宗不同,由王统治,下属只有师、臣、匠;师又分为祭司与史师,负责主宰祭祀与劝谏记载君王言行。臣分文武,文臣如大宗三省之职,管理行政,武臣负责领兵征战;匠则专管理经济事务,领导生产、建设。

      “但不够由于人手不足,还是让姆赤盗走我国部分珍贵蛊虫之后逃走;这几个月师尊一直在寻找姆赤的踪迹,而后在涧水之东发现端倪。我等一路探查,终于确定,姆赤等人怕是潜藏在京城之外;因此趁着朝拜之机,献上国宝,想求大宗帮忙缉拿姆赤等人,南诏不胜感激。”说完又是一拜。

      “你们前祭司因何造反?”女皇问道。

      “啊,回圣仁陛下。陛下也知,我南诏擅蛊,但是我们只把正常喂养的、可控的称为“蛊”,蛊师则叫做“北巫”或者“北师”,年纪长一点的唤作“北老巫”。而对于以邪法炼制而出并用以害人的蛊叫做“鬼”,炼制邪蛊的女性蛊师唤作“草鬼婆”,男性很少,唤作“赫鬼”。

      自百年前的“巫祸”使草鬼婆毒害南诏半数百姓之后,我王便烧毁了所有黑巫之蛊并将炼制之法封存在地宫中,由历任祭司与国师共同看管地宫钥匙。

      时洛举王病重,国师为其祈福治病,开地宫以练“替命蛊”,姆赤许是窥见了地宫中记载的“邪鬼”用途,动了心思,趁机盗取国师手中的半片钥匙后想将记载有“邪鬼”炼制之法的龟背盗走,不料被国师发现,遂集合部下起兵谋反。”

      南诏少有跪礼,后文宣跪得腿麻,又不敢起来,只好一边悄悄活动着,一边去窥女皇的表情。

      可惜女皇实在是个不喜形于色的,后文宣没能品出什么味道,只好又补充道:

      “那邪鬼不是个好东西,要用活人的血肉将养,最好是女童,以生人之精气补巫之寿命;未免大宗京城遭祸,南诏恳请圣仁陛下相助。”

      涧水之东、女童、生人血肉… …

      居望原以为听个过耳,这下却忽然想起夏日时剪刀岗那一事与去皿道人的卦象来,心下一动,不觉抬首去看女皇,正巧被女皇捕捉到。

      “居卿是有何话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居望总觉女皇朝他问话时眼神要更温柔些,不过现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回圣上,臣有些事想朝南诏使臣确认一番。”

      “允。”

      居望遂起身看向后文宣问道:

      “不知使臣所言涧水之东的端倪是何说法?”

      后文宣一头雾水,不知问这个做甚,但还是老实回道:“当时国师占卜得□□火之间,恰涧水旱雷引起山火,我等前往,部下在涧水之东发现了当时与姆赤一同造反的部分臣匠的尸骨,验其死因当是“邪鬼”所致,身上的“命蛊”竟也被吞噬,之后我等根据这些人“命蛊”残留的气味一路追踪到了京城外,不过到了京城痕迹就断了,我们也不敢贸然进犯。”南诏人时常入深林之中,因此臣匠身上都会有能感知主人生死的“命蛊”,“命蛊”成双,一只在他们身上,一只在他们祭坛之中,生死同感,也是为了避免臣匠死在深林而无人知。

      与卦象对上了。

      “圣上,臣在去岁曾听过一个奇闻。”居望转身朝女皇叉手行礼,又看了眼乖巧坐着听他们说话的大皇子,斟酌道:

      “京城外剪刀岗,有一疑案,几名男女童傍晚于剪刀岗失踪,次日清晨寻得几名男童,皆昏迷不醒。唯一侍儿,亡于湖中,有惊悸之态,死状奇惨。”

      “怎么个奇惨法!”居望话音刚落,对这些极为敏感的后文宣忙不赢问道。

      居望又看一眼汤治,很想让小皇子回避一下。小家伙养尊处优的,别吓着了。

      汤治几乎立马懂了居望的意思,无奈开口。

      “母亲,你看他!我还不能听了不是?先生,我真不是小孩子了。”

      这告状呢,还说不是小孩子。

      居望很有些怀疑的沉默了。

      “先生我胆子老大了,你别不信啊!”

      女皇看得好笑,心情也好了不少,安抚性的抬了两下手。

      “好了,你别贫。居卿说着便是,不必考虑他。”

      后文宣:… …那可不可以来考虑考虑我?腿麻啊!

      女皇开口,居望也不再矫情。

      “我也只是听到些,不知道全不全。那侍儿赤目圆瞪,舌吐三寸;更怪的是,浑身血液皆无,颈有勒痕,脸上有划破的伤口,发现时已是泛黑腐烂。”

      “献祭!”后文宣猛的站起来,“姆赤将那女童祭了!他要以人炼鬼!”

      居望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薄而淡的唇故作冷然的动着。

      “其实元吉三十三年时,也出过这样的事。江南西道的袁州,同样的死法,死了五个哥儿侍儿,至今也是悬案。”

      “邪术!邪鬼!元吉三十三年香卡部出了个草鬼婆,就是这样祭炼的人蛊!没想到逃到了大宗江南… …”

      “圣仁陛下,我南诏此次带了许多珍贵蛊虫来,若姆赤果真开始祭炼邪蛊,或许我们的北巫能有所感应。那“人鬼”除了以人祭炼,还喜欢吞噬他人的蛊虫来壮大自身,估计死去的那些人的蛊虫就是被其吞噬了。这一旦以人祭炼了应当无法停下,如果贵国暂且只有这侍儿一例的话,这半年姆赤许是靠吞噬他人蛊虫维持献祭。”

      这下事已确认,女皇眉间的朱砂又皱了起来,她也不计较后文宣无礼的模样,看似深思,其实是在心中回忆起了旧事。

      元吉三十三年啊… …

      “圣仁陛下?”

      “嗯,居卿如何看?”,女皇不动声色的回神,招手让人给后文宣加了张凳子。

      居望沉吟片刻,“他们现在需要人或者蛊虫,上一次的侍儿之事不知为何这样草率,引起了官府注意,想来也不敢再次害人。如今既躲在京城外,想必一定知晓大朝会南诏来朝的事。臣想着,与其打草惊蛇的搜查,不如来个… …”

      “瓮中捉鳖。”汤治兴致勃勃的接道。

      师生二人相视浅笑,倒是默契十足。

      “怎么个捉法?”后文宣不太跟得上这师生二人的想法,顶着张冷峻的脸举手发问。

      “这不是,有现成的理由吗?”女皇起来走到三人面前,与汤治居望一同看着后文宣。

      汤治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

      “辛苦使臣了啊。”

      后文宣:?

      商议好策略之后众人一一告退,女皇来到窗前,才发现月已上梢头,月光清亮的落在身侧的多宝阁上,反射出一片寂寞,汤佑伸出手,描摹着那瓷白如月的青釉凤首龙柄壶上的纹路。

      瓷瓶那么冷,比月光还凉。

      “玉阶,你放心,南诏有多大不了的?等我平完乱,回来给你过生辰!”

      元吉末年,南诏起乱;那一年春,南诏瘟疫横行,民不聊生,时卯举王统治不利,致使部分蛊师为求生存,以瘟疫死去的尸体炼制“人鬼”侵扰大宗边境。

      先皇于是派镇国大将军居织烟前往平乱,未及一月,南诏乱,平。

      镇国大将军,尸骨无存。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唤她“玉阶”。

      阿烟,我好想你。

      居望和你年少之时,多像啊。

      许是夜色温柔,女皇一向肃然的脸上浮现出压抑的悲切,她将头抵在凤首上,额间的朱砂深沉暗淡。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何处是归程?何处是归程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姆赤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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